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在这儿。”薛晚跨进院门,手中捏着一根黑色的棉线,其实不止于手中,她的整个头上都落满了断掉的黑线,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李锦书心知是自己的威力太猛,将薛晚炸成了这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姐呢?”
“回去换衣服了。”薛晚实话交代,说着就走到了李锦书跟前,往头上一顿乱摸,将缠绕的黑线尽数塞到李锦书手中,“都给你,查吧。”
李锦书双手端着,嘿嘿笑了两声:“你没事吧?”
薛晚正要说话,口中却冒出一口烟,她无奈地转过身,跳上围墙,回到了隔壁院子。
吃瓜也要注意安全啊......李锦书由衷感叹,目光落在手上的棉线上,好一阵高兴,将季卫和扫地僧叫到身边来:“来来来,看看,认识吗?”
季卫拿到手中看了看,又闻了闻,抬头对她说:“这是大宋的龙香御墨啊!”
李锦书目露精光:“龙香剂?”
季卫点点头,对李锦书的学识颇为赞赏:“没想到大人身为武将,竟然也对龙香剂有所了解。”
李锦书嘿嘿一笑:“平日里写写画画,有所耳闻。”
季卫有些激动地说:“这龙香剂是用油烟入龙脑、麝香、金箔制成,是黟州张遇所创,是为顶级墨也。这种独特的香味是能闻出来的。当年下官有幸得到几锭供堂墨,可比之贡墨,还是次了一些。这个用的应当就是贡墨了!”
“贡墨?难不成真有皇家的人跟我杠上了?”李锦书呼出一口气,偏过头瞧见扫地僧对着棉线眉头紧皱,一把扯了出来,“不用看了,你还能瞧出棉线是哪儿产的啊!”
扫地僧讪讪地笑笑:“若是能帮上施主,也算是功德一件。”
李锦书偏头看他:“我倒是想帮帮你,你总是一副白骨,没有血肉,样子怪吓人的!我帮你重塑血肉吧?小火山——”
听得外面一声呼喊,一道金光从屋里飞出来,飞到李锦书的肩上。正是前些日子出去赚了大钱刚回来的小火山。
“你睡好了没?阴间的骨肉能给一副吗?帮帮这位扫地僧。”
小火山伸了个懒腰,斜睨了李锦书一眼,刚恢复元气就要拉着她干活,哼!
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扫地僧,抽抽自己的小鼻子:“有点难哦,全身上下就一副白骨。”
李锦书挑了下眉:“工作量很大?”
小火山摊开双手:“摆在这儿呢,一旦开始塑身中途就不能停哦!”
扫地僧急忙说:“贫僧还要扫地的!”
李锦书:“......扫地很重要吗?”
扫地僧点点头:“很重要。”
李锦书摸摸小火山的头:“你回去继续睡吧......”
小火山努努嘴,飞回了房间里。扫地僧刻不容缓地回去扫地了。
......
入了夜,睡得极浅的李锦书被一阵细微的声音敲醒,是玻璃窗传来的敲击声。好不容易有个晚上能睡会儿,这又是来了什么鬼?想想紧迫的时间,她还是叹了声气起了身。
不过她竟然猜错了,来人不是鬼魂,而是薛灿。李锦书穿着睡衣出了门,薛灿朝她走过来。
一向爱开玩笑的李锦书心中一紧,忙问她:“是薛晚遇到什么事了吗?”
“不是,”薛灿穿了身便服,扎着高马尾,神色平淡,“跟我去个地方。”
李锦书松了一口气:“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
“那走吧。”
薛灿上下看了一眼:“你不换身衣服吗?”
李锦书抬手,在她的肩上轻轻搭了一下:“走吧,没事。”
于是两人就这么出了门。
深夜的水泥路上没有灯,两旁的杨树叶发出轻微的响动,月光如轻纱一般柔和地落下,这是个相对晴朗的夜。两人并肩朝村口走去。
“你的极限时间是多久?”薛灿问。
“你说闭关吗?”李锦书的声音清澈如水,“那很久了。”
“不能跟我交个底吗?”薛灿的声音很轻。
“这件事不是取决于我的极限时间,而是薛晚的极限时间,她能挺多久。”李锦书说。
“三天,七十二个小时吧。”薛灿轻吐一口气。
“那就三天。”李锦书淡淡地说,声音中却没有半点犹豫,教人听了莫名地安心。
薛灿侧眸看她:“仅仅因为一封信和一个不成立的婚约,你就来了吗?”
李锦书也偏过脸看她,目光柔和,似今晚的月光:“不够吗?”
薛灿与她对视了一眼,收回目光,眼神飘向前方:“不成立啊,你知道我们不可能的。”
李锦书勾勾嘴角,笑容无声:“哪里不可能?”
薛灿轻呼一口气:“我给你的信,对你爱慕的倾诉,都源于你是一个男性。”
李锦书并不在意:“那婚约呢?”
“师父也没搞清楚状况吧。”薛灿叹了一声气,竟有些微不可察的遗憾在里头。
“我们先不谈这些,薛灿,”李锦书说,“我查到了北宋年间,我们的转世的姻缘,我原本是有良配的,可是却被人切断了,切断这条红线的正是石铭,你的师父。而他还做了另外一件事情,就是将你我的姻缘连接了起来。”
薛灿停下脚步,一脸的难以置信,凝望着李锦书。李锦书的平淡中没有半分伪装,清秀的脸上像是交出了自己的一切。
时间很安静,月色很美。
薛灿转过脸,慢慢向前走:“师父从未对我提过此事。”
“亏心事很难说出口的。”李锦书一句话点破了薛灿隐约升起的粉红泡泡。
薛灿斜睨了她一眼,表达出隐隐的不满。
李锦书贱贱地一笑:“别被夜色迷惑了哦!”
薛灿转过脸狠狠剜了她一眼,大步向前走去。李锦书露出个得逞的笑,大步跟了上去。
两人这一走竟然就走了十公里的路。终于在李锦书打不动呵欠的时候,前方见了一个西瓜棚,这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但是反观薛灿的神色,似乎对这并不奇怪。
瓜棚旁边放着一个旧沙发,旧沙发上睡着一个大婶。
“你带我走这么久的路,就是来这儿吃瓜?”
“不想吃吗?”薛灿已经走过去,轻哼一声,把那大婶叫醒了。
“我不爱吃西瓜,从来不吃。”李锦书这么说着,却伸手接过薛灿递上来的西瓜。没办法,如果世界上只有这一种水果,恰巧她有十分口渴,那是一定会吃上几大口的,“这瓜好新鲜啊!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新鲜的西瓜?”
大婶笑嘻嘻地冲她点头,没有说话,反反复复都是一个动作。
李锦书微敛双目:“木偶啊?”
“这是个补给站,一会儿我们还要再走十公里。”薛灿已经啃掉了半颗西瓜。
汁水流了出来,李锦书连忙用手摸了一把,疑惑又惊讶地问:“还要走?我半夜拉我出来拉练啊?”
薛灿看了一眼她,没回答,而是问:“吃够了吗?”
李锦书深吸一口气:“等会儿,让我再炫三块儿!”说完就风卷残云般,将那三块都吃到了肚子里,打了个饱嗝,“嗝——走吧!”
两人又继续往前走去。一路走来虽没有交谈许多,但是李锦书已经知道,薛灿的心里已经接受了她的帮助,并决定和她一道努力离开这里。
水泥路修得规整平坦,果真又走了十公里的路,前方出现了灯火,上面写着“寿衣花圈”。薛灿径直走了过去。荒郊野岭的地方,独有的灯火,却是一家寿衣店,这就是薛灿要带自己来的地方?李锦书不禁泛起了疑惑,不过她还是跟着薛灿进去了。
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正在里面扎纸扎,见来了人,便主动起身,看起来和薛灿是认识的:“闺女,来了。”
薛灿的目光落在西北角的香炉上:“老伯,家里没饭吃了。”
李锦书看过去,那是一排木格架子,上面放着各式纸扎,西北角的格子上摆着香炉,香炉中一柱手指粗的香正燃烧着,香雾缭绕。香炉前供着一个白色瓷碗,碗中的米饭已经见了底。
老头缓缓回头,颤巍巍走进里屋,颤巍巍走出来,手上端着一碗米饭,挪到了木架前,缓缓道:“我给你添上。”
薛灿看着他的背影说:“老伯,加三十个馒头和三十碗饭吧。”
老头回过头来,说话慢悠悠的:“加不了那么多,大王村被封锁了,送不进去。起码要减一半的干粮才行。你下次来,老伯下次给你加。”
薛灿轻叹一声:“好吧,老伯,谢谢你。”
老头又慢悠悠挪着脚步,进里屋拿了一个馒头出来,供在了香火前面。薛灿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元宝,递到老头手里。李锦书看得真切,那是真的金元宝,并不是纸折的元宝。
老头收了金元宝,脸上拘着笑,满脸的皱纹堆起来:“她是你的朋友吧?”
薛灿微微躬身,给他行了一礼:“拜托您了。”
老头向李锦书的这边看了一眼,目光慈祥:“好啊。”
薛灿再无多言,转身带着李锦书走出了这家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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