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夜半时分来得很快,李锦书在院外游荡了一圈,临进院门前,看到隔壁的门窗紧闭。她心中失笑,薛灿这是有多害怕连累到自己呢!李锦书转了转眼珠......不然吓唬吓唬薛灿,把那一半的财宝吓唬出来?可是转念一想她那个弱鸡一样可怜的妹妹,李锦书生出那么点的不忍心。
她笑着摇了摇头,进了院子。
守财奴躲在厢房的角落里,用一堆杂物挡住了自己。李锦书好一通才找到他,别说这样的隐蔽性还挺强!因为守财奴的衣服太破烂了,本身就和杂物无异。尤其是闭上他那只独眼,简直就是隐身了!
穿得破点也是有好处的!李锦书感慨了一句,出了厢房,进了房间。她从柜子里开了一瓶新的茅台,想着今晚得喝顿大的。
“小山?你能喝点儿不?”李锦书一回头,发现小火山飞在墙角处,躲得她远远的,李锦书笑了一声,道:“没必要这样吧?”
小火山双手捂着自己的嘴巴,狂摇头:“孕妇不能喝酒!”
李锦书一脸黑线,翻了个白眼道:“你那肚兜里全是财宝,就没有一个娃!”
小火山的眼珠转了下,放下双手,身子往前探了探,说:“我最近接了一个活,要帮菩萨孕育一个宝宝的!”
“菩萨?”李锦书轻易就拆穿她的谎言,“是你自己接的私活吧?”
小火山慌张得摆着两只小手,辩解道:“不是不是,不是的!是人类供奉的菩萨的像,我、我帮着照看、照看而已。这些小事就、就我来做。”
李锦书嘿嘿笑了两声,没再继续吓唬小火山。她当然知道怎么回事,有一些庙宇中是由这些个小神代职的。可是她还是想逗逗这个抓髻娃娃,便话锋一转,问小火山:“那你孕育一个宝宝,得腾出一个肚兜吧?”
小火山搓着两只小手,想了半天,犹豫着开口:“可以、可以先存到、师父先帮小山存着......”
看来是真接到活了!
李锦书不急不忙,慢悠悠道:“是个有钱的主儿吧?”
小火山在虚空中上下浮动着,低下头避开李锦书的目光,没作声。
小样儿!还榨不出来你......李锦书清了清嗓子:“男宝知道这事吗?”
小火山明显慌了神,一下子就飞了过来:“男宝不管这些的!男宝有驱病除灾的活!”
“唔——”李锦书装出一副听懂的模样,又问:“那男宝也不管你的钱喽?你们要是各管各的,咱是不是能去和隔壁把你背回来的那一半财宝要过来?”
小火山一听,微微泛红的眉头挤在了一起,小嘴也瘪了,模样极为可爱。她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去瞭李锦书。经过她的小脑瓜的慎重考虑,还是支支吾吾地交代了。
“就是一个大户人家。”
“唔——”李锦书挑了下眉毛,“大户人家——”
小火山眼泪就要流出来:“武宁、武宁的有钱人家,说是求一对宝宝,心愿达成了,就、就捐五百万善款,修缮庙宇,小山、小山的功德簿上就可以添一笔。”
“他们命里有孩子吗?”李锦书收起了玩笑的语气。
“有的!有的!”小火山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合法合规!”
“那你还收人家钱?”李锦书突然说。
小火山继续解释:“他们五年后才、才有,但是他们等不及了,就来拜、拜求了......”
“唔——”李锦书轻笑,见她这副模样不欲再继续逗她,摸摸她的头,说,“那你什么时候有需要,就什么时候把财宝放师父这里,放心,师父会给你保管好的。”
小火山飞到她的手掌上,似乎是放了心:“师父,白无常大人今晚真的会来吗?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就把财宝......还回去吧?”
李锦书想也没想:“到手的东西哪有吐出去的道理?那我们昨晚不是白忙乎了?累得半死什么也没捞到?那不是你师父的作风!”
小火山小心翼翼:“真的没事吗?”
“没事!”李锦书拍拍酒瓶,“相信你师父的酒量!”
“小山是担心、担心白无常大人不、不跟您喝......”小火山说完,吞了口口水,似乎这话说出来,是用了十二分的胆子。
李锦书摸摸鼻头:“你就别管了,你去睡觉。师父守着。”
话音刚落,小火山没有半点犹豫,转身就飞走了。这果断的动作可一点不像平日说话慢吞吞的小火山,这令李锦书十分错愕!她望着小火山消失的金色背影,再次感叹人心不古,良师浑徒。
夜色已向黎明拉近,李锦书的等待迟迟没有出现。她甚至已经倒好了酒,摆在身前和对面。凌晨三点多,她打了个呵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再也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酒盅在桌上打了个旋停下,里面浓香的酒顺着桌沿滴到了地上。
李锦书并没有睡踏实,毕竟她的心里还有记挂的事情。在天色将亮未亮之时,恍惚间有扫地的声音响起。是从院子里传来的。
“沙沙——沙沙——”
“沙沙——沙沙——”
下雨了吗......李锦书撑着桌边站起来,透过模糊的视线向外面望过去。她努力地挤了好几次眼睛,这才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见惯了鬼怪的李锦书没有太多畏惧,她带着几分好奇打开了门。开门声响,那身型停顿了下来。大约一米八的个头,微微弓着身,背对着李锦书,手中拿着一把老式的扫庭院的竹扫把,脚下正堆着一小堆杨树毛毛。
听得身后的动静,那身影渐渐回过身来,一只骷髅头上面对着李锦书的方向嘎嘎扭动两下,身体上穿着一件虽老旧却整洁的灰色僧衣,脖子上戴着一串佛珠,脚蹬一双布鞋。看着装是位僧人。
李锦书也照搬他的动作,扭了两下脖子,开口问那骷髅:“嘎哈?义务劳动啊?不收费吧?”
僧鬼往前挪了半步,却被李锦书制止了。
李锦书指了指地上:“别过来,过来就破戒了,我身上有酒味儿!”
僧鬼果然听话,就算是化成了骷髅,也还守着清规戒律。他向李锦书行了一礼,那手也是干枯的。李锦书料想,他僧衣下的身体也是一具枯骨。
“施主,平僧的尸臭味早就散干净了。”僧鬼一出口就拆穿了李锦书的所想。
李锦书张了张嘴吧,既意外又有些许尴尬,她捋了捋自己的短发,又扶了下眼镜腿,清了清嗓子:“那个......你没坐化啊?”
僧鬼抬手从上到下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下:“您看平僧像坐化的吗?”
“不像。”李锦书尬笑两声,“你在我院子里干嘛呢?”
僧鬼指了指手中的竹扫把:“扫地。”
李锦书:“......”
尬到李锦书想扣脚趾!
“那个,不用你扫啊,你回吧。打扰我睡觉了。”李锦书说完准备回房。
“施主方才还在打呼噜。”鬼僧无情地揭穿李锦书的话。
李锦书叹了口气:“是啊,方才睡得好好的,被你扫地吵醒了啊。我在里边睡,你在外边扫,这个声音多少有点瘆人啊!”
“难道不是催眠的吗?”鬼僧十分诚恳地说。
李锦书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吧?再这么唠下去,我可就拿出打鬼鞭了!”
鬼僧当即便给李锦书行了一礼:“不瞒施主,平僧在找丢失的遗物。”
李锦书扫了一眼院子,心里咯噔一下,面上还保持淡定:“这院子里为何会有你丢失的东西?丢失的又是何物?”
鬼僧:“此乃寺院机密,恕平僧无可奉告。”
李锦书:“可是你是在我的院子里找东西啊!”
鬼僧摇摇头:“不,施主,平僧是在寺院里找寻。”
李锦书:“现在是在我的院子里啊。”
鬼僧摇摇头:“在寺院里。”
李锦书眉头一皱,脑中闪过来此处的第一晚,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今夕是何年?”
鬼僧答:“民国十六年。”
李锦书闻言,倒吸了口凉气......看来自己是被忽悠了!这个地方的情况远比来时了解到的要更为复杂。
她仰头环视了下此刻的天象,并迅速分析出时辰,牢记在心上。接着指了指院子一侧的厢房,问那鬼僧:“你可知道那头是什么?”
鬼僧转动空洞的头颅:“厢房。”
李锦书又指了指房间的门:“这里又是哪里?”
鬼僧:“华严殿。”
时空交错......李锦书已然猜到:“所以你是华严殿的一个扫地僧?”
鬼僧微微点点头,虽然已经没有皮肉,却依然能够从他微微低下的头,和拿着扫把略显局促的手指中,感受到他的悲伤。
鬼僧:“弄丢了,就要找。”
李锦书:“你找了多久了?”
鬼僧茫然地望着华严殿的门槛,也就是李锦书的家门处:“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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