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玄空牢牢按在禅房的破椅子上,听他讲完道理又诵经文,诵完经文又讲道理,如此反复大半个时辰后,江镜渊终于在佛法中开悟了——
他哪有什么知己小兄弟?那分明是个坑人不眨眼的小祸害!
随手指个方向就害他被糖浆粘住、帮他装扮躲人就害他丢脸到不想出门,如果说从前江镜渊还心有疑虑,觉得这些都是巧合,那么在今天被当场翻脸不认还给玄空提供借口将他拖走之后,江镜渊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了。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视为知己的“小兄弟”给坑了……而且还是两次!
听现场的小沙弥说,她连表哥都是自己动手打的,那叫一个虎虎生威,威风八面。
他也很威风啊!不值得小兄弟纳头便拜就算了,为什么要避之不及?他又不是身上带毒的邪祟!
江镜渊越想越气,一声连一声的敲击木鱼,力道大得仿佛要将自己超度走。
“阿弥陀佛。”玄空大师停止诵经,把木鱼从江镜渊手中解救出来,“施主因何烦恼?”
江镜渊睁眼:“佛曰不可说,大师不如自己算一卦?”
玄空大师:“……”
“阿弥陀佛。”玄空大师合掌念佛,满目慈悲,“施主从佛法中有所得,真乃可喜可贺,贫僧就不多留施主了。”
“你!”江镜渊气得拂袖而起,“红螺寺里十两金和一文钱的香客同享功德,怎么我和那月老殿的香客还有高低贵贱之分?我为什么不能去月老殿上香!”
玄空大师和江镜渊相交数年,深知其为人秉性,索性直接挑破道:“红螺寺里数月老殿和送子观音殿香火旺盛,九殿下既不求子也不求姻缘,何必自寻烦恼呢?”
“莫非你还要去追问别人家姑娘,给别人平添烦恼?这就是九殿下的不是了。须知姻缘天注定,皮相即是空,不可着相啊。”
江镜渊一窒,有心想说我和姑娘早就认识,你这老和尚怎么满脑子废料,但他并非荒唐之人,明白这样会给叶知溪添麻烦,否则也不会任由玄空将自己拖走。
此刻被玄空“挑破”,只好背上见色起意的黑锅,在锅底试探道:“听闻中邪的是陈国公府之人,今天既然有缘遇到,改日当去探望。不知大师以为如何?”
玄空大师再次念了声佛号:“九殿下身份贵重,心意尽到了即可。”
江镜渊闻言,眼神闪了闪,起身告辞,迈开长腿要走。
玄空忙指派两个小沙弥:“送九殿下下山,半途不可贪玩。”
江镜渊脚下一滑,有心回击玄空两句,然而玄空大慈大悲地看着他,笑容和蔼得像他的光头一样无发可击,江镜渊只得愤愤哼了哼,迈开大步拂袖而去。
严防死守得好像他是什么登徒子似的,也不睁开眼瞧瞧,他长得这般好相貌,是那种要去月老殿求姻缘的人吗?
他是!
带着两个小沙弥,江镜渊直奔月老殿而去,两个小沙弥不敢阻拦,由着他在月老殿外鬼鬼祟祟地转了两圈。
然而叶知溪一行早已离开,江镜渊什么都没找到,反而被几个上香的年轻女眷暗送秋波,还被个上年纪的老妇瞪了两眼。
江镜渊:“……”
哼,他这就下山去打听,不信找不到他的“好、兄、弟”!
下次再见,他非要、非要把她堵到墙角问个清楚明白!
……
“你胆子怎么那么大?娘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自作主张,不要自作主张!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叶知溪低垂脑袋,任凭朱氏教训,一言不发。
“王善复偷养外室还整出人命,这么大的事儿你还瞒着我,你是不是想搞事情?”朱氏一手指戳到叶知溪脑门上,“老实交代,你有没有偷偷做什么?”
她素来温柔和气,极少发火,今天也是被叶知溪的胆大包天气到了,“既然知道姓王的不是个好东西,你就该一早禀明父母,我和你爹自然会敲打教训,哪里能生出今日之祸?要不是你学了身功夫能制服他,众目睽睽之下若叫那狗东西得逞,难道让你爹去杀人灭口吗?啊!”
叶孝节悄悄拉住朱氏的手,低声道:“夫人消消气,知溪从小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能打王善复十个,不需担心。”
“你给我起开!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朱氏甩开叶孝节,自个儿抚了抚胸口,“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些话你从小就听腻了的,怎么就是不往脑子里去?遇到这种人品不端、行事鬼祟的,就应该远远离开,否则早晚有吃亏的时候!”
叶孝节在自家夫人罕见的怒气下节节败退,默不作声蹲到了角落。
最主要的吧,他也觉得朱氏说得对,女儿若是早早将王善复的情况说明,他自会提刀教训那贼小子一顿,怎么会让女儿陷入险境?
“娘,我错了!”叶知溪被朱氏训得蔫头耷脑,终于招供自己寻了那外室的娘家人打听,“他们都不知道闺女被骗了,还以为姑爷在城里读书养家呢,说是这几天要找些帮手,一块儿打上门去要人。”
至于她还悄悄资助了几十两车马费的小事,就不必提起了。
朱氏&叶孝节:“……”
朱氏心思敏感,转眼就明白了女儿为何这么做。她狠狠瞪了叶孝节一眼:“都是你干的好事儿!”
要不是顾忌她是做媳妇的,不好对小姑子撕破脸,女儿用得着自己悄悄行事吗?都怪这当爹的分不清内外!
叶孝节:“?”
叶知溪:“??”
叶孝节是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但夫人不再教训女儿了是好事,当即痛快承认,还大包大揽地道:“夫人放心,就算那小子是孝美心头肉,这次我也不能放过,等他出了红螺寺就揍一顿去。”
置了外宅还敢打他女儿的主意,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揍一顿都不够!
叶知溪忙道:“戴个面具啊爹。”
朱氏:“……”
她看着父女俩如出一辙的小表情,气都生不动了,挥挥手道:“王善复已经得了教训,你择日上陈国公府说明便是。别的我不管,以后谁都不要再到我面前提‘亲上加亲’四个字了,我真是听不得了。”
叶孝节连连保证,安抚完妻子又担心女儿为婚事发愁,转天休沐时就把叶知溪打发出去采买,寻了空当将其余人召集到一起,命众人集思广益,为叶知溪想办法找夫婿。
要求就一个,至少比卫国公府的钟寂强。
朱氏和儿子儿媳齐齐沉默,相对无言。
叶家当初定下这门亲事,就是相中了钟寂乃卫国公嫡长子,早晚要承爵的,叶知溪嫁过去只要无功无过,将来都是板上钉钉的国公夫人,荣宠无忧。
而且钟寂年纪轻轻就考取功名,相貌亦佳,称得上少年才俊。即使没有爵位背靠,凭他自己也是京师闺秀的热门夫婿人选。
自打定下亲事,光是梁国公府的人都羡慕了一波,明夸暗酸的信件收了十好几封。
现在去找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强过钟寂的,谈何容易?
就连一向爱热闹的叶知嶙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他近日利用公务之便整理了京师的适龄才俊名单,能和国公府嫡长子相比的……确实还没有。
“主要是年龄不合适,不是太大就是太小。”叶知嶙苦恼道,“如果不能承爵,那么公侯权贵亦或清贫翰林,其实无甚差别,咱们总不会看着妹妹拮据过日子。不如重在才学品性,将来能有一番作为的也好。”
朱氏颔首赞同:“知嶙说得有道理。咱们家不靠儿女亲事往上攀,就找那有才学的吧,家中拉拔一二,总能有出息。只要身家清白,家风清正,哪个也比阖府藏污纳垢的好。”
女儿的夫婿,就算身家富贵难强过钟寂,只要是个正经人家,就比卫国公府那种养着表姑娘与儿子心心相印,还要求娶别人家女儿的强出两条街。
儿媳罗淑惠与朱氏意见相合,并提供了新思路:“事缓则圆,知溪妹妹年龄不大,亲事也不用着急。明年乃大比之年,天下士子云集京师,届时我们多看看,说不得就能为妹妹择一佳婿。”
这办法瞬间点着了叶知嶙的热情,他抚掌赞道:“对,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用榜下捉婿,只要先与吏部通好关系,请他们帮忙留意未婚举子,便能优中选优。”
叶孝节思来想去,发现也没更好的办法,更不能仓促将女儿嫁出去,只好将这办法做了首选,又命叶知嶙上朝时小心行事。
正待仔细说分明,叶知溪忽然兴冲冲跑进来,一看全家都在,疑惑道:“爹,你不是说心情不好要静静,让我买些上好的香木吗?”
叶孝节不自然地咳了两声:“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我,我……”
他当然不能说全家在背后商议叶知溪的婚事,只好对儿子挤眼睛,让他出来背锅。
叶知嶙:“……”
他真的是亲生的吗?为什么要让他承受这种不属于自己的重担?
朱氏看看挤眉弄眼的父子俩,深吸一口气,抽出张金灿灿的请柬,道:“十一公主下了帖子,邀你过几天去她新买的园子里参加宴会,我和你爹正发愁呢。”
叶知溪不疑有他,接过帖子看了看:“原来是螃蟹宴,听说现在蟹膏肥美,确实是吃蟹子的好时节。”
这帖子是今早送来的,叶孝节并不知道,看夫人天衣无缝地帮自己圆了谎,悄悄松了口气,忙补充道:“十一公主和永安王一母同胞,都是庄贵妃所出,深得天子宠爱。偏偏衮山一事牵涉到了永安王,虽然天子轻拿轻放,隐而不发,并未公开宣扬此事,但咱们家已是得罪了庄贵妃一系,你千万要当心。”
叶知溪道:“女儿明白。现在十一公主下了帖子,不好不去,我到了宴会就吃吃喝喝,什么也不掺和,多尝几只蟹子是正事。”
主意既定,叶家就开始为叶知溪出门赴宴做准备。
这是叶知溪来到京师后头一次参加正式宴会,还是公主举办的,朱氏和罗淑惠深怕她因和离之事被人挑剔,各种名贵的头面首饰齐出动,恨不得把叶知溪从头装扮到脚。
罗淑惠想得更多,将自己日常用的山参翻翻捡捡,给叶知溪装了一包上品的,还额外备了两枚解毒丸,叮嘱道:“我生长在北疆,只在戏文里听过这公主、那公主的,各个骄横跋扈,少有通情达理的,你且带上这个,以防万一。”
叶知溪心下感激,仔细收好后转转手腕,拔下头上发钗,“铎”地钉进门框,笑道:“嫂子放心,凭谁也欺负不了我。”
罗淑惠看着那枚颤巍巍的发钗无语,她怎么忘了,叶知溪是个刚成婚就能从婆家打将出来的奇女子,怎么可能被别人吓住?
唉,都怪肚里的小崽子,怀孕后她好像连脑子都变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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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暗下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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