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罗恢复身份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拜谢胡愔娘子。
胡愔娘子梳着道常髻,身穿一件月白素衫,外罩水青色镶边长背心,拴着秋香色丝绦,腰下系一条淡墨画的白绫裙,手执麈尾念珠。往脸上看,眉毛很淡,眼睛细长,气质素净清淡又带着些庄重。
医馆内的中堂,胡娘子请秦桑罗坐下后,童子奉了茶,秦桑罗将带来的几样礼品交给胡娘子,二人聊起秦桑罗落水一事。
“若不是胡娘子路过,我恐怕已不在人世了,前些时有些困难,一直未能登门拜谢,实在惭愧,胡娘子莫要见怪。”
“秦娘子……现下应该叫秦评事了,之前不是来过信了?贫道已然收到你的谢意,切莫再言谢了,再说,救你的也不是我。”
“我晓得,是道长身边的童子凌宿救我的。”
胡娘子身旁的半大少年挠了挠头道:“并非是我。”
秦桑罗满脸问号:“不是你们救我,还能是谁啊?”
胡娘子笑了:“秦评事,救你的那个人不让贫道说出来,但贫道不能打诳语,还是待他日后他亲口告诉你罢。”
虽然胡娘子说不是她救的人,但是确实是她送她回家的,秦桑罗还是再三感谢,从胡娘子医馆出来后,秦桑罗一直在琢磨这事,救她的人为何不让说啊?
秦桑罗任职大理寺评事之后,百姓之间传开了,毕竟是首位在朝堂任职的女官,秦桑罗开心之余又有些压力,她不想让人失望。
现下已入九月,天气转凉了起来,秦桑罗的新官服正好也到了,不过她家里还有十一套岐王府的侍从服呢,不能浪费,除了上职时间之外她还是穿侍从服,方便。
路过点心铺子,秦桑罗买了一包龙须糖,看到龙须糖又想起秀儿和小顺,也不知晓他们过的怎样了,改日该写封信给常县尉问问。
刚要出点心铺,目光一扫,对面的成衣铺里看到了曲从诗与杨暨,不知杨暨说了甚么,曲从诗以扇掩面笑着,这姐妹俩还真是相似啊,都喜欢在垃圾堆里找男朋友。那个杨暨不是对历阳县主一个劲示好么?他到底要几个?曲从诗向来有主意,年岁又比曲从梦稍长,秦桑罗觉得自己恐怕不方便多嘴,人家可能有人家的打算罢。
往回走的路上碰到了萧暕,其实老远萧暕就看到她了,见她面色红润,神清气爽,便知她心情有多好了。
“萧中郎。”
“秦评事。”
秦桑罗有些赧然的抚了抚鬓发:“干嘛叫的这样客套,怪不好意思的。”
“听闻你正式做了女官,还没恭喜你呢!”
秦桑罗笑着道:“谢谢,我自己也觉得在做梦一般,萧中郎若是无事,我请你喝杯茶。”
萧暕道:“现下我在巡街,不过这杯茶可记下了,秦评事可不能赖账。”
秦桑罗大方地道:“我涨了月俸呢,每月多出三百钱,不然我直接请你吃饭罢,萧中郎何时得空?”
萧暕道:“这几日有些忙,这样罢,三日后我休沐,我们边饭边听曲,平康坊有位琴师,技艺超群,可去欣赏一下。”
“好啊,正巧这几日我在学骑马也有些忙,萧中郎还说过带我去你的琴房呢,可不要忘了。”
萧暕道:“自是没忘,到时可先来我府里,我将各种乐器介绍给你,这样去听曲之时会更得乐趣。”
旁边一个穿着金吾卫皮甲的人说话了:“唉,唉,唉,你们亲亲热热说了半天,当我不存在么?听曲竟不叫我?”
秦桑罗这时才发现,原来站在旁边的其中一人是萧炼。“萧三郎,你也入金吾卫了?”
萧炼道:“你眼里只看得见映之是罢?我怎地不能做金吾卫了?”
萧暕道:“他刚入金吾卫没几日,现下是个直长——显明,秦小娘子现下已是秦评事,你莫要再胡说八道。”
秦桑罗已经习惯萧炼这张嘴了,她故意回道:“啊,有萧中郎之时我自是看不见你的,谁叫萧中郎光芒太盛呢。”
萧暕瞧了秦桑罗一眼,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
萧炼:“嘁——既是听曲,叫上你那位朋友罢,人多才热闹。”
“你是说阿妙么?”
“就是那位给我二嫂看诊的,她现下还需要照顾同乐公主么?”
“同乐公主已好多了,不必每日都去,那我便叫上她罢。”汤泉之后她俩还没在一起玩呢,好些日不见了,怪想她的。
远处。
杨暨也看到了秦桑罗和萧暕,他对身边的曲从诗道:“那不是你妹子么?她与萧暕很熟么?”
曲从诗张望了下道:“嗯,是二娘,她离开曲府之后便跟了岐王,想是通过岐王认识萧中郎的罢。”
杨暨摸着下巴道:“长得是很不错,竟还做了女官,也难怪画白对她另眼看待,不过嘛脾气太硬了些。阿岫对我说世子在她面前态度可谓温柔至极,也不见她露个笑脸,以为她不会笑呢,现下不是对萧暕笑的挺好看的。”
曲从诗疑道:“崔世子待她很特别么?她……从小脾气便是那般,我与阿妹都让着她的。崔世子……不是有许多娘子倾慕么?怎会……”
杨暨嗤笑一声:“我也不明白画白是如何想的,许是越难越有**罢,不过他自己嘴里不认罢了,我可不喜欢性子太强的女子。”
曲从诗低下头,一副乖顺的神情,眼里却闪着光。
杨暨道:“对了,三日后平康坊有庆典,要不要去瞧瞧?”
曲从诗:“我一个女子怎生去那种地方?”
杨暨啧了一声:“可以学你那妹子,扮成男子啊,我和画白约好了,你若不去我便带别人去了?”
曲从诗假意犹豫了片刻道:“待我回去想想。”
李玄异给秦桑罗选的兵刃是峨嵋刺,这东西小巧轻便,招式灵活,非常适合秦桑罗这种身材娇小的女子。
峨嵋刺是双兵刃,每支大约一尺长,中间有个圆环指套可套于中指,舞起来之时峨嵋刺便能随意在掌心转动,握住它可以做拦、刺、穿、挑、推、绞、抠等变招,配合步法身形,动作轻盈诡谲。
而李玄异赠与秦桑罗这两支,乃为兵刃大家所制,中间有个机关,平日可以折叠置于套中挂在腰间,要用之时,中指勾住指套一拉,拇指顺便按住机关,直接便能打开握进手中。
其实秦桑罗已练习些时日了,林朝禧本来就在受罚,现下有人陪他练功,自是解闷。
“你这招江水排岸使的时候,右手向前进攻之时,左手的刺要护住右手腕,否则很容易被人反制,对,就是这样。”
林朝禧认真的在指道,其实秦桑罗很多步法和剑招的用法是李玄异教的,峨嵋刺可以借用剑招,不过本身的招式是林朝禧教的,因他从前没少学这类轻巧的武器,熟悉程度比李玄异要高。
看着秦桑罗练功,林朝禧嗑起了瓜子:“哎?你怎地突然又要学骑马又要学兵刃了?游猎宴发甚么何事了么?”
秦桑罗甩头看了他一眼:“无事,就是觉得……离开王爷和你之时,很不踏实,大约还是自己太弱了,我身为评事,日后若需单独行动,那必须能独当一面才行。”
其实不是她不想对林朝禧说实话,只是涉及曲从梦那些私事,实在不好为他人道,若是她自己的事早便说了,一想到那日与崔世子共骑就浑身难受,不想受制于人便要不断变强。
林朝禧:“呵——挺有志气呢!”
“傲气,面对万重浪~热血,像那红日光~胆似铁打,骨如精钢,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我发愤图~强,做好汉~做个好汉子,每日要自强……”她边舞峨嵋刺边唱起来了……
……
林朝禧翻了个白眼:“你这是生错身驱了?我看啊,当让你有副男儿身。”
秦桑罗朝他呲牙一笑:“彼此彼此。”
气的林朝禧干瞪眼。
“甚么彼此彼此?”李玄异背着手到了后院。
林朝禧立即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秦桑罗也收了招式,两人过来见礼。
李玄异:“方才听你吟唱,要做好汉?”
李玄异表情柔和,眼睛里似乎含着笑意,秦桑罗本来还有些窘迫,给李玄异看见放飞自我的一面了,但见他心情不错的样子,又稍稍缓解了一些尴尬。她刚要揖手说话,两根峨嵋刺就交叉支在李玄异眼前……
这要是换个疑心重的,还麻烦了呢。
秦桑罗立即放下双手,站的笔直回道:“嗯,我现下已是朝廷命官了,自然要惩恶扬善、保护百姓,所以……每日努力些总是没错的。”
李玄异点点头,唇边带出了笑意:“不错,是个做官的心态。”推她做官,一方面便是望她展现自己才能为百姓做事,一方面是……现下见她一头一脸的汗,便知自己没看错人。
“对了,若是王爷得空,再教我几招匕首,以防万一。”若是她匕首用得好,那日也不会迟迟不敢出手,被人挟持。
林朝禧:“你嫌自己没累着是罢?待会还要练马术呢,又要学匕首了?这么拼法,身子吃得消么?”
秦桑罗扬起下巴道:“我皮实着呢!”
林朝禧嘁了一声:“当心贪多嚼不烂哦!人家都是一项能学精就不错,你就不能一样一样来?”
秦桑罗歪头看着他,掌心朝上伸出手掌,亮出五根手指,然后狠狠一握道:“我全都要!”①
①大家看出这是甚么梗了吧?对滴,就是豹子头。
存稿发的差不多了,今天开始隔日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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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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