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阳的余晖还没散尽,城市就飘起了细密的雨丝。顾闻衍对着镜子,烦躁地扯了扯身上那套深蓝色、带金色滚边的DK制服(陆黯煜那傻逼非说什么同学聚会要“仪式感”,硬塞给他的)。制服笔挺,衬得他肩宽腿长,但领口的扣子被他扯开了两颗,露出线条漂亮的锁骨,左手腕的绷带从袖口露出一截,平添了几分不羁。他胡乱抓了抓那头金毛,异色瞳里写满了“老子很烦但不得不去”的暴躁。
“操,麻烦。” 他嘟囔着,把手机塞进裤兜,右手食指上那枚被创可贴裹得严严实实的戒指硌着手感。刚拉开门,就被带着湿气的冷风糊了一脸,他缩了缩脖子,骂骂咧咧地撑开伞冲进雨幕。
聚会地点定在市中心一家带KTV的轰趴馆。震耳欲聋的音乐、闪烁的彩灯、鬼哭狼嚎的歌声和炸鸡披萨混合的油腻气味扑面而来。顾闻衍一进门就被热浪和声浪淹没,眉头拧得更紧了。陆黯煜眼尖,像个炮弹似的冲过来,娃娃脸兴奋得发光:“顾哥!你可算来了!就等你了!快快快!玩骰子还是唱歌?”
顾闻衍被强行按在沙发上,周围瞬间围上来一圈同学。有崇拜的(“顾哥!给讲讲那道压轴题呗!”),有八卦的(“顾哥!言哥今天没来?”),还有端着酒杯跃跃欲试想敬酒的(“顾哥!走一个!”)。顾闻衍被吵得脑仁疼,异色瞳里戾气翻涌,只想把这群聒噪的家伙全扔出去。
“闭嘴!” 他低吼一声,一把夺过旁边人递过来的啤酒杯,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大半杯下去!冰凉的液体带着苦涩冲下喉咙,暂时压住了心里的烦躁,也带来了片刻的清净。周围果然安静了几秒。
“顾哥海量!” 陆黯煜带头起哄。
“再来一个!”
“敬顾哥!”
顾闻衍被这气氛拱得火起,加上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悸言那混蛋居然真没来?),干脆破罐破摔。谁敬酒都来者不拒,啤的、红的、甚至不知道谁兑的奇怪鸡尾酒,一杯接一杯往肚子里灌。异色瞳里的暴躁渐渐被一种迷离的、带着水光的茫然取代,脸颊也染上了不自然的酡红。他靠在沙发背上,金毛蹭得有点乱,那条被强行塞在制服裤里的三花尾巴大概是不舒服,烦躁地在身下扭动,顶起一小块布料。
他喝得又快又急,像在跟自己较劲。脑子越来越沉,周围喧嚣的音乐和人声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眼前人影晃动,陆黯煜那张娃娃脸凑过来好像说了什么,他也没听清,只是烦躁地挥了挥手,嘟囔了一句:“滚……别烦老子……”
不知过了多久,包厢门被推开。室内的喧嚣和外面清冷的雨气形成鲜明对比。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逆着走廊的光线站在门口,周身带着被雨水浸染的寒气。
是悸言。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外套,肩头被雨打湿了一片深色。黑发微湿,有几缕贴在冷白的额角。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平静无波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包厢,最后精准地定格在沙发角落里那个醉得不省人事、脸颊绯红、制服领口大开的金毛身上。
陆黯煜看到悸言,如同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冲过去:“言哥!你终于来了!顾哥他……他喝大了!我们拦不住啊!”
悸言没说话,只是那眼神更冷了几分。他迈开长腿,无视周围瞬间安静下来的气氛和那些或好奇或敬畏的目光,径直走到顾闻衍面前。
顾闻衍迷迷糊糊感觉光线被挡住,不耐烦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只能看到一个高大的轮廓,带着熟悉的、让他本能想炸毛的冷冽气息。他努力聚焦,终于看清了悸言那张冰块脸。
“你……谁啊?” 顾闻衍大着舌头,异色瞳里水光潋滟,带着醉后的茫然和挑衅,他甚至还抬起手,食指晃悠悠地指向悸言,“哦……冰块脸……你来……干嘛?看……看我笑话?”
悸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没理会顾闻衍的醉话,俯下身,一手穿过顾闻衍的腋下,一手揽住他的膝弯,稍一用力,就把人稳稳地打横抱了起来!
“哇——!” 包厢里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倒抽冷气的声音!手机拍照的闪光灯此起彼伏!
顾闻衍猝不及防被抱起,失重感让他惊呼一声,本能地伸手抓住了悸言胸前的衣襟。他晕乎乎地靠在悸言怀里,温热的、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悸言颈侧,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嘟囔:“放……放老子下来……冰块脸……你……你……”
悸言抱着他,动作平稳,仿佛怀里不是个一米八几的大活人,而是什么易碎品。他看都没看周围震惊的人群,抱着顾闻衍,转身就朝包厢外走去,只留下一个冷硬挺拔、带着绝对掌控力的背影。
“言哥!伞!” 陆黯煜在后面追着喊,递过来一把伞。
悸言脚步没停,只是微微侧头示意了一下。陆黯煜立刻会意,屁颠屁颠地撑开伞,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脸上是激动到扭曲的八卦之光,手指在裤兜里疯狂盲打:
【陆黯煜(“前线记者·嗑糖嗑到晕厥”):公主抱!!!言哥公主抱顾哥离场!!!顾哥醉成一滩烂泥!!!言哥男友力MAX!!!包厢全体石化!!!我没了!!![原地升天.jpg]】
雨下得更大了,噼里啪啦砸在伞面上。冷风裹着湿气吹来,顾闻衍在悸言怀里不舒服地扭动了一下,嘟囔着:“冷……”
悸言抱着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用身体替他挡住大部分风雨,步伐加快。
好不容易把醉猫弄回家,打开门。林逸似乎已经休息了,客厅只留了一盏小夜灯。悸言抱着顾闻衍,熟门熟路地把他送回卧室,动作不算温柔但也足够小心地将他放在床上。
顾闻衍沾到柔软的床铺,舒服地哼唧了一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湿漉漉的金发贴在脸颊,制服外套皱巴巴的,领口开得更大,露出一小片泛着粉色的皮肤。他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嘟囔着什么,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送回了窝。
悸言站在床边,看着床上毫无防备、醉态可掬的人,黑发上的雨水顺着冷白的下颌线滑落。他沉默地站了几秒,转身准备离开。
“喂……” 床上的人突然含糊地叫了一声。
悸言脚步顿住,回头。
顾闻衍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异色瞳迷蒙地聚焦在悸言身上,带着浓重的醉意和一种孩子气的理所当然。他指了指窗外哗啦啦的大雨,声音含混不清,舌头都捋不直:
“下……下雨了……”
“你……怎么……回去?”
他皱着眉,像是在努力思考一个天大的难题。然后,他大手一挥,拍了拍自己身边空着的一大块床铺,动作豪迈又带着醉后的憨气:
“别……别走了……”
“家里……没……没多余的床……”
“你……” 他打了个小小的酒嗝,异色瞳努力想看清悸言的表情,最终放弃,脑袋一歪,又砸回枕头上,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浓浓的鼻音和一种近乎撒娇(?)的含混:
“委屈……一下……跟……跟我睡吧……”
说完,他眼睛一闭,呼吸瞬间变得绵长均匀,彻底睡死过去。只有那条不安分的大尾巴,大概是觉得束缚太紧不舒服,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扭动着,把制服裤子的后腰撑起一个明显的鼓包。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和床上人均匀的呼吸声。
悸言僵在床边。
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夜灯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深邃的眼眸,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寒潭,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那里面翻涌着震惊、难以置信、挣扎、以及一种被强行点燃、几乎要焚毁理智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暗沉风暴!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凸起,发出细微的“咯咯”声。目光死死锁在床上那个睡得毫无防备、甚至还发出邀请的金毛醉猫身上。
委屈一下?
跟他睡?
窗外的雨声,成了此刻唯一的背景音。
床上那点酒精带来的短暂昏迷,像潮水一样退得飞快。顾闻衍只觉得喉咙干得冒烟,胃里也隐隐翻腾,一股浓重的酒气混合着炸鸡披萨的油腻味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直冲脑门。
“操……” 他皱着眉,极其不爽地睁开眼,异色瞳里全是宿醉的茫然和嫌弃。他挣扎着坐起来,脑袋沉得像灌了铅,环顾四周——是自己房间没错。低头一看,身上还穿着那件皱巴巴、沾了点酒渍的DK制服外套,领口歪斜,绷带也蹭得乱七八糟。
难受!脏!
顾闻衍瞬间被自己恶心到了。他烦躁地一把扯开制服外套的扣子,胡乱把外套扒下来扔到地上,穿着里面的白衬衫就踉踉跄跄地冲进浴室。
冷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激得他一个哆嗦,酒也醒了大半。他胡乱抹了把脸,看着镜子里自己湿漉漉的金毛和依旧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异色瞳里全是暴躁:“妈的……陆黯煜那傻逼……” 他挤了一大坨薄荷味的牙膏塞进嘴里,刷得泡沫横飞,试图把那恶心的味道压下去。
草草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纯棉T恤和宽松睡裤,顾闻衍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一点。他像条脱水的鱼,重新把自己摔回柔软的大床,舒服地喟叹一声。困意再次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席卷而来。
他闭着眼,习惯性地在床铺上摸索着。平时床上堆满了他各种抱枕玩偶,随便抓一个就能搂着睡。可今天……摸了半天,旁边空空荡荡,啥也没有。
顾闻衍不满地哼哼唧唧,眉头皱得死紧。他困得要死,脑子根本不清醒,只剩下身体本能地寻找那个熟悉的、可以搂抱的“东西”。他闭着眼,凭着感觉,朝着床铺另一侧那片带着点微凉体温的区域就滚了过去!
手臂一伸,腿一搭——
结结实实地抱住了一个带着清冽冷香、温热的、而且……明显是个人形的“抱枕”!
“唔……” 顾闻衍满足地咕哝了一声,脸颊无意识地蹭了蹭“抱枕”微凉的、带着点湿气的布料(悸言的外套还没脱),鼻尖萦绕着那熟悉的、像雪松一样的冷冽气息,让他混乱的神经奇异地安定下来。他像只终于找到窝的树袋熊,整个人都扒拉了上去。
彻底睡死过去之前,他还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睡意:
“这……抱枕……手感……还行……”
被当成“人形抱枕”的悸言:“……”
他原本只是和衣躺在床的另一侧,想着等雨小点就离开,或者干脆坐一夜。结果还没等他理清脑子里那团被那句“委屈一下跟我睡”搅得天翻地覆的乱麻,这个醉后失忆的金毛炮弹就滚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把他当成了大型安抚玩具
悸言的身体在顾闻衍抱上来的瞬间就彻底僵住了!像一块被投入冰水的烙铁!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猛地睁开。
顾闻衍温热的呼吸带着淡淡的薄荷牙膏味(还有一丝残留的酒气)
悸言垂在身侧的手瞬间紧握成拳,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他想把人推开!立刻!马上!这个姿势太危险!太越界!
他尝试着微微动了动肩膀,想抽离。结果刚一动,怀里的人就发出不满的哼哼,手臂收得更紧,脑袋在他颈窝里蹭得更深,柔软的、带着湿气的金发扫过他的下颌,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痒意和……更深的悸动。
“别动……” 顾闻衍在睡梦中嘟囔,声音含混不清,带着点被惊扰的委屈和命令,“抱枕……老实点……”
悸言:“……”
所有的动作瞬间停滞。
黑暗中,他无声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胸腔里那颗疯狂擂动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按捺下去。
他认命般地闭上了眼。
紧握的拳头,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松开。
僵硬的身体,在怀中人温热的体温和规律的呼吸包裹下,如同坚冰遇到暖流,一点点、不受控制地软化下来。
最终,那只松开的手,带着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无奈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
手臂收拢的瞬间,仿佛完成了一个隐秘的仪式。悸言的下颌,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蹭了蹭顾闻衍柔软的发顶。黑暗中,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认命般的叹息。
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交缠的、逐渐同步的呼吸声,和一个注定无眠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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