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敖逸忽地双腿发软,眼睁睁看着,但是却也知道自己不能违抗父命,所以只是心寒愧疚,没有阻拦的意思。
“你既明白龙族跟上天庭不共戴天,就不该对敌人心软,小帝星只能是你成神路上的绊脚石。”敖泽别他一眼,把他给拉起来站直,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别怕。
“我去安置启明星君,你守着别走神,直到小帝星彻底被炼化成仙丹。”敖泽冷声命令道:“这九转炉就是这个作用,吃了他,你将领悟紫气东来,所向无敌。”
敖逸心里一阵恶寒,却不反驳,仍然点头说是,看他爹用法力带走了启明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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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转炉内。
王景瑞笑笑,心冷如冰,抹了抹没有泪的眼睛,表示再也不相信这世界是真善美的。
他坐尸山上,鼻尖都是药味儿,遍地疮痍,耳边那些个鱼虾哀嚎,都不通人性不会说人话,唧唧哇哇地哭得他很心烦。
等死吧,下辈子不做帝星。
王景瑞后倒一摊,破罐子破摔打算放弃。
耳边断断续续,传来了敖逸的通灵音,说:“景瑞兄弟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爹他……”
“我相信你。”王景瑞嗓音冷漠。
“真的吗?为什么?”敖逸很意外,然后听到王景瑞一点也不高兴,呵呵干笑道:“因为你没算计人那个脑子。”
敖逸哦了声,保持着傻白甜,还告诉他说:“那个,启明星君没事,我爹不敢伤害左使的。我也不会让我爹为难启明星君的,你放心吧。就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要被练成丹了。”
“哦,然后呢?”王景瑞扯了扯嘴皮子。
“要被我吃掉。”敖逸在那头显得很自责,“我,我对不起你,你有什么遗愿吗?说出来吧,我一定会努力帮你实现的。”
王景瑞怒翻白眼,咬牙切齿说:“我现在的心愿就是,想把你做成皮衣。”
“你冷吗?炉子里应该很热才对啊。”那边敖逸发挥了他的聪明才智,对谁吼:“哎!加把火!里面像是温度不够高!”
“听不懂人话吗?我想弄死你小龙人!!”王景瑞突然觉得白痴比坏人还难招架。
忽地,敖逸跟他的通灵断了,像是灵气不足。
王景瑞耳边又浮现起熟悉又欠揍的调笑来,道:“想弄死他,就去呗。活了两辈子了,你怎么还是没有掌握紫气东来?稳得住啊小帝星,都快死到临头了,还有闲心跟害你的人聊天~真是大度~”
“问天帝君,你也很大度,贵为三界之主整天盯着我,还这么孜孜不倦诱导我,对我进行诛心之论,怎么。”王景瑞道:“你就那么恨龙族,想借我的手替你铲除这个心腹大患?”
忽地,他面前浮现出了问天的女相,只是浮影,明艳动人,却又妖娆蛊惑,她围着王景瑞扭了一圈,又附耳柔声:
“不单单是为了自己啊小帝星。一旦龙族上位妖族翻身,我人族必定会备受欺压打击,你不是了解了过去吗?人与妖从来就是势不两立,你当下的惨状,不就是被你所谓的妖族朋友给害的吗?”
王景瑞站起来,提起脚边一根龙骨狠地对她一劈,道:“你不是问天帝君吧?三番五次搞我心态,次次话题都围绕着人妖之争……你,是天道吧。”
问天一惊,而后又恢复释然,带着笑。骤地,她竟又幻化成了启明的样子,飞来抚了抚王景瑞的下巴,落坐他身边。
“是了,你真是聪明。”竟真的跟启明一模一样,气质,动作,嗓音,如出一辙,他单手撑脸看向王景瑞,说:“更准确的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曾经触碰到了天道,天道也就成了你的一部分。”
“我可以是天道,也可以是紫气东来,可以是任何你在乎的人或者事。你可以怕我,也可以利用我,掌握我,而成功的办法唯有——克服你内心的恐惧。”
王景瑞便眼睁睁见着,这玩意儿顶着启明的脸吻了过来,而后,手上又不知哪儿来的一把剑猛地捅向了自己。
下腹血染长衣,王景瑞却又根本不痛,又看到,他变成了闻岁的样子,一边哭,一边笑,像是在无稽崖上陈年年被杀的那一晚。
王景瑞一脚踹去,他却变成了烟给没了。
再一转眼,他又幻化成了很多人的样子,恶毒的张巧兰,尖酸的张小娘,他冷漠的亲爹,流口水的疯娘,还有形形色色给他留下了印象的人。
“你越是害怕,我就会越出现。”最后,变成了自己,王景瑞被他给掐上了脖子,听到了他深埋心底的恐惧和话。
“你根本不想当帝君,要不是为了启明,你早就放弃了!当然,他也根本不爱你,你对他来说就只是一个过客罢了!”
天道笑得狰狞,真真假假,既是王景瑞,也是他对于这个世界的理解,认知:“当帝君多难啊。什么舍己为人,身先士卒,打压妖族光复人族,笑话!你根本就不在乎,多累啊,你是个听先生讲大道理都嫌烦的人,你根本不想承担任何的使命和责任!”
“你看看你……”天道一把提了王景瑞的头砸地上,“自从进了这个炉子里等死,你有生出任何的斗性吗?你累了,真的,你烦了,也倦了。你一想到自己今后都要过上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你就害怕~”
王景瑞瞳孔地震,精神上生不如死,灵魂上如抽筋剥皮。
“你从来不说,但是你比谁都要胆小,你宁愿自己就这么死了,放弃了。你保护不了任何人,你只能眼睁睁看着闻岁任人宰割,你甚至觉得自己根本比不上陈年年!”
“够了!”王景瑞怒吼,一把挣扎起来,把天道给掀起撕开,而那玩意儿也又化作了烟给散去。
而后天道消失,世界陷入静寂。
王景瑞呼吸剧烈,看去周围一圈已被炼化成了的仙丹…他知道自己太弱了,他不能死在这里,他必须得想办法出去,他不能让闻岁落在别人手里,而自己坐以待毙。
他咬牙含泪,发狠般地下了决心,颤着手探去,忍着浑身的恶寒,捞来吃下。
边吃边呕,王景瑞泪流满面,濒临崩溃,想起人鱼宫里那群叽叽呱呱的小怪们,这丹没有味道,但每一口,都让他觉得罪恶血腥。
“对了嘛。”天道又变成了启明嗓音,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你若不进,则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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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明神识飘飞,在上天庭睁开了眼睛。
众目睽睽,因为仙娥随时随地都很闲,她们热衷于吃瓜,便见着了一柄很眼熟的剑嗖地飞去了文殊阁,而后——
文殊阁炸了,传来了数道的哀嚎之声。
“启明星君你干什么?上天庭不允许私斗!你要毁了同僚们的神格魂魄吗?!”
“不要!那是帝君养的花!你有什么怨气可以冲帝君去,不要欺负我们小人物……啊!那是我养的松!”
然后传来了墨文星君的咆哮:“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帝君禁他法力!”
“你完了左使!敢在上天庭打架,你前途没有了!建阁以来,乃至东华建立三界以来,从来没有哪位神仙胆敢做出如此恶劣的行径!大家伙弹劾死你!下绝咒让你提前陨落!”
“我恶劣?那把别人炼成丹的那位呢!”启明星君暴怒,嗓音响彻了整个上天庭。
凌云霄殿,尽收耳低的问天帝君摇了摇头,躺下了床榻,将被子盖上了自己的脸,最后打了个响指,拉灯开始睡觉。
闭眼前还感慨一句:“可劲儿闹吧,诸君。上天庭帝君之位易主就指日可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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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龙宫。
“好,以牙还牙。”
敖泽收到了来自墨文的通灵,回答说:“他砸你文殊阁,我烧他肉身灵芝。既然他豁的出去,那我们也干得出来。都是为了孩子,谁还怕谁了?!”
王景瑞正吃着丹,炉身震动,抬头,见着了洞孔一开,闪过龙影,掉下来了昏迷不醒的启明星君。
外头嘀嘀咕咕,像是敖逸跟敖泽吵起来了,但是隔着炉,王景瑞一句话也没听清。
他也暴怒,当即浑身上下紫气暴起,去搂上了启明,一边传递法力过去,一边摸着他哀声问:“岁岁,你醒醒,你……你还好吗?你睁开眼睛看看我,跟我说句话。”
良久,没有任何反应。
甚至在王景瑞怀里没有呼吸,他体温渐冷,肤色发白,看起来就像是已经死了。
“你……”王景瑞心痛至极,清泪划下,还想再开口,骤觉炉里温度骤起,他因着紫气而没什么感觉,再一看启明。
根本救不了,皮肉如水般融化。
王景瑞搂紧了怀里的人,却无能为力,只能捧着他的流逝,哭得痛不欲生,将近崩溃。
启明当着他的面,被活生生炼化成了丹。
骤地,他又听到了天道的喋喋不休,说什么杀了他们,灭了所有龙族,再打上天庭弄死墨文星君……坐上帝君之位!
王景瑞又开始觉得天道真是好东西了。
他收起了那颗丹,干笑了两声,抹了抹泪,手里幻化出剑来,飞去猛地破炉而出,轰隆一声!
九转炉炸了,四分五裂。
敖氏父子俩齐齐回头,震惊不已,再看到缭绕在他身上的紫气就猜到了什么,双双心里冒出个恐怖念头来——启明星君呢,是不是被他给吃了?
王景瑞抬眸盯着他俩,死一般的恨意。
龙王敖泽还来不及反应,被他一剑给钉穿了胳膊怼墙上,王景瑞吼:“你有什么怨气可以冲我来!为什么要对我师父痛下杀手?!”
敖逸赶忙冲过去对他吼:“王景瑞你听我说,启明星君砸了我师父的文殊阁!上天庭的!他们神仙没有肉.体你知道的!他没死!”
王景瑞一呆,骤然清醒,给刺激过头了。才想起启明是神仙,没有肉.体,刚才被炼化的只是他的肉身灵芝……
他短暂恍惚,被敖泽给推了开去,老龙人捂着伤口沉默,眼神却略过诡异的恐惧。
敖逸也看到了他手里的丹,心说吓龙,不过又转而看到了炉里没有别的丹了,也猜到了王景瑞多半还是吃了其他的。
“你……唉。”敖泽看去一身紫气的他,心说又助纣为虐,一时半会是杀不了他了。
老龙人拂袖生闷气,恨道:“是启明星君以为你死了,先砸文殊阁在前,我们有仇报仇,不会向你道歉。”
“他……”王景瑞神经还绷着,喃喃自语道:“他一定很着急,我要去见见他。”
“上天庭神仙们都是魂魄形态,不允许私斗就是怕打残了大家伙魂飞魄散,这下,启明星君的罪过可大了。”敖逸倒是对神仙规矩很了解,解释说:
“肉身灵芝的重塑最快三天三夜,也就是人间的三年,而启明星君这下犯错了,兴许会被问天帝君降罪,你一时半儿多半是见不到他的……”
王景瑞目光冷峻:“那我就打上天庭去。”
敖逸敖泽同时一怔。
尤其是龙王,别头歪嘴,险些笑出声来。——咋的问天,你的后备军,怎么就歪打正着变我战友还要砍你了呢?
“你们父子俩,是不是也挺恨问天的?”王景瑞带着残忍的笑,突声道:“要不,我们一起去把敖烨给放出来?”
敖泽高兴得差点想给他磕一个。
小帝星刹那间脑子就灵光了。
龙族战力很高,甚至能强到让帝君忌惮的地步,如果自己想成为三界至尊,与之为敌,不如与之为友,反正问天迟早都会下台。
早死晚死都一样,送他一程。
谁让他一言不合就禁启明星君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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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霄殿里的问天帝君一直没睡着,揉了揉跳动的眼皮,道:“咋的,有种不祥的预感……嘶,上次这种感觉,还是替东华卖命,反当了背锅侠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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