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选之人:中篇

第一世界天选之人

“尊敬的各国代表们,在我们国家有一个极具特色的称呼,叫做“同志”,意思是我们拥有相同的志向。今天站在这里,我想说,这份荣誉不只属于我们国家,而是属于全世界所有为医学而献身的同志们。因为我们的努力、我们的坚持、我们的付出,最终,我们战胜了不可一世的HIV!”

2050年2月11日,这是一个被载入史册的时间,世界卫生组织在日内瓦召开了第三十四次大会,中、美、德、英、俄等60多个主权国家派代表参加了此次会议。在此次大会上,世界卫生组织主席庄严宣布,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HIV,也就是艾滋病,被来自中国的医疗团队攻克了。

消息一出,全球医学界沸腾了,群情振奋。但,好景不长,就像是上天给人类开了个玩笑。就在同年的冬天,金盛区出现了全球第一例新型细胞缺陷病毒,患者最初被确诊为HIV,在接受最新“特效治疗”后缓缓痊愈。就当医生们都忘掉了这个普通的患者后,一天晚上,患者病情突然恶化,当即死亡。

不久后,几乎所有跟这位患者有过接触的人,纷纷都有了类似HIV的症状,但HIV的各种治疗方法都对其没有根本性效果。当各国医疗团队经过反复讨论、研究,不得不确定这是一种由新型病毒引发的超强感染性疾病,并将其命名为“新型细胞缺陷病毒”时,它已然漂洋过海,蔓延至整个世界。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

和30年前的肺炎、50年前的**截然不同,“新陷病毒”经历了寒冬与酷暑后丝毫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仅仅半年,各国死亡人数相加,达到了骇人听闻的300万,死亡人数甚至超过了很多小国的人口总数。

李子泽,是经历过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的老一辈医生,当时他刚过实习期不久,看到院里志愿者招募通知后第一时间报名,跟随学校组织的医疗志愿团队奔赴前线,见证了疫情最严重时的残酷和疫情逐渐好转中的欣喜。而今,他虽已年过半百,但在疫情面前,仍然选择挺身而出,代表自己的医院支援前线。他虽然称不上是什么医疗权威,但在中国医学界的声望也是相当高的,尤其是传染病方面更是具备一流的水准。他坚信,人类终将战胜“新陷病毒”,就像战胜历史上的所有的传染疾病那样。

但让人难以想象的是,仅仅两个月过后,包括李子泽自己在内,所有同一批的医疗志愿者们相继倒下,都有了被感染的症状。他们也从支援前线的志愿者,变成了需要被照顾的病人,这让李子泽非常意外,也极其懊恼。

这时,所有人都不得不接受了这样一个现实:新型细胞缺陷病毒目前无药可治,凡是接触过被感染患者的99%以上接近100%的概率也会受到感染。悲观者们不难想象,若是一直研制不出有效的治疗方式,世界上所有人都将感染上这种病毒并死去,这只是时间问题。

“当、当、当、”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李老师,还记得我上次跟您说过的想法吗?”一个甜美的声音传来,是跟李子泽同一批来的志愿者穆琳,也是他的学生。

穆琳是一位博士毕业的实习生,但不同的是,他只有博士毕业证,而没有博士学位证。因为,她的博士论文最终因病未能完成。她主攻的是病毒学方向,博士期间认识了传染病学界赫赫有名的李子泽,并在李子泽的支持下,开展了关于艾滋病病毒的基因改造工程,取得了重大成果,甚至有极大希望因为此项研究而彻底攻克艾滋病。

李子泽对于穆琳的研究十分支持,对穆琳本人更是欣赏有加,无论是她的性格还是她的才华。他的妻子在新冠疫情期间不幸感染去世,之后便一直没有再娶妻,所以也一直没有儿女。于是,他把穆琳完全当做自己女儿一样看待,倾囊相授,感谢有她、也只有她能够传承自己医学上的理想。

有了李子泽的支持,穆琳的研究进行的很顺利,至少在硬件设施上毫不发愁。而就在她为了这项伟大的研究废寝忘食、即将看到胜利曙光的时候,艾滋病被战胜的消息从世界卫生组织传向了全球的每一个角落。尽管事实上她的研究思路是正确的,是和世卫组织公布的方法一样的,但可惜她慢了,在这关键的时刻慢了那么几步。于是,她的研究,就变得毫无意义。

李子泽因为工作原因,没有时间参与到这项研究里,但他的内心也因此感受到了深深的遗憾。在他打电话给穆琳时,穆琳已经连续好几天在实验室进行着高强度的工作,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听到老师讲述后,她像一个被针扎坡的气球,柔弱的心灵再也支撑不起沉重的身躯,大病了一场。穆琳只身一人上的大学,在这里没有亲人,李子泽就是她最亲近、最信任的人了。李子泽不忍心看到她痛苦的样子,更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于是这段时间将她接到了自己家中,亲自照顾他,为她调养身体、调整心态。后来,穆琳终于慢慢的从打击中走了出来,并选择以一名实习生的身份进入到了李子泽所在的医院。

“记得,但是琳琳,我们都是有丰厚专业知识和能力的医生,我们要相信科学。你知道,这种方式,是任何人都无法接受的。”李子泽躺在病床上,身体已经很虚弱了,但脸上并没有显露出太严重的病态。

穆琳端坐在病床旁,低垂着双目,语气温柔但坚定:“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好办法,但,我认为,这种尝试是有必要的。”

李子泽的目光注意到了穆琳的左腿上,衣服微微鼓起,像是包扎着很大的伤口,心中一惊:“你不会已经在自己身体上做了实验了吧?!”

穆琳没有说话,郑重的点了点头:“李老师,其实我也没想到这次尝试会成功,这是用一切科学都无法解释的。”

在进入医院工作后不久,穆琳因为医生工作内容和生活作息的不适应等原因,身体又出现了问题。毕竟,她之前只是一个医学生,她的目标是成为一名医学研究者而并非上手术台的医生。刚刚进入医院的她,面对各种突如其来的状况,应对各种病人,甚至还不如一名大三的实习生。

那段时间,她有时半夜醒来会发现自己在鼻子流血;洗澡时,眉毛、头发大把的掉。李子泽当得知穆琳的情况后,为她调整了工作时间,并以一名老医生的宽容、理解与信任,手把手带穆琳走进了医生这个身份,给了穆琳一段很长的适应过程。事实证明,李子泽的信任是正确的,穆琳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走出阴影,成长为一名优秀合格的医生。

疫情爆发后,穆琳自然也不会闲着,第一时间便跟随李子泽来到了前线。在目睹了身边一个个同事倒下后,穆琳惊奇的发现,自己的身体状况很差,平时也会经常感冒发烧,但此时,在强大的疫情面前却毫无感染迹象。开始只是怀疑,但后来随着一次次和患者的亲密接触,随着身边的同事一个个倒下,使穆琳不得不相信:自己可能是天选之人。

“天选之人”这个词,是之前李子泽对穆琳随口说的,指的是之前世界上爆发的很多疫情中,那些天生对病毒具有免疫能力的人。疫情,往往就是由这些天选之人的被发现,并从他们身上提取出血清而结束。第一次提出这个词时,穆琳正在研究艾滋病,接触了很多艾滋病患者,同时也玩笑似的希望能够找到“天选之人”,创造奇迹,当然并没有成功。记得当时,穆琳还暧昧地问了李子泽一句:李老师,我是你的天选之人吗?

坚定了这个想法后,穆琳主动提出对自己的体质进行研究。可惜的是,在经过一众医学专家的研究后,并未在穆琳体内发现任何能够克服或抑制“新陷病毒”的成分。将她的血液制成血清,输入到患者体内,对于病情也毫无影响。最终只得认定她的不被感染,是一种偶然。

但穆琳作为当事人,她不相信,直觉告诉她一定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或者是已有的医疗监测手段无法实现。穆琳希望医学专家们可以继续研究,她愿意无条件配合,可是专家们,却不愿意做无用之功。无奈之下,她悲愤的向李子泽老师说:既然提取出的血清无效,会不会克服病毒的东西不在血液里?既然找不到,为什么不能逐一尝试,我愿意让患者输入我的骨髓、移植我的皮肤、甚至吃我的肉!

毫无疑问,这个不理智想法当即受到了李子泽的呵斥。李子泽亲历过新冠疫情,在手术台上奋战了半生,这一点是刚刚从学校出来两年的穆琳无法拥有的。他坚信医学的精密与严谨,不允许穆琳说这种冲动的想法。就像专家说的那样,假如病毒存在潜伏期,你又怎么能确定自己不是已经被感染了呢?

李子泽的话本想是劝穆琳放弃自己冲动的想法,但穆琳又怎么会轻易放弃。可是,就像李老师说的,她又该如何确定自己没有被感染呢?

一个大胆的想法涌入了穆琳心中,她要以身试毒!

一般情况下,只是和感染者进行简单接触,哪怕只是简单的说句话、握个手,都会立即被病毒传染。但穆琳为了以防万一,直接从感染者身上抽取了血液,并注入到自己的血管。她悄悄的做完了这一切,没有告诉任何人。

那是漫长一段时间,疫情的发展越发的严重,死亡人数呈几何倍数增长。全世界都笼罩在病毒的深深阴霾之下,同时,全世界也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空前大团结。战争几乎消失,世界各国无论大小、无论种族,共同为攻克疫情而一致努力。这时,如果有哪个国家为了个人利益或争夺资源而发动战争,相信其他国家都将不顾一切、团结起来与之对抗。

一个月过去了,穆琳没有被感染,也许病毒真的存在未被发现的潜伏期,但概率极小。穆琳很激动,在理智和直觉的引领下,她甚至已经确定了自己就是“天选之人”。可是同时,她也更加困惑了,为什么我拥有克制“新陷病毒”的体质,却无法从我身上提取出治疗病毒感染的血清或者其他治疗病毒的有效成分呢?

得不到医学界的支持,穆琳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所以之前诸如提取骨髓、移植身体细胞等狂热的想法根本无法实现。最终,在她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为什么,不试试我的肉呢?

“……其实这个想法我无论如何也没想过它会成功,只是无法说服自己放弃,希望通过尝试,哪怕做一点无用功,让自己死心。”穆琳神情复杂,“可是,它成功了,当我偷偷把从我身上割的肉喂给一个痛苦中挣扎的感染者后,他奇迹般的痊愈了。李老师,你能理解吗,现在我感到很害怕,非常害怕,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李子泽沉默不语,事实上,他有些无法面对这个事实。但他更明白,他接受或者不接受并不重要,在一切面前,事实最大:“只是,恐怕很长时间里我们也无法从中研究出什么。”

“我知道,这不是现在科学能够解释的,但可喜的是,这让我们都意识到,新陷病毒是可以被打败的,不是吗?”穆琳坚定道:“李老师,我愿意奉献我自己。”

“希望,你做出正确的选择。”李子泽沉吟片刻,闭上了眼睛,他有些累了。

现在,穆琳终于得到足够的重视了。全球最顶尖的科学家与医学家们聚集在了一起,对穆琳进行全方位的研究,他们采取了各种办法,甚至制造出了与穆琳具有100%契合度的人造细胞、人造组织,甚至制造出的人造肉移植到穆琳身上也不会产生任何免疫排斥现象。

尽管人造肉和穆琳身体的成分具有近似100%的相似度,但是对病毒却不具有任何作用。神奇的是,在穆琳身上进行的人造肉培养,尽管相似度更低一些,却能够拥有治愈病毒的魔力。

这种现象,无法用已有的科学进行解释,而事实上,他们也没有时间解释了。

自疫情蔓延后,世界各国达成了空前一致的大团结。但是自从穆琳的肉可以治愈病毒的消息出现后,这种团结一致、共同战役的景象被打破了,阴暗角落里的人们又开始蠢蠢欲动。

起初,只是零星出现在各国里的游行运动,他们抗议吃人肉治愈病毒的研究,起诉所有参与项目的科学家犯了“反人类罪”。不过在生命面前,已经很少有人在乎所谓的伦理了,游行抗议始终也没有对研究造成什么影响。

直到后来一次联合国大会上,由非盟提出的一项要求“生命至上,疫情至上”的议案,使研究被迫暂停。在联大会议上,非盟代表分析了当下疫情的现状,并提出了自己的提议。从第一起病例被发现至今,世界人口已经由原本的90亿,下降到了72亿,几乎三分之一的人口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从地球上消失。而在剩下的72亿里,一半以上已经有了被感染症状或者被感染可能。尤其是对于亚非拉相对落后的地区,疫情更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几代人、数百年的努力很有可能因此顷刻毁于一旦。非洲仅有的25位欧美认可的顶尖医学专家,其中17位已经受感染去世,另有5位已经受到感染,他们是非洲最宝贵的资源,而今即将全军覆没。

非盟最后提议,要求暂缓对于穆琳的研究,先将穆琳的肉能治愈病毒的现象应用于实际,优先抢救生命。

非盟的提案在联大上并没有被通过,但未被通过的原因,不是什么伦理道德,而是因为任谁也没有资格去判定生命的价值。穆琳只有一个,就算运用科技手段最大程度让她保持活跃、保持生长,也不可能拯救全世界,甚至连被感染的十分之一也拯救不了。那么,谁先谁后、谁生谁死呢?

联大会议过后,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全球各地的恐怖活动哄然暴涨。卑鄙的流氓不允许自己被政客审判,砸、烧、抢,沉迷于暴力、混乱的快感;愚蠢的阴谋家则高谈阔论,感叹科学与人性即将走向终结、走向堕落;末日还未降临,末日已然到来。

各种形式的恐怖活动在全球各地蔓延开来,具有比“新陷病毒”更加旺盛的感染性与生命力。无奈之下,联大召开了紧急会议,宣布“以穆琳肉治疗病毒”为一级犯罪行为,在全球范围内禁止。同时,秘密达成“拯救计划”,尽量用穆琳肉拯救更多重要的人,防止人类在疫情中走向灭亡。

这是一项残酷而伟大的抉择,无论成功与否,所有参与过此项计划的人都将直接侵犯“反人类罪”,在未来受到审判与唾骂。当然了,作为当事人的穆琳,没有人残忍到为她定罪,但是她将承受到的痛苦,则是更加直接、猛烈的。为了救人,她身上的肉将会一块块被割去,再一块块培养,再割去,再培养,再割去,再培养,如此反反复复。

穆琳心中,早已对此有了预感。她愿意,愿意为人类献身,奉献自己的一切,肌肉、生命、伦理,甚至自己的人类身份。

当时,脑科学已经发展到了一个很高的水平,已经可以实现将大脑移植在培养皿中“冬眠”,维1000年左右的存活时间。大脑在培养皿中处于超低活跃状态,人脑的意识不会受到较大影响。

为了减少穆琳承受的痛苦,也为了避免穆琳可能会有的精神崩溃。经本人同意后,穆琳将进行大脑移植手术,将大脑移植在培养皿中进行“冬眠”。但感官的痛苦容易克服,内心的感受,却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掩盖的。

以人类目前的科技水平,还无法实现将培养皿中的大脑再移植回人脑。穆琳只得期盼,在1000年的时间里,人类能够战胜疫情,并发展出更加先进得多的科技能力,这样她才有希望“涅槃重生”。

大脑移植手术的前一晚,穆琳向老师李子泽告别。穆琳一直希望,她敬爱的李老师可以成为第一批被治愈的“新陷疫情”患者,但李子泽每次面对这个问题都闪烁其词、避而不答。

“李老师,您知道吗,在我心里您一直都不是一个古板、老气的学究,而是一个为了理想、事业不断奉献的英雄。甚至,我对您的爱慕,已经超越了普通的学生对老师的爱慕。”

“对不起,琳琳,我只是一个在医学方面有些许理想的传统的中国男人。就像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那样,我也无法接受这种违背科学原则的治疗方式。”

“唉,多希望,疫情结束后还能够见到老师,再看一眼蓝蓝的天空,感受人间的,各种感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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