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秋收结束启程阳塑

秋收工作又继续了半个月,红尘国这浩浩汤汤的头等大事,才算尘埃落定。

在第一滴雨降下前,粮食们就被囤在了干燥安全的谷仓里头,舒舒服服地等待冬眠。

终于,大伙可以抽出时间,分些神在其他事务上面,郎老头也从连日的忙碌中喘过气来,他虽从不插足书面工作,但对田里的活计却是极为认真,因此人跟着瘦了一大圈,脸上的皱纹也深了不少。

叶真见了颇为挂心,纵使没有从前记忆,他且能感觉到郎老头对自己的疼爱,对方确实发自真心,把自己当作最亲之人般对待。

他从小没了父亲,只有母亲辛苦将他养大,因此竟能从不多日的相处中,对这位师父逐渐产生如父亲般的依赖来。

于是,每天一有空,叶真就往郎老头家的厨房跑,不是帮他收拾实验田,就是腻在师父家里,琢磨着做几样可口的饭菜。

他做的虽多为素菜,但无论从口感上还是味道上,都要比小厨房好吃很多,因此久而久之,常常有人饿了肚子就往郎老头家里跑,他们知道,就算是人来得再多,小真都会留他们下来吃饭。

“真真,你消失了这么久,没想到厨艺进步了那么多,以前你做的菜只是好吃,现在简直是人间美味啊!”洪忍盯着琳琅满目的热菜,忍不住夸赞道,他站起身,将何其狂面前的鲜卤鸡腿给整盘端到了自己碗里,惹得何家兄弟止不住地翻白眼。

那鸡腿上挂满了琥珀色的稠汁,鸡肉炖煮的火候刚好,一点不柴却又入味的很,那软烂的肉只需轻轻一抿,便能整个脱骨滑入嘴中,稠汁在嘴里打转,鲜咸中还能尝到一丝酸甜,简直是回味无穷,好吃得要死!

洪忍将一只鸡腿整个嗦入口中,没嚼几下便咽了下去,正要去拿第二根,没承想,盘里的肉早叫身边的梁束婵和唐宁姑给夹走了,他只好揩干净嘴角的挂汁,转而去夹身前辣炒的雪笛菜。

这雪笛菜是今天才从山上采下的野菜,近来天气凉,漫山遍野都是刚冒头的雪笛,摘完回去用泉水洗干净,再加入晒干的辣椒、呛酸爆炒,入口脆爽、甘香,区区一小盘就能拌两碗大米饭下肚。

郎老头一如既往地揪着望空师父,两个人又喝多了些,红着脸自顾自聊些别人听不懂的酒话,听那意思,是还要去街上的酒楼找那老板娘表白一番。

厨房里的灶台上,温着提前装好的食盒,里头是一会要让梁束婵送去给握山他们的宵夜,许久不见谈克力的身影,不知道他被“法师”师徒俩折磨得怎么样了,不过,暂时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吧。

中秋已过去一个月,今夜的月亮依然格外的圆,光辉铺洒整座红尘。

吃着吃着,醉酒的洪忍又同梁束婵闹起来,何家兄弟分别劝诱,唐宁姑则依旧是贴脸睡在木桌上,由一观在身边看护,莫问则是慢条斯理地吃着碗里的菜,不时往洪忍方向瞅一眼。

而在空旷的院中,又单独置了一小块平台,砒霜与浮球正安逸地吃着自己的晚餐——嫩竹盖浇饭,两个小家伙互相靠在一起,浮球吃个几嘴就要去衔身边兽的皮毛,然而砒霜只当它是在给自己挠痒,没有半点反应。

这样热闹,这样美好。

叶真单手撑在桌上,不知不觉笑着入了呆。

他开始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地方,喜欢到再也不想离开,喜欢到盼望长长久久待在这里,他将心中积压的痛楚完全卸去,让眼前所有化成聊以慰藉的甜。

他竟开始原谅自己的命运,老天爷拿走了一大半,却仍不忘赐予一小半,且如此真实,如此深刻。

“在想什么?”一旁的术临汛低声问他,那声音是足以熬化坚冰的柔软,伴着夜晚的风格外让人心颤。

今晚的聚餐术临汛只让他吃了一小杯酒,因此他尚且清醒着:“我在想,要是能留在这里一辈子就好了。”

他话里的悲叫术临汛不自主皱了下眉,跟着右手自后方抬高要去揽他的肩,可到底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百转千回,终是化作一缕绕指柔,片刻后,只听术临汛宽慰他道:“这里永远为你而设,一辈子太短,我要让你待够十辈子才算完。”

“十辈子?”叶真被他逗笑,“待那么久岂不是要厌倦了?”

“不会的,我永远不会让你感到厌倦。”

农忙一结束,出发的日子便也跟着定好,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四人二兽已出了北海山,往阳塑方向赶。

四个人中,最兴奋的当然是洪忍,他嘴里哼着歌,不住地给叶真讲述自己对阳塑山的憧憬,“真真,你到时候就跟着我,我带你去见识见识。”说罢,还夸张地扬了扬眉。

他丝毫没有为莫问的同形感到懊恼,虽然一个术老大,一个莫问,已经将他管得束手束脚,但能去阳塑见那九尾狐,本身便是做梦都要笑醒的一桩美事。

“你就不怕到了那狐妖的地界,被它挖去心脏?”叶真颇为认真地问道。

毕竟五尾已经能够对付金丹期的修士,这九尾恐怕更是所向披靡的存在。

“这你就不懂了,”洪忍收了扇子抵在唇边,一副自己深谙的架势,“那狐狸要的是什么?是甘愿奉献的真心,我既不甘愿,又无真心,哪里还有东西能让它记怪上?”

“我听说,”术临汛的声音自前方传来,“近来那山上聚集了许多精怪与人类修士,狐族不要你,那些东西可轻易不会饶过你。”

这番提醒不无道理,洪忍在与莫问游历期间,因私自解剖精怪身体以致犯下众怒,试想一下,平日里好好的一个精怪,被这二人掳走后,虽服下丹药意志昏沉,但仍感觉有人剖开自己,研究自己,等到几日后它们在路边的草窠里醒来,肚子甚至脑袋上徒留蜈蚣般长长一道疤,这搁谁身上都要疯掉吧。

这样的事情多了,遭过难的精怪们碰头再一合计,立刻便发展成讨伐妖师药师的巨大队伍,曾经,为了抓到这两个罪魁祸首,精怪们甚至不惜花费重金,聘请强大高手欲取二人性命。

然而,最终被红尘国拦在了外面。

饶是如此,危险依然存在,现今在某些偏僻城镇,还能看见暗巷的某些角落,仍粘贴着重金悬赏两人性命的传单,其言辞用语很是赚人热泪。

“怕什么!”洪忍不以为然道,“只要那九尾狐不要我的命,其他都不过是些无能宵小罢了,况且,不还有术老大你在吗?有你在肯定能化险为夷的!”

莫问早已习惯了队友的轻狂,但她同样不怵寻常小怪,只是兀自问道:“按理说,狐族生出九尾便已是地仙之境,千百年来,整个狐族就出它一只,怎的这九尾仍是盘踞阳塑不能飞升?”

“成仙之说,本就虚幻,人总道:‘堕魔容易,成仙万难’,曾经那位兰苍魔头,不也被传过是最接近飞升之人的存在吗,然而最终他还是堕入魔道,落得无法回头的地步。”

术临汛口中的“兰苍魔头”,指的是上古兰苍国的最后一任国主,名唤午夜楼,这位国主修为极高,却最终堕入魔道,他一直是修真界被大家拿来当作反面典范的存在,和那九尾一样,千百年来,只出了这一人。

然而这一人,至今仍在看不见的背后,影响着整个中原的统治局面。

四人出得北海山不远,西南方向的风景便大为不同。

地势陡地拔高,绵延的山丘一眼望不到边,但这些山脉的高差却是还好,只是个个排立着一耸连着一耸。

空气略显稀薄,登高时不免叫人喘上几喘,才能缓解肺部的压力。

与山顶常年覆盖皑皑白雪相对,是铺设在山涧间地毯状的草原,天空大片棉花状的云朵,低低地勾勒在白雪尖尖上,它们飘得极慢,仿佛无所事事睡着的散仙,然而落下的影子,又浮动得极快,这一片刚遮住,那一片就做好了迎接。

草地的芬芳轻易入不得肺腑,但猛嗅一口,却又异常提神醒脑,被太阳拢着赶了半天的路,他们发现,身子是热乎的,胸腔却是甘凉的。

砒霜和浮球两只,终于不再拘束,它们在山涧中肆意翻滚,打闹,跑得累了又化作巨身,去追赶散放的牛羊,惹得那些牲畜狂奔着直叫唤,且闹了一会,终于被莫问略带严厉的叫喊声给唤了回来。

哪知行了半天路,地貌一下子又发生巨大改变,竟是走入一片茫茫沙漠中。

这沙漠不算干燥,偶尔能瞧见星点的草甸与地下活泉,有时,几簇蜥蜴脑袋从山丘间探出来,不怀好意地打量这赶路的一行人,却又被浮球的大嗓门猛然吓跑。

只是越往西南走能见到的人影便越少。

“这里的人和精怪都长得颇为漂亮,因此时常会有那存了坏心的商人,使计抓了卖到大康去。”莫问去过大康许多次,特别是皇城雅安,到处都是被人贩卖的奴隶,以供皇族亲眷奴役。

许多人购买奴隶的标准只有一条:脸和身段是否漂亮。一旦被买回,便是非人的折磨。

说这话时,术临汛看了眼叶真,见他虽愤慨但无旁的情绪波动,也就放下心来。

待到夜幕降临,四人找了处背风的沙丘口,然后让砒霜和浮球恢复巨身堵在入口,这样夜里就不怕有猛兽会来侵扰。

洪忍和莫问出去找水和引火的树枝,术临汛则是帮着叶真准备晚餐,忙乎了一个时辰,堵在入口处的两只灵兽,在酒足饭饱后都开始打起了哈欠,不一会儿便传来轻微的鼾声。

这鼾声十分催人,搅得叶真不免睡意昏沉,他和衣面向沙壁,术临汛则是将他护在里头躺下,莫问倒在另一边,她望着仍兀自坐在火堆前,不知到底在忙着什么的洪忍,渐渐闭上了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真感到有人轻轻摇晃自己胳膊,他揉揉眼睛偏头望去,却见洪忍垫着脚,极小心地绕过术临汛,拼命示意他不要搞出动静。

再次确认其他人仍是睡着后,洪忍对着懵懂的叶真勾了勾手指,攥了他的胳膊带到灯火尚且明亮的一处角落。

只见这家伙不睡觉,却是贼笑般从怀里摸出本被翻烂的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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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关于兰苍古国与午夜楼的故事,请读者移步第二章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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