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罗察觉到众人都在看她,直觉又在戏耍她了,放下筷子道:“祸水东引么?”
杨暨道:“秦评事,画白对你那么温柔,我们可都没见过他对哪个娘子如此这般,你怎地总是不解风情?”
秦桑罗看了一眼崔陌,只觉他的眼神令人不舒服,这个话题更让她有种腻烦感,只想快速跳过,于是道:“一唱一和的,好有趣么?”
杨暨:“秦评事是害羞么?”
秦桑罗无语的道:“那好,你说说看崔世子对我哪里温柔?”
杨暨:“你要办的事,画白尽全力帮你办,不然你觉得游猎宴哪里来的?”
秦桑罗皱眉:“那不是我们王爷与他谈来的么?再说,说到底也是为朝廷办事,怎算到我头上了?”
杨暨呵了一声:“秦评事做官没几日,到学会了打官腔,他是为谁你心里没数么?画白又不担朝廷职务,大理寺办案关他何事?”
曲从梦惊道:“怎么可能……她从小便粗鲁,脾气又坏,只有张脸能看,世子又不是没见过美貌娘子,瞧上她哪一点了?”
哦……秦桑罗想给曲从梦点赞,说的好,说的太好了,就是这话。
杨岫挑着眉道:“那便要问咱们世子了,到底是瞧上她哪一点了?”
崔陌不讲话,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这个气氛实在太怪了,秦桑罗起身对曲从梦道:“吃完了么?吃完可以走了。”
曲从梦嘟着嘴:“我不……”
秦桑罗啧了一声,用下巴点了一下门口。
见曲从梦磨磨蹭蹭不想走,她又低声道:“要不要我将上次看见的事告诉舅舅舅母?”
曲从梦脸都绿了,只得乖乖跟着站起身,杨岫冷着脸道:“画白,你不说话么?”
崔陌不答,杨岫嗤笑一声:“又是这样,上回便是你拆局,总是扫人的兴,我可不是画白,你要走可以,她不能走。”
秦桑罗记得王爷跟她说的话,有事要求助,这些人都有盘根错节的势力,她搞不定。
秦桑罗招呼店中小二叫来掌柜,拿出一枚兽符对他道:“烦请你将这个交给左金吾卫卫所的人,就说我在盖物酒楼。”
杨暨一眼便瞧出是甚么东西了,惊讶道:“萧暕竟将这个给你了?”
掌柜刚接过,崔陌冷声道:“不准去。”
随后起身走到掌柜面前,将兽符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又看向秦桑罗道:“呵,赤炎金猊兽,他竟连这个也给了你……”
“哎?你怎还直接抢上了?快还给我!”秦桑罗没料到崔陌这个反应,有点傻眼,她的行为几乎将事态扩大了,眼下要怎么办?
伸手想抢回来,崔陌高高举过头顶,秦桑罗也向上伸手,够不到就跳着抢,跳了几下连他手腕都摸不到,反而差点扑在他身上,崔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秦桑罗立时觉得又给他耍了,气的脸上发热,咬牙切齿对掌柜道:“直接去左金吾卫总司请萧中郎……”
掌柜心里倒抽一口冷气,不知要如何是好,崔世子自不必说,这位娘子又好像认得萧中郎,哪边他都得罪不起,这不是为难他么……
崔陌记起那日在顾楼秦桑罗与萧暕笑意盈盈说话的情形,又想起她身上那颗月华珠,虽然她不说,但也晓得是萧暕送的,现下又多了个兽符,两人关系可真好啊……
“没听到么?这位娘子让你去请萧中郎。”崔陌依旧似笑非笑的神情,但说话已有些挑衅之意。
掌柜急的一头汗,还是站在原地左右为难。
苏婉竹见场面如此,自然知晓事情闹大没好处,忙走到两人身旁笑着道:“何为兽符?瞧瞧可以么?我一介伶人没见识过,这东西做甚么用的?世子可以说与我听听么?”
崔陌将兽符交给苏婉竹道:“这东西原是调集府兵的,不过这枚颜色有误,想是制作出了问题。”
苏婉竹惊讶道:“这是调兵用的?既是颜色有误,那应是无用了。”
崔陌冷笑道:“即便无用,那也不能丢失,若给人仿造一枚便要出乱子,往大了说,萧暕的项上人头都有可能不保。”
秦桑罗心底也很惊讶,当初萧暕给她的时候可没说这么多,她以为只是他的信物,萧中郎……到底是有多信任她……
苏婉竹点点头道:“既是如此重要之物,秦评事你可要保管好,莫要丢失。”她将兽符还给秦桑罗,算是给两人下了台阶。
秦桑罗很感谢她出来打圆场,真诚的道了句:“谢谢!”将兽符收了起来,思索了一下这个局面,若是真把萧暕叫来,会不会矛盾激化,甚至动手……她还是希望和平解决,于是整理情绪声音放缓对崔陌道:“我要送我阿妹回家,她才十五,不适合跟着杨二郎。”
杨岫拧起眉毛满脸不高兴道:“跟着我怎么了?我会吃了她么?”
其实崔陌也不满杨岫将曲从梦带出来,明明警告过他了……听得秦桑罗柔声细语跟他讲话,似在恳求,又见她面带委屈之色,立时心软下来道了一句:“好。”
杨岫脸上带了恼意:“画白!”
秦桑罗拉起曲从梦对众人微微颔首,然后便离开了。
门关上之后,杨岫道:“崔画白,你竟让她随意来去?!”
崔陌不理他,杨暨道:“男子嘛,都是喜欢听软话,秦评事柔声细语之时还是很惹人怜爱的,画白怎么扛得住……”
杨岫哼了一声:“男子怎能这般没出息?”
杨暨微笑道:“谁让秦评事在画白心里特别呢……”
杨岫:“现下好了,太子早已走了,又走了一个美人……”
秦桑罗在路上一个劲数落曲从梦。
“杨岫是甚么人你不知么?他们几个没有好人,根本不适合做夫君,你怎地看不出来?”
“怎……怎么不是好人了?杨二郎待我很好的,他说他心悦我……”
“他说你便信?他一年到头能跟八百个小娘子这样说你信不信?”
“胡说!秦桑罗,你就是不想见我与阿姐嫁得好!你自己勾引崔世子便可以,我与杨二郎来往便不行?”
“谁勾引……你这是甚么用词?谁教你这么讲话的?舅舅舅母请女师教你这些年,你脑子里只有这些事么?”
曲从梦有些自知理亏,哼了一声,双手托着下巴,噘着嘴满脸不高兴。
秦桑罗闭了闭眼,试着正常沟通:“曲从梦,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曲从诗,我也晓得你们不喜欢我,但好歹是血脉相连。你才十五,识人不清很正常,我不想看见你被人家骗,说句不好听的,若你失了身,将来还如何嫁入好人家?”
曲从梦双颊泛红,指着她道:“你、你这说的是甚么话,呸!不知羞!”
秦桑罗:“我不知羞?那日谁在树林与杨二郎……若我不阻止,你知晓接下来会发生甚么事么?你讨厌我没关系,仔细想想杨二郎对你到底如何?他是真心爱护你,还是想占你身子。”
曲从梦半晌没说话,马车一晃一晃的,秦桑罗为了送她还特地雇了马车,给钱的时候心都在滴血……她这么穷,怎么还要有这种额外支出呢?真是太惨了……
曲从梦咬了咬下唇,声音放缓道:“那崔世子有对你……做过那些事么?”
秦桑罗杵着下巴,看也不看她:“没有,他敢!”
曲从梦:“那他因何对你那样特别?我还道你已与他好上了,他才那般对你……”
秦桑罗扭过头皱着眉嘶了一声:“瞧不起谁呢?我眼光那么差么?要攀附权贵我也不找他啊!你没瞧见他身边坐着平康坊的花魁?还有叫得上叫不上名字的各府娘子呢……跟人家争风吃醋很有趣么?有这个工夫干点甚么不好?”
曲从梦:“可是,阿姐说了,杨氏兄弟是我们能结识到的最好的男子了,要抓住机会。”
秦桑罗心道:这是甚么姐啊?就这么教妹妹?
“她说的是身份地位,但我告诉你,杨岫不会娶你的,今日还有人告诉我,杨岫曾欺骗过一名女子,致使人家差点自缢。闹到这样严重,我猜想那名女子很可能已将自己交给他了,甚至有身孕了都说不定,杨岫娶了她么?甚至这事都没闹出甚么风波罢?那名女子只能暗自吞下这个苦果,杨岫呢?该做甚么还做甚么,依旧逍遥快活。”
曲从梦低下头,声音闷闷的道:“那我便不与他来往了……可是、可是我还能嫁给谁呢?”
秦桑罗:“你生的这么好,怎地担心自己嫁不出去?再长两年,定然是京中有名的美人,到时提亲的人踏破门槛,还不由着你挑?”
曲从梦:“可是阿姐对杨大郎……”
秦桑罗:“你阿姐我可管不着,她又不是孩童,该如何做她心里有数,我瞧她与穆潥穆郎君关系也不差,穆郎君是临川候的侄子,临川候只有一个独女,将来家业很可能给穆郎君继承,你阿姐才不傻,无需你担心。”
将曲从梦从到曲府门口,曲从梦走了几步回头看向她,秦桑罗挥了挥指尖,曲从梦甚么也没再说走进了曲府。
回到大理寺,有人告诉她,明华长公主府的总管带着那日的婢女和车夫来了。
明华长公主府的总管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有点像账房先生。
“秦评事,我是明华长公主府上的总管,名叫黄春,驸马让我等过来大理寺说要问话,这是历阳县主的贴身婢女,叫妍瑚,那是车夫谢闯。”
“黄总管,我是大理寺的评事,姓秦,我们进屋说话罢。”
几人进了屋,秦桑罗请人端了茶,毕竟黄春是长公主府的大总管。
“黄总管,请你将那日历阳县主从出门到如何出事,完整的说一遍。”
黄春回忆道:“县主卯正左右出的门,那时天还未大亮,大约在辰初到的章敬寺,县主在佛堂敬香,跪了许久,之后去了祈福塔,为明华长公主与驸马祈求增福增寿,午膳在斋藤用的素斋素饭,午膳之后在大殿聆听讲经。”
秦桑罗:“县主在敬香之时可有发生何事?”
黄春犹豫了一瞬道:“这……我在外面等候,并不清楚,这要问妍瑚。”
妍瑚是历阳县主的贴身婢女,长相娇媚,说话带点气泡音,她道:“仿佛是……有人撞了县主一下,县主并不想计较,便离去了。”
“嗯,后来呢?在祈福塔有发生何事么?”
“没有啊,一切如常。”妍瑚看了眼黄春。
“聆听讲经之后便离去了么?”
黄春道:“是的,县主与家里说好申时回去,自然要守时。”
“离开章敬寺之后呢?”
黄春道:“离开章敬寺之后,县主说想去看看桃花湖,桃花湖很近,我想耽搁不了多久,便同意去了。”
秦桑罗问妍瑚:“历阳县主经常去桃花湖么?”
妍瑚看向黄春,黄春答道:“呃……第一次去,县主也是听闻桃花湖景色不错,才想顺便去看看的。”
秦桑罗觉得奇怪:“第一次去桃花湖?离章敬寺那么近,之前怎会没去过?”
黄春:“哦,是这样,县主往日都是去大安国寺上香祈福的,这是第一回去章敬寺,主要也是听闻去章敬寺许愿灵。”
京都之内寺庙很多,京中贵女通常很少选择到城外去上香,不过这也没甚么,太后偶尔还会住到山上的寺庙一段时日,想换个地方也正常。
可是,这便很难认定桃花湖是县主与情郎经常见面之处了。
“妍瑚,县主有与男子来往么?我是说,关系亲密些的那种……”
妍瑚眼神闪烁道:“没、没有,县主向来自尊自爱,怎会与男子私下来往……”
秦桑罗见她十分紧张,怀疑她有所隐瞒,又去看黄春,黄春倒是神态自若。
“秦评事,我们县主是个大家闺秀,京中人人皆知,你可以去问亲族长辈,或是晋陵县主与崔娘子,甚至是女师,县主的德行一直十分完美,绝不会行差踏错。”
秦桑罗点点头,这点到是认同,她依然觉得历阳县主是个洁身自好的女子,不像装出来的。
“去了桃花湖之后呢?县主如何不见的?”
黄春道:“县主说想去看桃花湖的景色,但不许人跟着,说是想独自静一会。”
妍瑚拼命点头。
秦桑罗看向车夫,那名车夫叫谢闯,大约三十岁左右,身高不算高,但身体十分健壮,皮肤黝黑,长相有些丑陋。
“马车停在离湖边多远的地方?”
谢闯:“大约一里地罢,县主不让靠太近。”
他说话声音有些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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