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宋小五手臂一伸，抓着树干凸起来的树皮，脚上使劲，三下五除二就窜了上去。

相和颂和他动作相同，两人的身影攀到树干，树叶被他们弄的来回抖动。

树荫透过下的光在他眼皮乱晃，常睢仰起头，眯起来眼睛寻找两人的身影，相和颂忽然叫他。

“小睢。”

透过隐隐绰绰的树荫，他见相和颂拿着红色的果子作出一副要往下扔的动作。

树上，豪爽的宋小五已经摘下个果子，用衣角裹擦两圈，放在口中咔嚓咬了一口。

“比上次的还甜。”宋小五竖起大拇指夸。

常睢走到相和颂好扔的角度，撑开衣摆，做出接果子的动作。

相和颂见状，手中动作轻轻一掷，红色的果子准确无误的落到常睢撑开的衣角上，然而等果子落怀时，常睢捏着衣角的手故意少用了两分力气。

于是，那果子经过衣角缓冲，又咕噜噜的滚到了地上，向着旁边的草丛滚去。

“啊，我的果子。”常睢惊叫。

相和颂为常睢的失手摇头，知道果子没坏，也就继续专注摘果子。

果子落入的草丛很常见，是村中有名的拉叶草，别看长得其貌不扬，但茎枝和叶子都带着一层硬硬的绒刺，要是敢将手毫无防备的伸进去，怎么也会留下几道破皮的红道子，再严重点还可能会出血。

红色的果子掩映在拉叶草下，诱惑着常睢去伸手。

常睢走到自己的小背筐，从中拿出自己带来的工具。

一把砍柴的砍刀。

他走到拉叶草前，缓缓站到稍远的距离，然后快狠准地砍断拉叶草的根茎，不过数秒的功夫，便在茂密的拉叶草中砍出一大不大不小的洞口。

红艳艳的果子就立在洞口，等待他去拾取。

常睢没去拿，而是用砍刀将果子拨了过来，红果骨碌碌滚过来，露出果子后藏着的小家伙，一只盘踞杂草中的蛇，通体绿油油的。

几乎是在常睢拨动红果的一瞬间，那蛇两颗黑溜溜的眼睛露出，便吐着蛇信子，猛地窜过来，张开欲咬。

常睢就在这等着，他毫不犹豫挥动砍刀，啪得一声，冲过来的蛇被一砍刀拍远。

“啊啊！小五哥，颂哥！”常睢没有恋战，惊叫的大喊一声，连果子都没抓，飞速跑远，远离毒蛇。

树上摘果子的相和颂听到呼唤，低头看到下面的场景，他当即来不及思考，手中用来勾果子的木棍注入真气，嗖得射出去，直直插中被看砸得晕头转向的蛇。

青蛇剧烈的抖动，却怎么也无法挣脱木棍的桎梏。

青蛇一般都是毒舌。

这个意外吓坏了摘果子的两人，当下从树上跃下，仔细查看常睢全身，“你没事吧？”

要是常睢被咬了一口，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向常大叔交代了。

“没事。”常睢拍拍胸口，装作心有余悸的模样，但是内心却没有太多惊慌，因为这些事情他已经在小说上看到了。

他去捡果子，结果遇到蛇，他被吓跑，冲出来的蛇被相和颂手中的木棍贯穿七寸，钉在地上。

他不做没准备的仗，即使小说说他没事，他也在上山之前，特地给自己绑紧脚，在自己手腕上洒了雄黄粉。

小说剧情在这里戛然而止，他不知道后续发生了什么，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危险。

远处的宋小五砍断青蛇脑袋，捉住还在扭动的蛇身，扔进背后的背篓里。

常睢眸光微闪，走在宋小五身后，捡起了那颗没来得及被捡起来的果子，然后看向了那处被他砍开的小洞口，警惕地蹲在洞口观察。

“小五哥，你看这草洞内的植物，是不是有点像……”常睢知道这处剧情不简单，所以观察非常仔细，这一看自然看出了不对劲。

相和颂担心草丛里面还会有蛇，挡在常睢面前，砍了几下拉叶草，意图惊走可能会存在的蛇。这拉叶草密密麻麻，几乎有一面墙那么高，蔓延的地界也大，从树上看也是一片绿，大家默认这里都是拉叶草，便没有太过注意。

而砍断挡在眼前的拉叶草，后面竟然有比较稀稀拉拉的空地，然后他一眼就看见一株三瓣叶长，三瓣叶短的植物生长在眼前。

相和颂怔住了，接着常睢的话，吐出眼前植物的名称。“人参！”

“什么！”宋小五惊讶凑过来，然后也看到了熟悉的植物叶子。

常睢蹲在他们中间，头顶上的两人不敢置信的对视了一眼，接着便默契地将常睢拎到身后，开始砍起拉叶草。

如推土机般，两人都是干活的好手，人参周围的拉叶草被砍落，而随着拉叶草的倒地，他们又发现了第二株、第三株……一株株人参叶也跟着露了出来。

三年、五年、十年的都有……他们像是开家族会议，零落的散落在拉叶草下。

宋小五惊呆了，看见几乎蔓延数亩地界的拉叶草，难掩激动的咽了咽口水，“不会拉叶草下面都是人参吧？”

一三四五……这么多人参，别说铁匠铺差的钱，就是再买十把武器那也够够的。

“小睢，你可真是个福星啊，要不是你，我们根本就发现不了这些人参啊，发了发了！”宋小五恨不得把常睢抱起扔两下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

相和颂也看得目不暇接，喜形于色。

只有常睢的心情和他们不一样。

其实当看到第一株人参时，他有点失望，不会吧，这里属于男主的机缘就是一株人参，但当宋小五将拉叶草砍倒，发现第二株、第三株人参时，他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相和颂身后，面上露出和他们如出一辙的喜悦，心中却越来越警惕。

后面到底会发生什么？

相和颂催促道：“一会砍了就知道了，别愣着了，我们赶紧挖人参。”

宋小五嘿嘿一笑，按住激动的心情，当即行动起来。

常睢左右观看，红果树依旧伫立在不远处，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吹动树叶的哗啦声，没有危险。

好似他们真的只是运气好，发现了几株人参。

常睢疑惑皱眉，又看了眼围绕着人参转的两人，不想表现的太过怪异，也只有蹲下挖人参。

不管如何，人参是个好东西，这些天他一直在发愁如何改善家中的情况，不是没有办法，是办法太多了，但无奈家中人不争气，被上次的事情吓坏了，无论如何不肯再干任何出格的事情。

常睢想来想去，只能给常父多设计几个竹筐样式，改善一下织布机，让他们做出的东西能多卖几个铜板。

现在有了人参，倒是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卖人参也不用常父常母去卖，让宋小五去卖，他们只要拿钱就好了。

这一株人参少说也得十几两的银子，到时常父也就不会日日没有安全感的焦虑了。

常睢拿着迷你小号小铲子，细细挖，凝神挖。

人参就是这样，根须都很值钱。

面对眼前一大笔钱，三人干劲满满的埋头苦干起来，宋小五甚至把框中的红果和猎物都拿了出来，把人参单独放进去，脸上满是珍惜。

他们原本打算把发现的五株人参挖就下山，但是陷入兴奋状态的宋小五总怀疑那拉叶草后面还有人参，便又去砍了些许拉叶草。

他的猜测没错，三人又发现了一株几近三十年的老参。

相和颂和宋小五没有办法放弃，只有蹲下来又挖了起来。

这一挖，又挖了半个时辰，三十年人参根须出乎意料的发达，好不容易品相完好的将人参挖出来，山上的天色也灰蒙蒙的压下来了。

再不下山就不行了。

这次即便是宋小五再想看看，也被相和颂拉住了，“即使有，我们不能挖了，再晚下去会有危险。”

宋小五有些不情愿，对怀有真气的他们来说，夜晚的山上也不是很危险，但相和颂坚持，他没有被一时的惊喜冲昏头脑。

“家中父母都知道我们今日上山，如若今天不能按时回去，他们定然以为我们遇到什么危险，要领人上来搜山了，等他们都过来，你觉得这块地方能隐藏住？”

宋小五一下冷静了，可又想自己一人留在这里。

相和颂又道：“我们今晚下山，今天晚上睡一觉，明天我们早早起来，再过来一趟，费一天的功夫将这里好好搜寻一遍，夜晚也看不清楚。”

他看向常睢，“这里是小睢发现的，明天不管小睢来不来，我们都分出三分之一给小睢。”

宋小五没有丝毫异议，“这是自然。”

他的手盖在常睢脑袋上使劲揉搓，语气难掩喜爱，“小睢可是我们的小福星。”

这个话题一转，宋小五再提议不走也没有机会了，只得默认了下山的事实。

常睢面对夸奖抿唇笑了，面对相和颂的照顾，他却毫不犹豫拒绝了，认真道：“如果不是颂哥带我上山，我又哪里找得到？我只要我今日挖得两颗就好了，明天的你们分吧。”

“这话不是这么说的，没有我们任何一个人，这人参都不可能被发现……”相和颂不同意。

常睢一直等待可能会来危险，心想，人参都挖完了，危险还没有来，难道是他理解错了？机缘真的只是人参？

见相和颂坚持要分他，最后提议道，明天他也要一起上山，到时，他能采多少就要多少。

相和颂听出了常睢手中的坚持，意识到常睢虽然愿意接受他日常的帮助，但他内心还是有着属于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并不是一个乞怜度日的人。

一个经历过贫困之苦的孩子竟然能拒绝唾手而来的好处，可见心性坚韧。

他笑了，心中又填几分对常睢的喜爱，便不再坚持。

时间不早了，三人说着话，手上的动作没停，收拾完箩筐，便匆忙下山赶路。

三人的箩筐都满了，宋小五自然没办法再背常睢，常睢只得攥着相和颂的手。

脚踩在山路，发出沙沙的声响，常睢耳边是宋小五全然的喜欢，规划着后日的卖参。道路两旁，山林中的树荫越发浓郁，忽然，宋小五喋喋不休的话语没声了，人也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相和颂询问。

宋小五回头看了看蜿蜒的山路，又看了看满是杂草的脚下，周围的一切在灰蓝的傍晚陷入树影憧憧的昏暗。

一切都是那么陌生，曾经熟悉的道路似乎变了一番模样。

“我……有点不认路了……”

宋小五这话说得有些茫然，他从小就和父亲一起上山，对这座山再熟悉不过了，明明是按照原路返回的，怎么周围的一切都那么陌生呢？

常睢微微一怔，攥紧了箩筐背带，望着远处飞起的惊鸟，已然意识到，他等待的危险，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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