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四年开年京城地震。

震塌了东边的三处宫室，昭庆殿的柱子也塌了一半，只吓得满宫宫人四处乱逃惊叫不止。

受灾的不止皇宫，京城中多处地完全裂开，房屋成了废墟。

最严重的莫过于城南的百姓房屋，几乎完全都不能住人。

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官员们自然不敢太松懈，立刻便召集了人手开始四处救灾，搭了棚子让人暂时居住。

可老天最是冷漠，地震之后竟然刮起北风下起了雪。

一时间受灾者无处居留，冻死饿死不计其数。

北风中全是人们哭声呼嚎，不忍卒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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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安宫是宫中受损的三处宫室之一。

地震时候是凌晨——正好也是赵离他们起身洗漱的时候，也多亏了是这个时候。

房屋开始震动时候，赵离立刻丢下了手里的东西转身冲到了虞嵘之的寝殿把根本没睡醒的他给扛了出来，又拉着陈逸春和张南清冲出到了庭院中。

大家还在错愕不知道发生什么时候，身后的勤安宫轰然倒塌。

然后接着是地动山摇，叫人站也站不稳了。

趴在赵离背上的虞嵘之直接被摇得清醒——也或许是被冻得清醒了。

放眼望去天都还没有亮，宫中仅有几处亮着灯火，身后宫中有内侍的大声呼嚎救命。

赵离把虞嵘之放下来丢给了张南清，然后拽着陈逸春返回到已经倒塌的勤安宫废墟上找到了灯烛。

有了灯烛，再把殿中压着的内侍都给拽了出来——多亏内侍比他们还起得早些，有大多数住的房屋比较简薄，那拖出来的几个人只是被压倒，身上有剐蹭但没有骨折，受到的惊吓倒是比受伤还重一些。

活着的人相互搀扶着，张南清把身上披着的大氅裹在了六皇子虞嵘之身上，他面上露出茫然神色，借着灯火看着刚才还屹立着的宫殿，他看着这废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来。

“往昭庆殿去。”赵离看着灯火聚集的方向，立刻拿定了主意，他看向了陈逸春，“看那边应该是陛下的御驾。”

“是，就是御驾。”陈逸春也辨别出来了御驾的动静，“我们也往那边去。”

“看着地上！”张南清大叫一声，“地上都裂开了，我们还要更多灯！”

“再找灯出来！”赵离吩咐身边慢慢聚集过来的内侍们，“我们勤安宫还有多少灯能用？”

内侍们立刻分头去找了灯烛出来，终于把脚下完全照亮了。

一行人慢慢举着灯火出了一片废墟的勤安宫，朝着昭庆殿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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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春殿中，皇后秦氏被这从未有过的动静给惊醒了，她披散着头发赤脚就跑出了宫室，外面轰然声响让她不安极了。

“发生什么了！”冷风中，她抬头看天，这是黎明之前最黑的时刻，可天空却是鲜血一样的红色。

身后奶娘抱着八皇子跟着出来了，奶娘经历毕竟多些，她虽然惊慌却并没有那么失措：“娘娘，只怕是地动了，奴婢小时候也经历过地动，在空地中站一会，不要进屋子里面去。”

说着话，大地再次剧烈震动起来了。

秦氏身边的女官急忙搀扶住了她，又拿出了斗篷披在她身上。

“娘娘，小皇子在这里呢，不要慌。”奶娘凑过来说道。

秦氏的目光落在了八皇子身上，她这才后知后觉想到了自己的孩儿，身后冷汗乍起。

“还有多久天亮？”秦氏镇定了下来。

“应该还有一个多时辰吧？”旁边女官提着灯笼走了过来，“娘娘，我们现在往昭庆殿去吧？昭庆殿那边御驾起来了。”

“御驾往哪边去了？”秦氏朝着昭庆殿方向看，远远的的确看到了灯火，可方向却是朝着含春殿去的，她感觉到心凉，“他往贵妃那边去了？”

“娘娘，东边几处宫室都坍塌了，陛下现在命所有人往西边去。”从外面跑进来一个拿着火把的内侍，“娘娘，我们现在护送娘娘过去！”

秦氏迅速整理了一下思绪冷静下来，她不再计较那许多了，只招呼了身边宫人一起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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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个半时辰天才慢慢亮了起来。

那鲜血一样的红色褪去，阴沉的白天照亮皇宫的废墟。

万春殿并不是受损最重的地方，只是有几间偏房倒下，不似勤安宫那边三间宫室完全都看不出原貌。

宫中妃嫔全都聚集在了贵妃的含春殿，皇后秦氏在正殿中坐了，却只感觉到坐立难安。

含春殿当然比不上她的万春殿大气，贵妃当然也比不过皇后，可她只觉得自己是一个客人一般，贵妃才是这里的主人。

她抱着八皇子虞岫之轻声哄着，余光瞥见贵妃张氏一手拉着一个孩子也在细细安慰。

她这辈子是不是永远比不过贵妃了呢？

其余的妃嫔都安静地在含春殿中各处安坐，她们脸上或者有惊慌，或者是麻木，她看不出她们在想什么。

她再看向贵妃，贵妃正好也看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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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请不要慌张，陛下已经让人往各处探查了，等各处都安稳下来，大家便都可以回宫去了。”贵妃上前来，温温柔柔地对她行了礼，“小八若是没休息好，就去偏殿睡一会儿吧！”

秦氏再看向自己怀里的八皇子，他小小的脸上的确还有疲倦之色，于是她站起来，道：“我去偏殿哄他睡一会儿，这儿就交给贵妃了。”

贵妃笑着应了，道：“请娘娘放心。”

秦氏抱着八皇子离开了，贵妃倒是松了口气。

她没有去坐那主位，尽管那是她常坐的地方，而是仍然在旁边坐下了。

“嵘儿，你这会儿带着你身边的人去你父皇身边吧！”她招手让虞嵘之过来，“这里有我带着你弟弟就好了，你带着你身边的人去找你父皇，然后就跟在你父皇身边不要离开。”

虞嵘之迟疑了一会，摇了摇头：“可我想陪着母妃。”

“这里不用你陪，这儿有这么多人陪着我呢！”贵妃摸了摸虞嵘之的头发，“去吧！”

虞嵘之沉默看着贵妃，最后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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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一片纷乱。

赵离和陈逸春还有张南清一起帮着内侍和禁卫把各种东西搬到含春殿来。

一回头看到虞嵘之出来，赵离的动作顿了顿。

“殿下怎么不在里面？外面冷得很。”赵离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前朝的方向，“陛下已经去前面了，叫我们这会儿都在含春殿等着呢！”

“母妃让我去找父皇。”虞嵘之说。

张南清挥着大汗走过来，道：“外头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形呢，殿下这会最好是呆在这里哪里也别去。”

虞嵘之回头看了一眼，他只知道他是不能回去的。

赵离抿了下嘴唇，道：“那我陪着殿下在外面各处走走看看吧，若有什么缺失的地方，殿下好命我们查漏补缺。”

虞嵘之点了头。

赵离于是跟随在他身后顺着含春殿外的宫道慢慢走着。

内侍宫娥们看到虞嵘之纷纷上前来行了礼。

从人多的地方走到人少的地方，风变得凛冽，却吹不散天上厚厚的云层。

赵离只看着虞嵘之的动作，便知道他现在是走不动了。

这一早上兵荒马乱，他是根本没睡醒就被拽起来，然后一路奔波到现在。

“我背你走，就去前面歇一歇，在那边正好可以看到前朝，陛下有什么消息我们也好打听。”赵离走到虞嵘之面前蹲下，示意他趴在他背后。

虞嵘之蔫蔫地听从了，他趴在了赵离背后。

两人重新站起来，慢慢朝着寿春门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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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丙子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