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面

警笛声愈发清晰,门在注视下被推开。

枝野诚缓步走进来。

“柳原老师。”他彬彬有礼地朝柳原月点头示意,将手中拿着的那支针管展示在她的眼前,“不确定您是否会喜欢,但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佳方案。”

仅仅幻想着将针管中的液体注入少女体内的画面,他都忍不住为之战栗,相信这会是他所创造出的最美的一幅作品。

“不要!”枝野康平挡在她的座椅前,发顶堪堪到她的嘴唇,声音发抖,“爸爸,不要伤害柳原老师!”

父子俩如同在她的面前上演一出情景剧,柳原月欣赏了一会,实在看不下去这样拙劣的演技。

她的声音很轻,可嘲讽的意味却很浓:“在你们眼里,我应该是个死人了。面对死人,也要装模作样吗?”

她发现了墙壁上的死者画作,知道了枝野诚与死者之间的交集。为了阻止她与外界联系,将线索传递出去,枝野诚不得不屏蔽信号。

可他如果不限制她的自由,短时间内警方也不会有闯进来的理由。

而警方只要能进到住宅之中,不论是凶器,还是枝野诚留下用来自我欣赏的死者遗物,都逃不过被发现的结局。

世上的事情总是这样,环环相扣,难分首尾。

枝野诚自然意识到这一点,才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

柳原月看着他绷紧了一瞬的眼周肌肉,“呵”了一声,笑道:“枝野先生,看来您并没有下定决心啊。”

眼球的急速转动根本无法掩饰,满脸都写着犹豫与无法抉择。

她站起身来,继续道:“您一定在想,是在逮捕前杀了我完成此生的最后一幅作品,还是挟持我以谋得更广阔的未来吧?

“像您这样的人,童年时期被母亲严苛教育,长大后又遇到不爱的妻子,一定是个连决定都不敢做的人吧。”

“咦?我说错了?”柳原月有些惊讶,“您爱您的妻子?不,您对您的妻子爱恨交加。”

被一语道破自欺欺人的事,枝野诚再也维系不住面具,大力地挥了下手中的针管,怒声道:“闭嘴!”

柳原月愈发肯定自己的判断:“既然爱她,为什么要杀她?她出轨了?她不爱你?她的家庭?”

猜测一样样被问出来,答案出乎她的预料:“竟然是家庭?”

接住她话音的是响彻云霄的刺耳警笛,门铃急促地震动,紧接着是撞门的闷沉声。

被提醒了一般,枝野诚跨前一步,狠狠将枝野康平推开,伸手去抓女生的肩膀。柳原月动作轻盈地侧身,从他的手臂下方滑出去,与他拉开距离,口中话语不断。

“你是白手起家,却能在艺术界有今天的成就。”柳原月不可否认枝野诚的眼力极佳,但这一点显然远远不够,“这一切与你的妻子脱不开干系吧?”

男人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你懂什么!这一切都本该是我的!是她抢了我的家,是她抢走了我的一切!”

柳原月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的神色,挑战他的底线:“分明是你抢走了她的生命,你才是那个强盗。”

“那也是她活该!她欠我的!是她和那个女人欠我的!”枝野诚的目光疯狂,大声道,“我只是拿回了属于我的东西!”

柳原月目光一凝。

在这种情绪之下,枝野诚所说的必然是真话。“她”指的是妻子,“那个女人”会是谁?

联系上妻子的家庭……

“你妻子的父母?”柳原月讶然,“她的母亲?”

枝野诚彻底失去理智:“不许提那个贱人!都是她,都是她抢走了我的家!都是她害了我和妈妈!”

柳原月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工藤新一听完康平病症的判断。

──“可能是癫痫的症状,与遗传相关。”

“你和你妻子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柳原月问出这句话,看到枝野诚的颈阔肌瞬间拉伸,“原来如此。”

以枝野诚的年纪来看,他父亲先与他母亲结合,后来抛弃他们母子另娶,又有了个女儿,也就是被枝野诚杀害的妻子。

她终于想明白枝野诚挑选杀害对象的第四条标准了──不纯粹的爱。

在他的眼里,松本春是为了采访而接近自己,小坂田慧是为了办画展而接近自己,就连与他有亲密关系的秋保丽子都是为了结婚得到他的钱财。

即便这三个人并没有多余的想法,在他看来也已经是染上污点的情感,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我杀了你!!!”枝野诚听到自己埋藏于心中多年的秘密被人点破,再也忍耐不住,直直朝着柳原月冲去。

他的步伐杂乱无章,神色疯癫,手中挥舞着的针尖泛着冷光,如同死神的刀刃不断朝前挥去。

幸而画室很大,还有枝野康平在一旁帮忙,想要躲避不算太难。柳原月的身形灵活,顺手抄起旁边的画具扔向枝野诚,与之周旋。

混乱之中,掌心摸到另一个画板,她刚要拿起,却骤然发现那是自己的画,一时顿住,犹豫了几秒。

可等再她寻找下一个目标已来不及,枝野诚到底在体能上有优势,终于扯住她的发尾,顺势将针管对准了她的脖颈。

“住手!”门边传来一声厉呵。

穿着蓝色西装的少年比所有人都快上一步,像是从天而降的救世主一般,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的身后跟着十数位警员,双手持枪,鱼贯而入。

枝野诚面色紧绷,喊道:“不许进来!”

看到来人全都被自己震住,他满意地抬了抬下巴:“谁再动一下,我杀了她!”

“冷静一些,枝野先生。”工藤新一尽力让语气平和,“不论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

他试探着走近一步,双手张开,半举在身侧,示意自己没有任何威胁:“也许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我已经杀了四个人。”枝野诚知道自己瞒不住了,毫不避讳地提起,“我还有谈的机会吗?”

他的拇指按上注射器的活塞柄,手背露出青筋:“全部给我放下枪滚出去!”

冰凉尖锐的触感抵在脖颈处的脆弱血管之上,柳原月却有些走神。

她甚至恍惚想到,这幅场景,似乎有些熟悉。

上次面临死亡威胁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在那家寿司店里。

工藤新一也是这样站在不远处,目光灼灼,满是担忧。

但现在他眼里的情绪要更加复杂,多出来的是什么?是——恐惧吗?

他在惧怕她的死亡,惧怕她受伤。

她不怕死,况且还是在这个漫画世界死。人类的大多数恐惧源于未知,但她却毫不在意,不论死之后是就此消失,或是回到原来的新世纪,还是去往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似乎对她而言的区别不大。

——不,应该还是不同的。

其他地方,就没有工藤新一了吧。

柳原月的眼睫颤了颤,对上那抹停留在自己身上没有移动过分毫的目光。

面对他的话,还是努力一下吧。

稍微……有一点期待了呢。

警员在目暮警部的命令下统统将枪支放在地上,放轻了脚步,朝走廊外退去。

“我说。”柳原月开口道,“你真的会杀我吗?”

一片寂静之中,整间画室只能听见她一个人的声音。

工藤新一的脸色已经不单单可以用差来形容了,他想到眼前的人甚至做出过用犯人手里的刀伤害自己的举动,眼睛片刻不敢离开她的手,心中已经模拟出无数种情形,只为了及时制止一切的发生。

“适龄女性、黑色长发、薄荷香气、瑕疵的爱。”柳原月不管其他人的怪异目光,将标准一条条念出来,困惑道,“第四条,我怎么会符合呢?我可不喜欢您啊,枝野先生。”

她的声音轻柔:“这样的话,您还要让我成为您的作品吗?”

“那又怎样?”枝野诚恨声道,“你玩弄别人的感情,一样罪有应得!”

柳原月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眸底出现了一瞬的茫然。

下一秒,她听到枝野诚挑衅般地喊了一声工藤新一的名字,在众目睽睽之下“揭露”她的罪行:“这位侦探,你还不知道吧?这个女人一直在玩弄你!你接她送她,也不过是她口里的同学罢了,这种女人死了也是活该!你还要救她?不如让我帮你做个解脱!”

柳原月沉默了。

原来这才是枝野诚每次对她露出不屑表情的原因。

在场的其余警员也都沉默了。

就连与工藤新一最熟悉的目暮警部都变了眼色,惊愕地扭头看向身边的少年,一副“你小子竟然遇到这种事”的表情。

千钧一发的气氛顷刻轰塌,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场景之中。

唯一还在状态的是话题的两位主人公。

感受到枝野诚的松懈,柳原月趁机屈肘向身后撞去。在前者身形晃动的一瞬间,工藤新一果断抄起门边柜子上的圆形花瓶,朝枝野诚狠狠踢去。

分明没有任何沟通,但两人的配合却流畅到挑不出一点毛病,连半秒的间隙也无,

沉甸甸的瓷器猛然砸向他的头,枝野诚本能地松开手格挡,却还是被砸得坐倒在地上。

花瓶遇到了阻碍,沿着力的方向变了个角度,直直落在一旁的颜料盘上。连锁反应一般,颜料盘倾斜着弹起,未干的液体悉数洒在了画纸之上,每一道弧线都被接住,模糊了画中人物的面容。

警员的反应很快,动作利落地围住枝野诚,反扭他的手臂。

工藤新一两步冲到柳原月的身边,紧张地撩开她颈侧的发丝,指腹自她的肌肤之上虚抚而过,一寸也不敢遗漏,担心针尖将之划破。

而被他关心着的人却一动不动,目光落在那幅画上,像是被定在原地一般。

画中的少年失了清晰的面容,浸润在缤纷的色彩之中,与虚化的背景合为一体。水彩化开,他也化开,他被弥漫的空气与暖融的光所包裹,是无拘无束的,是恣意洒脱的,是永远自由的。

——如风一般,无法定格,无法捕捉。

工藤新一终于注意到她的不对劲,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太确定地问道:“是我毁了你的画吗?抱歉,我来不及考虑太多。”

明明是为了救她,竟然还因为这样的事向她道歉。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赤诚到几乎要将人融化。

“不。”柳原月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他,缓缓道,“你赋予了它新生。”

点一首《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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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本章是庆祝评论200条的更新!

年前真的巨忙两分钟前还在接工作电话是什么人间疾苦QAQ我又写得很慢555真的在努力写了

我爱你们!

(然后就是说,露出想要评论的目光(可怜巴巴.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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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Anchor、海绵宝宝、酥酥比利亚三位宝贝的5瓶营养液,谢谢普通路过小甜宝贝的10瓶营养液~

谢谢子昱宝贝的地雷~

啵啵宝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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