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峨眉岁月(1)

中原蜀地,有山峨眉,幽深静谧,人杰地灵。

蜀山峨眉之中素来设有结界,非峨眉弟子不得入内,山中灵气汇聚,最宜修仙。

峨眉弟子或是山下名门望族,或是慕名远道而来,亦或是山中灵兽精灵,心地纯善,慧根深种,皆可入峨眉。

初春,峨眉山中。

春日的气息已经覆盖了整片山林,晨起的太阳暖和和地照了下来,乐得泥土里的花木种子,都争相冒出头来,感受这一场沉寂了整个冬日的温暖。在洞里冬眠了一个寒冬的走兽,也迫不及待地出来舒展身子,觅得新鲜食物。

峨眉派中的操练场上,可见众多峨眉弟子都在加紧练功,准备百日后的晋升考核,唯独这一位成日闯祸,无所事事的小师妹落莲独自躲在后山里偷闲。

只见她悠哉地倚在一棵高大的槐树枝丫上,一席长裙从树上坠下,被初春的清风吹得微微扬起,一头乌黑的秀发简单地用一只木簪挽起,那还是初入师门时颜溪枝送给她的。

此情此景,最是能让人想到的,便是“出水芙蓉”这四个字。

落莲眉眼生得极好,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像月牙一般,柳叶弯眉,樱桃小嘴,莫说在这峨眉,便是在这中原蜀地,也称得上是一位玲珑的美人儿。

“小师妹,你怎么又在此处偷懒,被师父发现了,你又得去藏经阁抄经书!”落莲被眼前突然出现的颜溪枝一喊,吓得一个激灵,叫喊着从树上一头栽了下来。

“师兄,你又吓唬我!”落莲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落叶,对眼前的人责怪道。

随后那沾了地上泥土的手便一巴掌朝颜溪枝拍过去,雪白的道服上面瞬时被印上了一个显眼的巴掌印。

颜溪枝倒是也不在意,只见他从袖中掏出一方绣着依稀看起来是一棵歪歪扭扭的树,洗得有些发黄的手帕出来,自然而然地将落莲的手拉过去,动作轻柔,仔仔细细地将她掌心的泥渍擦拭干净了,方才将帕子收入怀中。

“晋升考核迫在眉睫,你竟半分都不知道着急,你让我该说你什么好?”颜溪枝说得苦口婆心,听的人倒是不以为然。

来峨眉的灵兽精灵,多半想着能修得仙身,求个正果。落莲有菩萨点化,轻而易举便入了峨眉,成为峨眉派中的小师妹,这是多少灵兽精灵梦寐以求的好事。可她倒好,整日里懒散悠闲,心思一点都没有用到修仙问道上。只想在这山中玩玩乐乐,做个自在清闲的峨眉弟子。至于修仙什么的,她自知不是那块料,想着左右还是交给其他师兄师姐们吧。

“我说颜师兄,你怎的现在比师父还啰嗦了。整日就知道练功。”颜溪枝在这一届峨眉弟子中颇为出色,师父太清真人赞他天赋极高,又勤奋刻苦,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外人瞧着他,都是稳重踏实的模样,时常沉默寡言,只知道练功。但在落莲眼里瞧着,这人却总是絮絮叨叨,烦人得紧。

“我天天呆在这峨眉,都快闷出病来了,不如,你悄悄地带我去凡间耍耍怎么样?我出去走走,说不定心情就变好了,心情好了,自然就会回来乖乖练功了。”落莲那小眼珠子一转,当下就生出一计,满脸期盼地向颜溪枝央求道。

因着晋升考核在即,师父已经很久不曾允许自己去凡间玩了。若是有了颜溪枝这挡箭牌,师父自然是会同意的。

“你想去凡间啊?”颜溪枝凑过身来,一脸堆笑地望向落莲。

落莲见此情景,以为颜溪枝如此爽快就答应了带自己去凡间玩耍,激动地恨不得上去抱上他的大腿。只见她一边如摇骰子般地点头,一边笑嘻嘻地答道:“是啊,是啊。师兄你带我去吧。”

“做梦吧你。”头顶的人冷飕飕地说完这四个字,便转身离开了。

留下暴怒的落莲在身后气鼓鼓地骂道:“老槐树,你也太过分了!不去就不去,能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自己去!”

颜溪枝的真身是这峨眉山中的一棵槐树,生在灵气极盛的峨眉,日日夜夜受着这山中日月精华的滋养,如今也算是如落莲与他说的一般“老得成了精”了。

颜溪枝在这山中修炼了整整一千年,才有机会得以化作人形,成为峨眉弟子。

也是在颜溪枝来的这一年,他得见菩萨带着一瓣清莲远赴峨眉,将这清莲交于师父太清真人手中,说这清莲极具仙缘,日后定有一番自己的造化。

那时的颜溪枝算是这峨眉派中最小的弟子,照看清莲的苦差事自然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不过彼时的他初来乍到,倒也心思单纯,不曾觉着这差事苦楚,反而乐在其中。

他日日记着给那清莲换上后山的清泉水,闲时还与它说说话。想着菩萨说这清莲灵气旺盛,想必也是听得懂自己说话的。

初到峨眉派中,颜溪枝还没有什么认识的朋友,心中苦闷也只有与这清莲说来听听,倒也可以排解一二。

那日颜溪枝照常从后山打水回来,却见到屋内坐着一位赤着双脚,身着素裙的女子。那女子似是掉进了水池子里一般,散着一头乌黑的秀发,发梢的水珠一滴滴落在地面上,衣物也被水渍打湿了大半。纱裙轻薄,浸了水之后,就连袖中肤白如雪的手臂,也隐隐透着几分。而旁边池子里自己费心费力养着的清莲,却不见了踪影。

他从未见过如此衣衫不整的女子,竟有几分羞涩,当下就红透了脸颊。不过转瞬间,他的脑袋便也清醒了过来。

“大……大胆!你是何人?竟敢盗取清莲!”颜溪枝一手捂着双眼,告诉自己非礼勿视,另一只手颤巍巍地从腰间拔出佩剑,指着眼前的女子问道。

颜溪枝自知初入师门,修为不高。况且入门至今,也从未遇见妖魔歹徒之类的,确然不晓得自己一个人打不打得过面前这个不知是人是妖的女子,顿时有些心虚,话都说不利索了。

“老槐树,剑都拿不稳呢,就敢逞英雄了。”那女子赤着脚向颜溪枝走来,修长白净的手指抚在他的剑柄上,对他调侃道。

颜溪枝感觉到她朝自己走来,更是吓得不敢睁眼,那女子身上的清凉的气息和一阵花香同时扑面而来,竟让人觉得身心都十分轻松愉悦。

恍神间,眼前的人早已不见。

“我就是你要找的清莲。”那女子边说边朝屋外走去,留下一脸震惊的颜溪枝,在原地愣了愣便赶紧追了出去。

此事要赶紧禀告师父才是,回过神来的颜溪枝不由分说带上那女子,慌忙赶向大殿。临走前还不忘将自己的外衫脱下给她披上。

“莲落凡尘,大苦大悲,缘来缘去,皆已成空。便唤你落莲吧。”太清真人望着大殿下化为人形的女子,如是说道。

自此,峨眉山中便多了这位上能爬树捉鸟,下能入河逮鱼,日日调皮捣蛋的小师妹,落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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