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嫩莲房去柄切平，洗净掏出莲子、内瓤，再下水快焯捞出；

活蹦乱跳的鳜鱼被一刀拍晕，尾巴一刷，就被剖骨片肉，挑出细刺，粉红鱼肉被切成豆粒大小，挨挤在案板上像堆在一起的小方骰子。

如此利落的杀鱼手法，鱼怕是没反应过来已一命呜呼，连痛苦都不会有。

阿淘缩了下脖子，再看许唐棠的目光充满敬畏。

“老板，这是什么？”

店里还没营业，阿淘就在厨房看许唐棠做饭。

“莲房鱼包，今天新菜。”

阿淘搓手期待，眼巴巴看她做饭。

许唐棠要把切好的鱼肉一一塞进刚挖空的莲房中。莲房鱼包这道菜，关键之处便是以莲房作酿壳，鱼肉吃时会有一股清新的莲香味。

莲房可用半熟的，也可用成熟的。半熟的，莲子不能用，她今天用的就是这种；成熟的，莲子和鱼肉酿鱼丸，塞进莲孔中。

季节没完全到，莲房还未完全成熟。

她也是刷美食视频时，才想到这道菜。一想店铺许久没有上新，虽说食材贵了些，做新鲜美食的心一冲动，就找陈白下单一堆肉食。

“你想学吗？”

见阿淘看得专注痴迷，许唐棠便问他。

这几天他做志愿者兢兢业业，从开始的啥都不会，蒙头蒙脸，到已熟练掌握抹桌、拖地、收盘、送餐一系列杂工工作，可谓兢兢业业，做得有模有样。

阿淘眼睛一亮：“可以吗？老板你愿意教我？”

他还只是志愿者欸。

“嗯，你先看我做这个。你想学的话，明天教你别的。”

“好，呜呜呜老板你对我真好。”

他忙两手捂住嘴，睁大眼睛呜哝道：“老板我没哭……就激动……”

“……”

“看着吧。鱼肉、莲房处理好后，要在莲房内抹层蜂蜜，用蜂蜜的甜去中和莲房可能有的苦味儿，之后再塞鱼肉。”

许唐棠塞好鱼肉，在莲房外面又抹层蜂蜜。

“接下来处理荷叶。”

荷叶处理很简单，碧绿的荷叶裁成四个大小均匀的圆形，塞好鱼肉的莲房置在其上，在盘中浇一层水，盖住莲叶，可使莲叶的颜色保持住鲜亮的绿色。

“老板真厉害！”阿淘拍手鼓掌。

“……”

她心一梗，“不必这样捧哏。”

他不尴尬，她还尴尬呢。

-

十一点，饭馆开始营业。

刚开门，一个颤巍巍老爷爷进门了。

老人弯背似弓，车轱辘似的眼睛，蒜皮脸少了许灰败之色。

许唐棠认出这位，是他爷爷早年朋友。

“爷爷！”

阿淘惊呼。

许唐棠侧头看他，一指老人：“嗯，你爷爷？”

阿淘点头：“就是爷爷说，让我留在这儿。当然，也是我自己愿意！”

许唐棠不在乎这个，只意外于他们之间有关系。

老人没理会阿淘的惊呼，和许唐棠热络地聊了好一会儿，非说他觉着一见如故，让许唐棠称呼他为“阿卖”就行，要交这个忘年交。

阿淘：“……”一下子老板就变长辈。

许唐棠也不好接受，毕竟是爷爷旧友，太过为老不尊。

阿卖之好遗憾放弃。

“莲房鱼包？新菜？”阿卖道，“我要一份，再要一份冷淘，酱料要麻酱加辣。”

许唐棠在菜单栏更新冷淘酱料，可选麻酱、酱油醋、姜汁等。计划陆续之后还会上其他浇头，只一想到食材价格，就肉疼不已。

嗐。

-

碧绿圆润的荷叶托着小小莲蓬，青黄色莲蓬冒着水汽，莲孔内隐约可见粉色肉团子。深陶色小盘相称，衬得荷叶的碧绿、莲蓬的鲜嫩。

淡淡的荷香顺着水汽一圈圈向上，再飘入鼻腔中，给人一种心旷神怡之感。

好纯净的味道。

阿卖感慨，他浑浊的眼睛微微睁大，拿筷子去夹里面的鱼肉。

鱼肉很鲜嫩，入口时的鲜味差点把舌头给鲜掉了。肉质紧致多汁，鲜味之后带着点微苦，只苦味还未全然冒头，已被一种蜜甜的滋味盖下去，清甜可口，不齁不腻，余味中荷香、莲香一起而来，和鱼香唤醒味蕾，刺激着食欲。

“好吃！”

阿卖不由再次睁大眼睛，眼眸中绽放一丝光亮。

这种滋味他已多少年没尝过了。

不只是灵气给的安慰，更有这种味道带来的极致的味觉享受，一时间仿佛化身为鱼，碧瓦晴空之下嬉戏在莲叶鱼水之间。

美好、满足、惬意。

他砸砸嘴，手捻了胡子。

他能感觉到身体的变化，味觉的满足、腹胃的熨贴、身体的激活，统统都是这家馆子带来的。

-

“斌斌，就是这里吗？就这里一份樱桃饼卖三百八？”

赵强更加坚定苏斌斌被骗了。

宽敞的马路两边，一边是在建影视城，初现规模；另一边的马路边，孤零零一家小馆子，它的左边是一条水泥小路，通往后面的村子，小路旁边是一个简陋的公交站牌，平时没什么人，也没见什么公交；右边是村里的荒地一片。

就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好吃的？

他才不信。

苏斌斌抿着嘴，不高兴赵强这样。

他之所以带他过来，是馋当天的樱桃饼，这会儿看他的样子，便说：“等下你就知道了。”

生气得连叔叔都不喊了。

赵强：这怕不只是馆子，还是传销吧？洗脑怪厉害的。

苏斌斌不理他，推开门进去，赵强跟在后头还要絮絮叨叨，迎面而来的一股清淡香味，让他惊讶地止住话头。

香味不很浓烈，带着点清雅的感觉。

好像是莲香、荷香。

他深吸口气，香味顺着鼻腔涌进来，直抵天灵盖。

瞬间，他有种沦陷的感觉。

唔……好香。

有点想吃。

“咕噜咕噜咕噜！”

想吃的念头刚冒出来，身体率先做出反应。肚子唱震响的空城计，颇有一种锣鼓喧天的气势，他不禁觉着店里的人都在看他。

虽然……人不多吧。

饶是在社会浸淫多年，仍觉脸皮发烫。

苏斌斌回头看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又转过去，自己趴窗台点餐。

赵强却从他小小的背影和眼神中读出了一个意思：

看吧，叫你不听我说，现在打脸了吧？

注：莲房鱼包主要参考《宋宴》中做法，其中熟莲房的做法是里面提及到的杭州八卦楼在八十年代研究出的风味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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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十四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