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邪祟自他进来后便毫无动静,谢辞定定望了几秒,像是忆起了什么,沈微霜眼睁睁看着他的面色渐渐发青,而后变得煞白。
谢辞哪怕幼时生病面色都不曾如此,沈微霜担忧地晃晃他手臂,被少年反手抓住。
“师娘,”他话一出口,嗓音干涩得可怕,眸光惶然,“您有别的徒儿了吗?”
他听到了,那人也唤她师娘,而且还跟她,跟她——
他咬牙,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是你想的这样——”沈微霜有些无力,这人眼看着就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压根听不到她的话。
“我知道,师娘。”
谢辞打断她,声音都有些破碎:“我不杀他,我不杀他就是了。”
话虽如此,他握在刀柄上的右手愈来愈紧,指节泛白青筋爆出,近乎显得恐怖了。
寡妇再嫁是很正常的事,谢章毕竟也已经离开五年,可是,可是……
“可是他不能是您的徒弟,师娘,”谢辞凄然道,“您能不能不要再收徒?”
如果沈微霜的徒弟不再只是他一个人,那么被她宠着、爱着的,也就不再只是他一个了。
事情不能是这样的。
“他不会有我好的,师娘。”他重复道,紧紧盯着沈微霜的神色。
如果她不同意,那只能偷偷解决了那人。他想,漂亮凌厉的眉眼仍然皱成一副凄凄楚楚的可怜样儿。
沈微霜面色十分古怪。
她根本插不上话,眼看着这人天要塌了似的委屈劲,嘴里冒出的话愈来愈离谱,又好气又好笑。
她缓了缓呼吸,谢辞忐忑不安地注视着她。
他看到女人远山般的眉蹙起,眸子仿若夏日正午最潋滟的湖水,汪着极盛的情绪。
她要拒绝他了吗?他惶惑地猜,然后被沈微霜用木桌上放着的红木喜秤拍了额头。
啪。很轻的一声响。
“你脑子呢?”沈微霜气道,“几天的时间,我上哪儿变个新徒弟去?”
谢辞眨眨眼。
他额头上被敲过的地方很快泛红了,死死捏着刀柄的指骨却松了松。
不是她的新徒弟么?
“不是师父前些年收的徒弟来找您了么?”他懵然问。
谢章服兵役五年,大有可能在这期间收了徒,而今身死,那新徒弟自然有可能与沈微霜相认。
什么脑回路?沈微霜没好气道:“你想知道,自己去看看便是。”
她话一出口,蓦地想起床上那邪祟还长着一张谢辞的脸,当即便生出些莫名的心虚来,又想拉住谢辞。
但谢辞已然走上了前去。
他还忧心沈微霜会护着此人,现下她自己叫他查看,又如何会客气,几步来到床前,指节一转,将床上之人翻过身来。
……少年的眼眸倏地睁大。
沈微霜闭眼,摁了摁眉心。
“他突然冒充了你来到家里……”眼前的场景实在有些诡异,她忍了忍,还是试图解释。
她解释得徒劳,谢辞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的视线被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占据,有股怪异的困惑涌上心头。
照他的想法,这个对着口口声声唤着“师娘”的人,要么是谢章新收的徒弟,要么是诱沈微霜入秘境的邪灵。
可是……怎么会长着他的脸?
不过……幸好不是她的新徒弟。
如今细究起来,在府邸外听到的男声,无论是说话的语调还是口吻,都与他极为相似。
噗嗤。
指尖刺入血肉的声音有些陌生。少年两指并拢直直捅进床上人发缝间的皮肉中,指下的触感黏糊中带着坚硬,像是触到了头部的骨头。他微挑着眉,面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继续向下探去,动作好似要撕下这张刻印着他容貌的面皮。
“……阿辞?”
女人的声音迟疑地响起,谢辞眨了眨眼,若无其事地收回指尖。
“没事,师娘。我只是想看看这张脸是不是真的。”他冲沈微霜笑笑,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床上人的婚服上抹了抹,拭去了血污。
不是邪灵。
不是邪灵,却长着张与他相同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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