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英一路往苏州而来,牵着马儿,疲惫的走进一家茶棚:“店家,给我来一壶热茶,五个馒头,一碟小菜。”隔壁桌一小厮装扮的清秀脸蛋望了她一眼,对自己的小主人道:“小主,你只吃半个馒头够吗。”那小主人道:“扶光,我整个人热的水都喝不下,哪有胃口吃东西。”扶光道:“小主,还是吃一点,这沿路恐怕没有酒楼饭馆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正经饭菜,别把肚子饿着了。”小主道:“我说了,再外不要喊我小主,就唤我紫阳。”扶光道:“小主,那怎么行,我怎么能直呼小主的名字,况且让乡野之人听到了岂不污了小主名讳。”紫阳道:“不能这样说,乡野之人也是人,大家都是人,人就有名字,我的名字被其他人听到也实属正常,不要紧。”
胡英是个唱曲的,对声音尤其敏锐,虽然隔着一个桌子,但还是听到了隔壁桌主仆二人的谈话,心想这两人是什么神仙,名字还不能被其他人听到,这是多么高级的贵人降临凡尘了么,若真是达官贵人,或许结识一下能帮助到阿诺,可是怎么结识呢,那个小主看起来很平易近人,但是她身旁的丫鬟好像把阶级地位看的很重,肯定会阻拦我的亲近,虽然二人一身男子打扮,但是我胡英瞟一眼就知道你们是女人身,我可是走江湖多年的,是男是女我还是分的清楚的,哪有男子腰身这么纤细,说话声这么柔美的,脸蛋儿这么白净细嫩呢,她们是女子,我也是女子,我靠近,好像也无伤大雅,只是就是这个叫做扶光的丫头好像不会给我这个机会,或许还没靠近就被她给推开了,我得好好想想,不能鲁莽,若是第一印象没留好,可能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扶光见紫阳热的满头细汗,忙叫店家给她打盆热水来洗把脸,店家道:“洗脸还用热水啊,就给你们打盆冷水好了。”扶光道:“冷水脏的很,热水好一点。”店家道:“好吧,我也是为你们好,热水越洗越热。”虽这般说着但还是给端了一盆热水过来被扶光一把接过道:“你别废话,我家小主喜欢用热水。”店家道:“客官随意。”说着回去继续在灶台忙活,只见小屋子里出来一个妇女道:“相公,我来帮你。”
店家道:“哎呀,你回去休息,别又晕倒,我这个月给你买药的钱还没攒一半,你若是又倒了,我可没钱治你。”那妇人道:“没事,我一直躺着也无趣。”店家道:“你别再给我添麻烦。”紫阳闻言,望向扶光:“你看看怎么回事。”扶光去店家面前询问了一番,店家道:“她脾虚吸收不好,导致的气血虚,走两步就倒,一直吃中药养着,一包药就要一钱,也只能喝两次,我这铺子一天能挣五分都不错了,为了养她这个病,一家人简直没法活。”扶光道:“确实茶水和馒头也挣不了几文,抛开药钱,一家还要吃喝。”
正说着,一个小男童背着书袋进了茶铺,喊了一声爹,店家道:“进去看你娘,还有把夫子布置的功课拿出来做。”那小男童道:“爹,我知道的,只是夫子说上个学期的束脩要我明天一定拿去,否则就不要再进学堂。”店家道:“不会欠他那五钱的,我明天带你去和他说。”
小男童道:“你就只会这样说,上次你也是去了学堂,都不敢进门见夫子,吓得在门口腿打颤,好像夫子会吃你似得。”只听门内孩子娘道:“阿毛,不许这样对你爹讲话,娘明天带你去学堂,屋后还有五斤晾晒的猪肉,我明日带着它一起和你去学堂见夫子。”店家道:“你去学堂干嘛,你走几步都晕,若是晕倒在半路了咋办,还有那五斤猪肉是用来给你补身体的,就算你不吃,阿毛也要吃了长身体,都送给夫子了,我们吃什么。”
紫阳听了,对扶光道:“你找那个孩子要纸笔来。”扶光忙去找小男童借了来,紫阳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你拿去给店家,让她找苏州分堂的济大夫看病抓药,诊金药费全免。”扶光道:“小姐,红尘多苦,你帮不过来的。”紫阳道:“遇到了即是缘,能帮则帮。”扶光拿起纸笔归还给小男孩:“让你爹以后看病就去市集的百草轩药铺,找济大夫。”
小男孩去给爹爹看那张纸,那店家不识字,问儿子写的什么,儿子道:“我只认得上面有百草两个字,其他就不识得了。”店家正要问她们,只见她们已经牵着马儿去了马路上,桌上留有十文茶水钱。
店家也不好叫唤,继续问儿子:“她们可对你说什么?”儿子道:“那位客人说让我明日带着娘去市集的百草轩找济大夫看病,药费全免。”
店家道:“百草轩,那可是大药铺啊,难道刚才的客人和百草轩的济大夫有交情。”胡英闻言道:“你管她有没有交情,既然有免费的药吃,你尽管去。”说着,从腰带上掏出五文钱放在桌子上,也牵上自己的马儿往前去了。店家唤道:“客官,你们认识吗,若是你赶上之前的两位客人,帮我谢谢她们哈。”胡英骑上马儿抬手往后挥了一下,示意知道了。一路赶往前方,不一会就遇到了刚才那两位穿着男装的女子,只见她们有马不骑,只是牵着走路。胡英道:“刚吃完走走路消食一下挺好的。”
扶光道:“我们不认识你,你不要和我们讲话。”胡英微微一笑道:“嘴长在我身上,我想讲就讲,你不愿意听随便。”扶光道:“我们的耳朵不能闭上,你的嘴可以闭上。”紫阳望了一眼扶光,眼神示意她说话客气一些。胡英也不在意,只是微笑着又道:“我一个女子都不介意和你们搭话,你们两个大男人扭捏啥。”
紫阳和扶光对望一眼,又低头审视自己的男装,而后相互对视笑了一下,心想这女子真是一个傻蛋,稍微着一下男装就能骗到她。紫阳见此,不免玩心升起,眉眼微笑,心生出一丝调戏之意,瞥了一眼马上的胡英,心想这姑娘虽衣着朴素,但脸蛋长的十分标致,身材也是不胖不瘦,稍微丰腴一些,整体看起来倒有一丝/诱人之气,若是衣着头饰上捯饬一番,或许自己都甘拜下风,我身着男装,她搭话于我,难不成错认我是男子,心生暗慕,想与我亲近一番,好,今日我就过过风流男子的瘾,看看能把你迷到什么程度。便说道:“姑娘骑马赶路么,可是有急事?”
扶光听了一惊,还看到紫阳脸上的微笑,心想大小姐怎么这样啊,大小姐从来都是一本正经,怎么一下子遇到这个乡野村姑就变的如此戏谑,完全没有平时正正经经的模样了,都是这个乡野村姑的习气教坏了大小姐。
胡英见紫阳回应自己,心想我就知道这个小姐比较平易近人,便立马回道:“我是从京城而来,来这找人,确实有很急的事情,我叫做胡英,公子你呢,你如何称呼。”紫阳道:“原来是胡英姑娘,我叫做——刘紫阳,你唤我紫阳也可以。”扶光惊掉了下巴,心想大小姐怎么可以把自己的全名告诉一个乡野村姑,而且还是陌路人,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大小姐啊,你到底在想什么。
胡英道:“紫阳,你唤我胡英就可,能在小马路上遇到你,我们好有缘份,就是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同一个方向,若是能同一个方向,也可以结伴前行。”扶光道:“你一边去,我们不可能和你同路。”胡英道:“为何不可能,你都没说去哪,我也没说去哪,若是说出来,说不定正是同路呢。”扶光道:“就算同路,我们也不可能和你结伴,你赶紧走吧。”紫阳手按了一下扶光的小臂,示意她不要这般说。紫阳道:“不知姑娘去往哪里,刚才听说你找人,是要找谁呢?”胡英道:“我来苏州是要找莫家丝绸的莫老板,我有事要问他一下,你们呢?”
紫阳道:“我是来拜访一位朋友,估计我的朋友府邸与莫家丝绸相去不远,或许我们正是同路。”扶光道:“小主你怎么知道。”
紫阳道:“莫老板我也耳闻不少,是苏州有名的丝绸商家,府邸建造的选址应该不会太偏远,甚至会刻意靠近官宦人家的住宅附近,所以我估计不会相去太远。”扶光点点头,轻声道:“小姐,不要和她玩了,无聊的很。”紫阳笑着摇摇头道:“不打紧,就当打发路上时光。”
紫阳又对胡英道:“你一个小姑娘上路不怕吗,都没有同伴。”胡英道:“怕啊,所以看你们两位大哥面善,想搭个伴走一程,若是你们不嫌弃,我就找你们了。”紫阳笑道:“我们两个大男子自然不介意,但是你不怕我们是坏人吗?”胡英道:“两位大哥穿的这么体面,应该不会是坏人吧。”紫阳道:“坏人与否又不是穿着决定的,难道小姑娘没听说过衣冠禽兽这个词吗?”扶光捂嘴偷笑道:“小姐,你说的怪吓人的。”
紫阳笑着摇头示意她别出声。胡英道:“你们是衣冠禽/兽啊?”扶光听了,立马大声道:“你大胆!”紫阳忙伸手按住她的手腕,示意不要计较。紫阳心想这小姑娘嘴皮子挺利索的,本想吓她一吓,没想到反被她骂了一句,便笑道:“我的意思是你不怕我们对你做什么啊,毕竟这小路上前后并没有人影,只有我们和你一个小姑娘,再加上我们是男子,你长的也算端正,就不怕我们心生邪念,对你做些什么?”胡英道:“你想对我做什么?”
紫阳笑道:“你个女子都不介意,我作为男子又何须故作腼腆。”胡英道:“我不介意什么?”紫阳道:“姑娘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胡英心想这人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很是大气有礼,没想到穿了一身男装就和男子一样下流,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好,你玩弄我,那我也勾引你一番,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胡英道:“公子的意思我当然明白,我见公子长的一表人材,穿着也是像有钱人,我若是愿和公子好,公子可会对我好?”
紫阳心想我只是穿了一身男装出门,没想到半路就捡到一个小情人,这倒是有意思,只是这姑娘眉眼看着一副聪明劲,难道当真看不出我是女子,还是她也是戏耍我的呢,她本欲想直接告诉她自己是女儿身好了,可是一想若是对方有意耍自己,那自己一番自白岂不是傻傻地认输了,既然如此,不如奉陪到底。
紫阳道:“姑娘的马也累了,不如骑我这匹如何,保证和你的不一样。”胡英见对方的白马,一副精壮矫捷的模样,再看自己的马黑黝黝的,虽然也是跑长途的健将,但是外貌看起来,确实不是一个档次,而且自己也没骑过白马,听说白马挺贵的,都是达官贵人才有机会骑的,既然自己有幸骑一回,不骑白不骑。胡英道:“好。”翻身下马来到紫阳的白马前,紫阳靠近她,两人相距咫尺,气息都是互通的,胡英打量她的整个脸盘,心想好一个标致的大美人,你就继续装吧。脚一蹬上了那匹白马,扶光想拦住她,被紫阳用手挡住了,扶光心想这是老太爷从西域战马里万里挑一送给小姐十八岁的生辰礼物,这匹马就小姐骑过,什么时候有其他人上去过,这个死村姑,她好大个胆子。
紫阳见胡英坐稳了,也脚一蹬上去了,一把抱住胡英在怀里。一阵热气袭来,胡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少女香气,心湖像微风吹过了一下,掀起一番涟漪。扶光见胡英在紫阳怀里有点走神,耳朵甚至还泛红,心想她不会真的爱上我们的大小姐了吧,我们小姐只是穿了男装,不是真的男子。紫阳附上胡英拿缰绳的手,身子也往前倾,嘴巴贴近胡英的耳朵说话:“坐稳了哦,我要让它走了。”胡英浑身冷颤了一下,不敢回头,怕自己的耳朵磨擦到对方的嘴巴,整个人一动不敢动,像个木偶一样呆坐着,完全失了刚才那调皮捣蛋的机灵劲。扶光心里暗爽,刚才还骂我们禽/兽,这会制住你了吧,看你还猖狂不,不禁笑出了声。胡英听到嘲笑声,如梦初醒,心里一股气上来,挣动了一下身子,说道:“你别轻薄我,我可是良家妇女。”
紫阳道:“良家妇女坐在陌路男子的怀里,这样好像说不过去。”胡英道:“我可不是你想的那样。”紫阳柔声凑近胡英的耳朵:“我知道。”胡英又打了一个冷颤,伸手搓搓耳朵:“你好好讲话,不要贴近我的耳朵,我又不是七老八十耳朵聋。”紫阳左手搂住胡英的腰身:“我自然知道,只是我们隔得这般近,我一说话就自然的贴到你耳朵附近了。”胡英伸手把腹部的手想拉开,但是紫阳就是不放开,甚至抱的更紧,胡英咬了咬后槽牙,心想玩我上瘾了是吧,好,我就奉陪,反正你也是女的,我就算被你轻薄了,也不算什么。于是反客为主,手指不掰对方的手指了,而是附上对方的手指,贴合在一起,有点十指相扣的意味,甚至扣了扣紫阳的手心。紫阳自小虽和堂妹一起长大,也是很亲近,但从来没有如此亲蜜的互动,甚至稍显暧昧,那种手心的痒意似乎钻到了心里去,让她感觉有丝异样。
随着马儿的前进颠簸,胡英见对方没有了任何进攻的举动,觉得对方也不过是个纸老虎罢了,加上身后有个人形靠背,不免昏昏欲睡,她这几日一直赶路,都没怎么休息好过,睡意越来越浓,身子往后贴了一下,嘀咕道:“若是我睡着了,不会掉下去吧。”紫阳道:“你若是困了,可以靠着我睡,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胡英也不多说,放松了身体,慢慢睡过去。
大概差不多一个一个时辰左右,已经到了市集,胡英听到周围的人声,睁开眼睛,眨巴了嘴一下,感觉到嘴上一堆口水,坐直身子,注意到腰间仍旧环绕着紫阳的手臂,甚至她的衣袖上还有自己流的口水,不禁心生尴尬,忙用手去擦拭,紫阳道:“无事,你不用紧张。”胡英道:“抱歉,待会进了客栈,我帮你洗。”紫阳道:“不用。”
不一会,三人找了一家客栈用餐,胡英饿极了,三人五个菜,几乎一大半都进了她的五脏庙,她还连吃了三碗米饭,紫阳看着她胃口这般好,露出一脸欣赏的表情,扶光道:“有这么一个胃口好的人在身边吃饭,自己也能多吃几口。”紫阳笑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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