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候府。
与笑眯眯看热闹还亲自下场凑热闹的承亲王府不同,永昌候府从那道圣旨颁布下来之后,气氛就跌倒了谷底。
而且一下子好像所有人都要凑过来踹他们一脚。
何鸿喜,谢怀章,霍宗青,一个接一个的给永昌候府找不痛快。
更别说还有一个蓄势待发的睿王府,十二皇子可就等着柳池给他告状了,相较于前几位顺手为之,睿王只是第一时间被何鸿喜叫去了皇宫,不然高低也得来凑个热闹。
柳池被仆人引着从侧门进了永昌候府,这大约是永昌候最后的倔强了,不让他从正门进去。
但柳池并不在乎这个。
只要进了永昌候府,等接下来他的名字被写进族谱,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永昌候府给柳池单独安排了个别院,还配了四男四女八名仆人伺候他,条件比永昌候府里的那些庶子还要好得多。
毕竟他们就算是再怎么对柳池恨得咬牙切齿,柳池现在的后台也让他们不得不收敛脾气。
躺到床上的时候夜色已深,柳池犹豫了半天,勉强穿着里衣钻进被子里,他睡觉的时候并不爱穿衣服,但这里是永昌候府,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床上光着身子睡觉还是有些不妥。
然后柳池就做梦了。
他梦到了霍宗青,这人一直抱着他不撒手,把他整个人都禁锢着,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等到柳池睡醒了,才发现里衣被他自己拽得皱皱巴巴绷在身上,怪不得会做那样的梦。
是真的被衣服勒到喘不过气了。
外头日光已经大亮,这边并不像是风月楼的那个房间那样被累垂的布幔遮蔽,外头亮了,屋里也就跟着一起亮起来。
对柳池很不友好。
睡在永昌候府的第一晚,体验非常不好,柳池叹着气把脑袋埋进被子里,感觉眼睛都要被明亮的日光刺瞎了。
外头有人敲了两下门,喊道:“柳少爷,侯爷命奴才来告诉您,请您三日后去柳家祠堂祭祖。”
“知道了。”
柳池把脸从被子里抬起来,随口应了一句。
这个所谓的祭祖应该就是把柳池的名字添到族谱里的过场 ,鉴于永昌候府这边对他的态度,想必到时候也是和秘密举行差不多。
柳池赖了一会儿床,便不情不愿地爬起来了。
已经接近晌午,但并没有人叫他吃饭。
他会在永昌候府保持这种隐形人的状态,直到“出嫁”。
也不知道宋乐山给定下的日子是哪天。
柳池抓着自己的长发,叫了个侍女给自己梳头,虽然才来这边第一天,但他已经迫不及待离开了。
就在柳池以为自己将会在无聊中风平浪静地度过在永昌候府的日子时,一封来自十二皇子的密信就把他的心境打乱了。
十二皇子只在这封密信里把昨晚他跟皇帝交谈的所有事情都讲了一遍,并没有掺杂他的个人意见。
但柳池刚看到皇帝对十二说“想将这个担子交给你”就只觉得心惊肉跳,这要是真的应下来了,那就是真真取死之道了!
皇帝再怎么说自己苍老,龙体也没有什么大毛病,神智也依旧冷静清晰,这种情况下敢明晃晃地跟皇帝面对面的要皇位,不是找死是什么?
好在十二并没有被冲昏头脑,反而从皇帝的话里反应出了他的真实意图。
皇帝想要伐赵,但他又不希望自己在史书的记载中得到一个穷兵黩武的暴君名声,所以他需要有一个人主动提出伐赵。
那个人就是他看重的好儿子,他刚刚封出去的睿王。
于是史书上的记载就会变成这样:
伐赵是十二皇子提出的,皇帝仁慈不忍民不聊生,大怒,并当场斥责了十二皇子,奈何十二皇子一意孤行,更在皇帝面前立下军令状说会保证户部钱粮运转。
如果伐赵胜了,是皇帝雄韬伟略,如果败了,十二皇子就是平息怨气的靶子。
皇帝永远是正确的,永远是仁慈仁义的,错的是蒙蔽皇帝的小人。
柳池冷笑着捂住自己的脸,把那封密信丢进了砚台里。
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整封信就被墨汁浸透,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这么浅显的道理,柳池一眼看得出来,十二皇子当然也看得出来。
他只是个被选去给自己父皇背黑锅的人罢了。
但皇帝并不是让他单纯的背黑锅,还把整个户部的权力都交给了他。
一旦战事开启,作为后勤的户部调动全国的人力物力财力,其权势和重要性将会膨胀到六部之首,连吏部也只能暂避其锋芒——而众所周知,权力好放不好收。
十二皇子如果撑过这一次历练,手中的力量也会庞大到其他兄弟都会感到恐惧的程度。
所以他心甘情愿接下了,不仅接下了伐赵的黑锅,还近乎疯狂的劝谏皇帝直接将这次伐赵升级成为灭国之战,需知越大规模的战争,后勤的压力越大。
如果皇帝真的决定以国战规格伐赵,那么这一次,十二皇子不是一飞冲天,便是粉身碎骨,连重来的机会都没有。
哪怕是柳池也觉得十二皇子的这个决定有些过于疯狂了。
他下意识地就想给十二皇子传话,叫他过来找自己。
但旋即他又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在风月楼了,这里是永昌候府。
十二皇子也不能随便再跟自己见面了,皇帝要他们两个分割的意思很清楚,如果不识抬举的话,皇帝并不介意让他们永远都抬举不起来。
柳池很想问问十二皇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但觉得在信里压根说不清楚,这种事情只有面对面才能彻底讲清。
他揪住自己的头发,久违的感受到了一点恼怒。
那种无能为力的恼怒。
他感觉自己又被关进了与世隔绝的笼子里,一身的才智毫无用处,只能自己发疯。
“柳池?”
一个熟悉的生意从院墙上响起。
柳池猛然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处。
镇东将军正坐在墙头上看着他,脸上带着笑意:“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柳池怔怔地看着他。
现在的霍宗青穿着深青色的外袍笑吟吟的坐在墙上看着这边,身上显出一点少年气来,让柳池想起霍宗青也才刚十九岁,还未及弱冠。
“你怎么……你怎么翻墙了?”柳池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声音很轻的问道。
霍宗青动作轻松地从墙头上跳下来,拍拍手,答道:“我本来是想走正门的,奈何他们老是装死搪塞我,我懒得跟他们扯皮,就直接翻墙进来了。”
“反正也不费什么事。”霍宗青显然对永昌候府也并不放在心上,“他们就算看见我翻墙了,还能来逮我个现行?”
这话说得实在是无赖,不过也确实,镇东将军自己可以不要脸皮,但你不能不给他脸皮。
那些人就算是亲眼看着他翻墙,也只能当没看见。
“你可真是个无赖。”柳池笑着拍了拍他的袖子,上面还有在墙上蹭的一块灰。
霍宗青显然被他亲昵的动作和态度取悦到了,也笑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第一次去你那的时候,你还骂了我好大一通,说我是登徒子……”
“那明明是第二次,而且你看你现在做的事,可不就是登徒子吗?”柳池帮他把身上的灰尘打净了,再一抬眼看了看院内,发现那些仆人都极有眼色的退出去了。
整个小院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霍宗青便急不可耐地去抱住他,亲着他的嘴唇和脸颊。
“宗青。”柳池靠在他胸前,轻轻地唤了一句。
“嗯?”霍宗青摸了摸他的头发。
“这次伐赵……你有信心吗?”柳池问道。
霍宗青就笑了一下。
“只要晋国不内乱,我们不会输。”他的眼中闪烁着强大的自信,如此答道。
“有没有一战覆灭赵国的可能?”柳池又问。
“没可能。”霍宗青这次答得同样毫不犹豫。
柳池心中一跳,连忙问道:“为什么?”
“晋国的国力还不到这个地步,若是再休养生息五年还差不多。”霍宗青谈到战事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都会发生变化。
他是晋国的新一代军神,上一代军神武威王的义子,这一次伐赵将会是他的登云梯,此刻除了武威王祝正骞,没人比得上他对于两国战事的判断。
霍宗青看柳池有些不安的样子,解释道:“战争不是那么简单的,哪怕真的攻破了赵国国都并且抓住了赵国皇族,也不能算是覆灭赵国。”
他用手指在柳池面前的空气画了一个较大的形状:“这是晋国的面积,”随后他又在旁边画了个小的形状,“这是赵国的面积。”
“对于晋国来说,想要占领一个这么大的国家,是极其困难的。打下来之后的统治也是一个巨大的麻烦,一般都需要分封一个实权王来镇压场面,而你也知道……”
柳池眨了下眼睛,明白了。
现在那位高度集权的皇帝陛下是不会允许一个分封出去的实权王出现的。
所以现在的晋国,哪怕真的把赵国打下来了,也不具备将它完全纳入统治的条件。
“战争的用处除了转移国内的矛盾,便是劫掠财富。”霍宗青揽住他,与他额头贴在一起,低声道,“这一趟伐赵,其实一直都有一个隐藏的任务,便是为晋国带回足量的财富来回血,穷兵黩武后的晋国需要的不仅是胜利,还有资源。”
“那这次伐赵能取得的最大战果是什么?”柳池问道。
“当然是直接打到赵国的国都底下,无论能否攻破,都能直接打掉赵国的元气,这样我们晋国就又能安安稳稳的休养生息好几年。”霍宗青答道。
柳池已经彻底明白过来。
这样想来,十二皇子关于灭国战的提议注定不会变成现实,但这个行为却能向皇帝彰显自己的野心。
只是一个野心旺盛的皇子在此时的皇帝眼中到底是什么观感……
柳池只觉得头疼。
这事还是得找十二皇子面对面谈过才行。
霍宗青瞧着他不说话了,耷拉着眉眼一副心不在焉的蔫蔫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事情。
他伸出手卡住柳池的下巴,捏住了他的两边脸颊,软乎乎的脸颊肉鼓了起来。
抱歉抱歉!刚刚发的那一版写的不太好,给改了一下
后半部分几乎全部替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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