京城,沐王府书房。
窗外阳光热烈,景云牧看着一旁放在书桌上的斗笠,白色的纱染上一滴血,十分显眼。
一名侍卫前来禀报,“殿下,玉夫人又收购了两个店铺,现在想和云竹谈一笔大生意。”
“是吗,那就约在抹云楼见面吧。”
话音刚落,一抹黑色身影忽然站在窗前,对他调侃道:“怎么,终于要见面了?”
“嗯。”景云牧点头。
来到抹云楼三楼的雅间,这间雅间摆了一桌酒,现在却没来一个人。
房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位身段窈窕的女子,戴着斗笠和面纱,遮住了整张脸。
她坐在雅间,透过窗户的一个侧缝看着楼下不断走来走去的人群。
房门又被打开,一个同样戴着斗笠和面纱的人也走进来。
是个男子,而且身形十分熟悉。
女子笑了下,拿下头上的斗笠,露出姣好的美丽面容。
对方男子伸出手也拿下斗笠。
双方看着对方的面容都一副了然的神色。
“你知道吗,我待在沐王府的这段日子看到你在王府给我布置的院落,我很讨厌,这让我想起了之前孟府的辉煌,每时每刻提醒我现在的处境,让我知道我现在该如何做,应该做什么。”
“所以之前一切都是假的吗?”
“假的也好,真的也好,重要吗?”
“重要。”
“你早就猜出来了吧,不然你不会防着我。”
“……”
孟玉婉看着他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一般,嘴角泛起一抹无奈的笑容,她有些不理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是我的?”
“从我回来,我就开始怀疑。”景云牧走在桌前坐下,说道。
“怎么可能?”
“因为你很少说那些话,你和我在一起的话。”
“和你在一起的话?”
“是。”景云牧又想起他最早受伤的时候,每当他因为毒发痛苦地卧在床上的时候,他喊着孟玉婉的名字,就能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那人的声音和孟玉婉的声音一样,但是话语从来不一样。
他很是好奇的问了师傅一句是不是玉婉来看他,就见师傅笑而不语也不说话。
这引起了他的好奇,回到京城后他开始调查,一开始他十分气愤和不解,想去质问孟玉婉为什么在二皇子府,后来他理解了她,孟家一家遭遇横祸也和皇家有关,他愧对孟玉婉。
他想尽办法接回孟玉婉,想重归旧好,他以为玉婉只是表面上依附二皇子,要不然为什么派阿苗来照顾他,而当他接她到王府,有意无意问孟玉婉在云谷的事情时,有些事她却不记得了。
他可以感觉到两人之间已经渐行渐远,她的接近也并不单纯。
“你变了。”景云牧落下的一句话让孟玉婉觉得十分可笑。
“你也变了。”
景云牧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嘴角的笑代表对她话语的肯定。
“我看出来了,你对阿苗动了情。”
景云牧不语。
“可笑,你一个皇子竟然喜欢一个丫鬟?不过我要告诉你,阿苗她从没喜欢过你,她待在你身边其实只是因为我的傻妹妹喜欢你,而她确实是个忠心的奴仆,只可惜你赶走了她。”还有一句话断在了孟玉婉嘴里,没有说出口。
景云牧看向她,眼神很是从容,带着一分释怀,孟玉婉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逼我现身见你的。”
孟玉婉不理解,原本一切都好好的进行着,她接近景云牧知道了他就是京城手握多家商户的云竹。
她就以‘玉夫人’的名义和二皇子一起买下景云牧的商户并且暗中操控商户控价,而这一切都是暗中进行的,结果被另外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玉夫人’抢先购买了商户,购买之后又毁约,导致她联络的商户不再信她给的承诺。最近她的计划全部被打乱,就连二皇子也来质问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景云牧还是看着她,嘴角的笑意不减让孟玉婉有些恍惚,仿佛想到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不过她宁愿从来没见过他。
门口传来打斗和人倒地的声音,片刻后又安静下来房门被推开。
“大小姐,还记得我吗?”走进来的女子身形和孟玉婉相仿,声音也十分相似。
孟宇婉看着对方的面容,原本疑惑的地方一下子想通,转而笑出了声,那笑声中带有几分不甘。
孟玉婉的笑声让阿苗觉得十分难过,如果孟府没有变故,她不会变成这样,大小姐会和三皇子快快乐乐生活在一起。
“原来你没死?”
阿苗听到她说的立马不难过了,她又想起那天晚上,要不是萧义赶来救了她,她怕是要横尸街头,而且还要背负上偷拿主人财宝的恶仆名声。
“我命大。”阿苗说道,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
“你们现在想怎么样?置我于死地吗?”孟玉婉知道门口保护她的护卫已经被打晕,她现在就一个人,倒是也不怕了。
“玉婉,你不了解我二哥,如果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景云牧看着孟玉婉,终究还是落下一句。
“哼。”孟玉婉侧过脸笑了下,那声音让人觉得凄凉,她看着景云牧落下一句话。
“从孟府被抄家那天就来不及了。”
“我知道了,你走吧。”景云牧轻轻落下一句话,低头看着酒杯,睫毛微颤遮掩住眼睛,让人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抓起斗笠戴上头,孟玉婉朝房门走去,临走的时候一个东西被她扔在了雅间的地毯上。
蓝色泛着光泽的玉佩被阿苗捡起,她看着已经换了玉环红绳的玉佩,拿起又递给了景云牧。
“丢了吧。”
另外一半也被景云牧掏出,放在了阿苗手里,另外一半还是系着简单的红绳。
阿苗盯着两块半个玉佩看了很久,现在的她盘算的是这两块能卖多少钱。
“怎么了?”景云牧看着她还是盯着玉佩看,不禁问道。
“没什么。”阿苗慌张收起两块玉佩。
景云牧看着她的样子,不知为何又想起刚才孟玉婉说的话。
心里有些惆怅。
“你回王府吧。”
“奴婢在云谷待的挺好的。”阿苗说道。
“之前的斗笠脏了,需要你重新做一个。”景云牧说道。
“好,到时候做好奴婢拿给殿下。”阿苗点头,盘算着把玉佩卖了再买布。
景云牧听着她的回答,心口有些闷闷的,他长吁了口气,还想说什么,门口的黑色身影走了进来。
“我把人都扛到她来的马车里了,保管给她吓一跳,算是给阿苗报仇。”萧义呲着大牙笑着说。
“谢谢萧将军,对了,你的护腕我给你补好了,到时候你可以去云谷拿。”
“好啊。”
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景云牧倒了杯酒。
喝着酒下肚,结果喝得太急,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
阿苗看着景云牧,一开始只是咳嗽几声,而后咳的非常严重,咳得脸色都有些发白。
“殿下,你没事吧。”
感受到有人拍着他的后背。
他看着阿苗焦急的神色,嘴角泛起一分笑意。
“怎么了,表兄?这酒有毒?”萧义听着他咳嗽也不对劲拿起酒杯闻了下。
“没闻出来,难不成是无色无味的。”
眼看着萧义拿起一根银针向酒杯探去,景云牧趁机对阿苗说道:“最近没怎么吃药。”
阿苗十分不解,看向景云牧。
“她们熬药都太苦了。”
“那我给你熬。”阿苗连忙说道。
景云牧点了点头,脸色好了些,面上有着浅浅的笑意。
*
自上次酒楼之后,我在王府又已过了半个多月的时间,现在已经入夏了,每日的药都由我送去给三皇子喝下,现在我会全程盯着药,从熬药到他喝下全程看着。
我知道为什么他说其他人熬的药苦了,因为她们不放梅子给他。
我想教她们这些丫鬟腌梅子,不知道为什么同样的梅子她们腌出来酸涩异常,我到后面让她们干脆直接买外面腌好的梅子就好了,她们都说我腌的味道不一样。
索性我也放弃了挣扎,上午熬药,下午在王府晒太阳种菜。
这天我出门买东西,忽然听到有传闻说宫中新来一位玉妃,美丽异常,深得皇上喜爱,好像是之前流放的孟家的女儿。
听到这消息的我久久没反应过来,皇上岂不是三皇子的爹?
我连忙赶回王府想去看下三皇子。
待到第二天上午送药的时候,我看着喝药的三皇子,观察他的神色,他的面色一切正常。
可能三皇子还不知道消息,我还是不要去触他的痛了。
心想到此,我打算拿药碗离开。
“你是有什么话要问我吗?”冷不丁地听到三皇子说道。
“奴婢不敢。”话出口我才想起自己说的是不敢,而不是没有。
我好像看到三皇子嘴角的笑意,但是太短了,我也不确定有没有。
“你问吧。”
“大小姐是进宫了吗?”我有些迟疑地问。
他看着我,神色突然认真了起来,点了点头。
我知道那传闻八成就是真的了,如果说三皇子和二皇子是兄弟有隔阂,那三皇子和皇上隔阂更大,他们是父子,而且当时的一场宫乱连累的不仅是孟家,还有那香消玉殒的萧贵妃,也就是三皇子的母妃。
“对了,我之前听说你在孟府跟的是孟家二小姐。”
我还在想着三皇子的事,就听到他说这个,一想到之前隐瞒的种种,虽然已经和他都说过了,但是想来还是不好意思,连忙点头,让他看到我的态度很诚恳。
“是的,奴婢跟的是二小姐。”
“哦,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看着三皇子认真的面容,禁不住想起二小姐的面容,好像已经非常遥远,但是就是这一想让我的记忆又回到了之前。
“二小姐是个美人,但是自小体弱多病,她很喜欢看落花和听雨声,有时候我会扶着她去晒太阳。”
好像借着这么说就回到了当年的时候,那是孟府还繁荣的时候,有天天气非常好,好到二小姐都愿意出来走走,我扶着二小姐走到院子的时候,听到院子打扫的丫鬟说今天府上来了贵客。
当我扶着二小姐在凉亭坐下的时候,就听到前面的小桥传来男女嬉笑的声音,抬眼看过去的时候,一对男女站在桥边喂鱼,那对男女犹如画中的谪仙一般,在画外的二小姐和我也看痴了。
男子墨发半披到腰间,垂在耳后,温柔如水的双眸落在女子身上,含笑的嘴角让这好天气仿佛只为他存在,一颦一笑,令人沉醉。
“阿苗,我好像从未看过这么好的天气。”
“是啊。”我收回目光,点头说道。
我好像听到二小姐微不可查的笑声。
记忆回到现实,我反应过来,发现二皇子不知何时就走到了我面前,就站在窗口这里,窗外的太阳照射进来,微光照在三皇子的双眼处,我立马反应过来,抬手一道阴影笼罩在他的眼睛上。
手不禁遮住了太阳光,也遮住了我狂跳不止的心,刚才突然就直接看到三皇子如玉的面庞和他那双眸子,我感觉脸上发烫,扭过头去不想让他察觉到异常。
我知道为什么二小姐让我来保护三皇子了。
我和她的缘由是一样的。
感受到手被人握住轻轻拉下,我看过去,和他的双眸对视上,那温和的目光让我不禁陷了进去,就和当年的桥边一样温柔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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