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苏叶稍稍勾了勾唇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最后摇了摇头。

她的冷笑淹没在抽噎声里。

原来一切竟是如此。

她活了两世，如今第三世还没活成个人样。

“我想回家，你能送我回家吗？”她将全部的希望放在此处。

萧易摇头，说法阵只抽取了对洛轻铭的爱，用来换取在紫阳活下去，要是离开紫阳，谁也不能保证她会如何。

“可你说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也许有其他法子终止这场闹剧。”陈苏叶宛如抓住救命稻草，追问萧易可否想想其他法子。

不论当初她是抱着什么心思想要活下去，如今她只想回家，想逃离这个吃人的地方。

温白荷也好，洛轻铭也罢，她全然不在意。

她现在不离开，那些被她害死的人整夜跟着她，她会疯掉的。

萧易再次摇头。

“我不知道你的归处，也不明白你为何没有这段记忆，但你知道你所在的紫阳为何没有崩塌吗？”他思虑再三，觉得应该对陈苏叶说几句真话。

这会摇头的人变成陈苏叶。

她只听得萧易说，因为她爱洛轻铭。

“这太荒谬了。”她不能接受，什么爱洛轻铭，他们之间没有恨就不错了，怎么爱下去？

她又不是受虐狂，洛轻铭对不起她，又将她困在此地，她对洛轻铭能有什么情感？

“将你困在此地的人是我，在你濒死之时和你做了交易。”萧易看出陈苏叶动摇，赶紧和人解释。

不能让陈苏叶误会洛轻铭，要是他们之间没有爱，自己做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

陈苏叶苦笑几声，不知如何面对。

“我一直以为穿越过来是我自己倒霉，重生两次是老天见我可怜给我机会，我拼命活着，做着我最瞧不上的人，说着我最不想说的话，如今你和我说，是你让我重生的。”她话说一半，控制不住发笑。

太可笑了。

那是萧易啊！是在她孤立无援之际，说着要保护她而且从未食言的萧易。

原来竟是如此缘故，那她算什么？他们出生入死的经历又算什么？

她不敢想是不是在自己整日为了铜钱，为了寒星和柳莹她们难过时，萧易正嘲笑自己傻，觉得自己愚不可及。

“是我对不住你。”萧易说不出话，这会等着陈苏叶自己好起来。

他私心想着，不论是打骂还是要这条命，陈苏叶都拿去好了。

陈苏叶只是瞧着萧易，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更别提什么世界没崩塌，是因为自己还爱着洛轻铭。

贱不贱啊！她找不出其他的词来形容自己。

“我不怪你，要不是你，我活不到现在，当时我被温白荷灌了毒酒，你不救我死路一条，你救了我，我给你做了祭品，咱们算是互帮互助，可是萧大哥，我有些累了。”她极力说服自己，每说一个字都在打颤。

她知道萧易不容易，可她又不是罪有应得，她受的委屈要找谁清算？她该去恨谁怨谁？

没有人应该承受她的怒火，所有人都是无辜的。

萧易作势要跪下认罚，陈苏叶想要扶起萧易，却使不上半点力气。

最后她看着萧易跪着，萧易眼底的自己没有丝毫光亮。

她死过两次，但她感觉自己又要死了。

“阵法是如何判定我还爱着洛轻铭？又是如何判定轮回？”她必须要问清楚。

眼见陈苏叶有许多疑问，萧易神情严肃，准备一字一句同人说清楚。

“阵法如何量断我不清楚，法阵上说只要一日不死心，便会存在于世间，至于轮回，是肉身消亡之后，不过古书的记载十分模糊，主要说的是巫蛊之术，这是我在边角瞧见的。”他仔细回忆着，因为过于久远，说不出几句好话。

陈苏叶咂摸着萧易话里的意思。

难怪自己重生，难怪自己的记忆混乱。

没等她开口，便听得萧易试探的问了一句。

你会怪我吗？

看得出来萧易十分介怀此事。

“我不怪你，可是萧大哥，这对我很残忍，我连个可以怨恨的人都没有，我甚至自怜也没有资格，比起其他人只有一条命，我活了三辈子，已经是赚了，可我三辈子活下来一事无成，被困在此地毫无办法，可结果是我还爱着伤害我的人，三辈子都没放下。”陈苏叶越说越觉得自己疯了。

懊恼和惋惜，还有毫无根据的指责直接将她压垮。

萧易能做的只有赔不是。

以及他要确认陈苏叶有没有听清楚自己的话。

“只要你想，你还可以轮回，你可以掌握先机去救所有人，让大家都活下来。”他这会接着劝陈苏叶。

陈苏叶的眸子转了转，目光落在萧易脸上。

她没有这个能力去跟洛轻铭斗，光是知道自己还爱着洛轻铭就够她恶心的了。

“那你呢？”她自己没发现，看向萧易时，目光带着求助的意味。

萧易先是一愣，紧接着说自己要先走一步，去下一个轮回等她。

“我不会去的，我宁可死在这儿，我也不想重来。”陈苏叶毫不犹豫地回绝，说出的话却有气无力。

要不是萧易来看她，她现在应该是点着安神香，整日浑浑噩噩的生活。

也是萧易和她说了真相，她才清晰的感觉到疼痛。

痛到她再也不想站起来，不想面对洛轻铭，不想和温白荷斗。

“这样也好，此事本不该牵连到你，你能解脱也是好事，给你造成的伤害我无法弥补，只能希望你以后平安。”萧易有些释怀，许是觉得不该沉溺于此。

失去阿酒是他难以承受的痛苦，于是将选择的权力再次交还给陈苏叶。

陈苏叶怔愣的瞧着萧易，有那么一瞬间，感觉按压在心脏上的大手松开，紧接着用力捏紧。

她的心比之前更疼，又好似不是身体上，而是精神上的。

什么意思？萧易这是要她自己选？

“你不想救江师兄了？那你之前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你甘心吗？”她问萧易，并不是想要萧易的回答，只是想得到安慰。

哪怕这个时候她明白不该从萧易身上获得安慰。

但她身边没人了。

“我试过两次，可两次都不遂人愿，这也许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果，你不一样，你有改变事物的能力，你若是原谅我，若是想救我们，可以选择再来一次，你如果不愿意，我也绝不勉强。”萧易最终还是不能释怀，看似不想要陈苏叶努力，实际上说的话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陈苏叶被突如其来的重担压弯脊背，再次看向萧易时，竟发现萧易的眼神清澈许多。

她不明白怎么会如此，要她来选，她是不会选的。

这会萧易将匕首放入陈苏叶的手心。

“也许你自己没有注意到，洛轻铭对你和对旁人不同，要是你能找到关窍，无论做任何事都可以手到擒来。”他依然教陈苏叶如何对付洛轻铭。

他此前不恨洛轻铭，如今却恨了。

多年的兄弟之情在此时显得尤为可笑，要是自己早点意识到这点，阿酒可能不用死了。

可惜他知道的太晚，虽然对陈苏叶存了利用的心思，但他也没有其他法子。

若是真有报应，让他独自承受便好。

陈苏叶甩开匕首，不明白萧易的意思。

她不想对付萧易，觉得没必要找萧易讨债。

是她没用是她废物，次次都被人利用，关萧易什么事。

“萧大哥，你该知道死士没办法对主子动手，我这具身体，我的脑子根本不受我自己控制。”她明白萧易知道她是现代人之后，说话反而不藏着掖着。

她感谢萧易，若不是萧易瞒着，洛轻铭一定会知道她的身份。

萧易温笑捡回匕首，说不是杀洛轻铭的，是用来杀她的。

陈苏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她为什么要杀萧易？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我不想杀你，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她请萧易回去，该说的话已经说完，剩下的需要她自己消化。

这会萧易却告知她难以接受的消息。

“你杀了我还能解恨，我已经服了毒药，约莫着半个时辰就会毒发。”他心平气和的同陈苏叶解释，好似服药的是别人。

陈苏叶上前为萧易看诊，可她学艺不精，什么都没摸出来。

“怎么会这样？萧大哥你没必要去死，我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她急火攻心，眼泪和鼻血一起冒出来。

萧易用帕子仔细给人擦去。

“许是我的报应吧！我知你善良，可我心里总是过不去这个坎，算是我欠你的，你给我一刀我也还是欠你的。”他想到洛轻铭说的话，其实天地之间已经没有他们可以存活的位置。

陈苏叶拍着萧易的背，怎么也不愿接受。

她听萧易说，已经服药好一会了。

“我身边已经没有人了，你们不能这么自私留下我一个人。”她跑去找药，将萧易之前给她的药全摆在面前。

萧易仅是笑着，又为陈苏叶添了些瓶瓶罐罐。

他告诉陈苏叶这些药的用处，嘱咐她一定要活着。

陈苏叶完全听不进去，抬手摸了把脸。

她分不清是血还是眼泪，只是不想失去陪伴她许久的朋友。

正如她所说，自己身边只剩下萧易，无论如何也要将人留下。

不然再没人知晓她的过往，漫长的岁月她该如何独自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