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大婚

君寄卿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让眼泪落下,终究还是抑制不住落下两颗,化在龙口的元宵汤里。

就这么两只元宵,他记了十一年。

君寄卿的情绪难以控制,喉咙酸涩,声音带着些嘶哑:“太晚了,我派人送你回府,大婚前你我二人不宜再见。”

宋佑安只当君寄卿是被刚才那神婆气急了,没多在意。

圆圆的月挂在枯枝上,泛着微弱的黄光。

……

二月初二,花朝节,民间也有人曰“龙抬头”。

国公侯府上上下下都挂满了红灯笼,正门两侧则挂着两只凤凰彩灯。

天只蒙蒙亮,八龙八凤冠,龙凤呈祥衣,鸳鸯彩绣鞋…

宋佑安只觉自己像只提线木偶,被装进命运的枷锁。赤金盘螭璎珞圈压住婚服,也压住了宋佑安的十六岁,从此她再不是侯府小姐,而是君寄卿之妻,大昌太子妃。

一双昭彻眸,透过铜镜,看着身着婚服的自己,宋佑安似乎没多大感触,仿佛自己生该如此。

乌黑顺滑的发垂至腰间,宋夫人拿着桃木梳,忍着泪,从发根梳到了发尾,屋内鸦雀无声,唯有床侧的喜婆高声喊。

“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宋夫人竭力控制住颤抖的手,抚摸着宋佑安的发,再次从发根梳起。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握着桃木梳的手抖得越发厉害,只到一半的地方。

宋夫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桃木梳滑落,在铺好了圆毯的地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却又好像重重地敲在宋夫人心上。

喜婆没有受到半点影响,仍高声喊:“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宋夫人死死地咬住下唇,捡起地上的桃木梳,艰难地完成了最后一次梳发。

“凤冠落,压下三千烦恼丝。”

两名喜婆上前为宋佑安盘发,龙凤冠在上,嵌宝衔珠金凤簪钗两侧各一。

宋夫人终于忍不住,伏在白芍身上低低切切的哭。白芍拍打着宋夫人的背,也泪眼婆娑。

宋佑安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她像是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又像是已经麻木到哭不出了。

宋崇武在外院抚摸着一百二十八抬泥金朱漆红扛箱,死死地咬着唇。一担担、一杠杠都朱漆髹金,流光溢彩。

在这样一个好日子,宋家要嫁女儿了。

漆红门外,锣鼓喧天,太子亲迎。

喜婆在宋佑安额中描了一笔:“乾坤和乐,燕尔新婚。”

红盖头从冠上落,遮住了眼前的路。房门开,宋佑安跪别双亲。

宋夫人扯着宋佑安的手,怎么也不肯送来,她含着泪,给身为宋府小姐说了最后一句嘱托:“你且记得,皇家情意不过黄粱一梦,过往云烟,倏尔即散,万万不可错付真心。”

宋佑安看不见宋夫人的脸,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二人交握着的手。她轻轻拍了拍宋夫人的手背:“阿娘把那赤狐放生了吧,它不该被困在后院。”

宋夫人呜呜咽咽连连点头,忘记了宋佑安根本看不见。连着的手倏然分开,宋夫人纵有千般不舍,也只能看着宋佑安消失在被泪糊尽的视线中。

宋子温今日要等在太和殿充当礼官,宋子良死在了去年的鼠疫,如今三个哥哥里,居然只有宋子让还在。

宋子让背起从前厅走出的宋佑安,双腿像是被灌了铅,一步一步走得沉重。

“还记得你刚出生,皱皱巴巴的一小只,连眼还没睁开,独独抓住了三哥的手,如今你竟已十六了呵。”

宋子让絮絮叨叨的像个老妈子,声音却在发颤,步子慢得像是在挪动:“我们佑安生来就是小娇娇,就算进了东宫也别委屈了自己,受了气就找三哥,三哥是大将军,他君寄卿要对你不好,三哥第一个不饶他。”

宋佑安趴在宋子让背上,双臂环抱着他的脖颈,低低地应,也终于能在红盖头下肆意的落泪。

往日怎么也待不住的侯府大院,宋佑安只求三哥能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在这院中多留一秒,哪怕就一秒,可到底只是徒劳。

唢呐声响,鞭炮声噼里啪啦,热闹了整座京城。十二抬大轿起,里面坐着的,是大昌的太子妃。

华盖上的流苏随着十二力士的步伐规律地晃动,国公侯府没了养在深闺十六年的小姐。

……

花轿停在太和门前,两侧宫人齐齐敲锣,高声喊:“开宫门,迎新妇。”

太和中正门开,一眼望不到头的红地毯一直绵延到太和殿,殿前阶下站满了朝臣命妇。

日已西沉,天色向晚。红毯两侧的宫人提着添了红烛的纱灯,纱灯外贴着红红的囍字。天空飘下红色的花瓣,这里成了红色的天堂。

花轿落在太和门前,一双手撩开车帘。君寄卿将手伸向宋佑安,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佑安,我来娶你了。”

宋佑安看不清脚下的路,眼前是红彤彤的一片。她只能跟着君寄卿,走在柔软的红地毯上,一步又一步地向太和殿走近。

“新人牵红,相伴一生。”

殿阶下的宫人恭敬地送上结着大红绣球的红绸缎,又低着头退下。宋佑安手中微凉的触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柔软的红绸。

君寄卿拉过另一边,不动声色地往宋佑安身边靠近了些:“跟着我走,慢些也没关系的。”

君寄卿的婚鞋落在台阶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即使唢呐声阵阵,宋佑安也能清楚的听见,一颗惴惴的心,在这一刻安静下来。

他们二人就这样迎着漫天飘落的红花瓣,一步一步地走上了太和殿。

最上方的龙椅上,承昭帝和祺贵妃二人同坐,面上带笑。

妃嫔坐龙椅,实在不合规矩,可堂下大臣无一人敢言。现下他们都低垂着头,只要陛下不立后,怎么都好说。

君寄卿含着的笑意,在看到承昭帝身侧坐着的祺贵妃后,淡了许多。但今日是他大婚的日子,他不想有所差池。

大殿两侧各站着一名礼官,其一高声诵读对新人的美好祝愿。

“祝词罢,行拜礼。”

“一拜天地。”

君寄卿不顾众人的视线,搀扶着宋佑安转身,站在高台藐视众人,躬身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承昭帝猝不及防和转过身的君寄卿对上视线,他僵硬的别过头,看着身旁的祺贵妃。二人脸上都没有笑,不像是在纳新妇,倒像是在承臣子参拜。

君寄卿垂下眼,也不肯去看座上的二人。

“夫妻对拜。”

宋佑安侧身低下头,盖头摇晃间,她看见了君寄卿扎着红冠的头。

“礼成入洞房。”

……

东宫,红灯笼挂了满院。

喜婆举着金龙漆雕玄色盘,递到君寄卿身前。

“请殿下为新妇掀盖。”

君寄卿拿起盘中的玉如意,缓缓地放在盖头下。他的手不受控制的颤着,将盖头一寸寸的掀起。

龙凤烛火在屋内摇曳。

绞了面,画上新妇妆的宋佑安,就这样暴露在君寄卿面前。

白皙胜雪的肌肤,金乌熠熠,似是被烛光晃了眼,敛鸦睫,凝黛眉,再抬眸见眼前人,绯绯情瞳,恍若西子留情。粉靥如花笑,玉容掠羞云。

君寄卿倒吸了一口凉气,对上宋佑安那小鹿般湿润的眼,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一旁的喜婆看不下去,忍不住出声提醒:“殿下请将盖头取下,放入轻托,我们好进行下一个环节。”

君寄卿这才回神,挑下红盖头,搁置在漆盘中,盖住了金龙。

端着漆盘的喜婆倒退着离开,另一位喜婆又向前来。

“新人请饮合卺酒。”

君寄卿知道宋佑安怕辣,他取过两只酒盏:“委屈你了,要与我一同饮这烈酒。”

宋佑安抿着唇笑,一双眸中只有君寄卿,她接过酒盏,右臂与君寄卿的右臂交缠在一起,左手抬起盏托,饮尽了这烈酒。

宋佑安先前从未尝过酒的滋味,此时只觉得喉咙像是被火炙烤般,痒痒的,辣辣的。

红云攀上宋佑安的脸颊,她的意识渐渐涣散,脑袋晕晕的。喜婆们早已退去,君寄卿小心地替宋佑安摘下头上的凤冠和珠钗,却被宋佑安一把拉住了手。

“殿下,殿下我热。”

宋佑安双眼微眯,含着笑将君寄卿推倒在床上。她学着话本上的样子,扯着君寄卿的衣物,媚眼如丝。

君寄卿只觉腹部有一团□□,快要将他烧尽。

君寄卿受不住这种撩拨,他翻身将宋佑安压在身下。他不安分的大手在宋佑安身上游走,俯身吻上了宋佑安的唇。

残余的酒香在交织的唇舌蔓延,敞开的婚服被君寄卿粗暴的扔在地上。屋内的龙凤烛火摇得更欢了,伴着屋内阵阵细喘。

缠绵过后,宋佑安似乎清醒了几分,一袭烟青薄衫,搂着君寄卿的腰。

君寄卿撩开宋佑安粘在脸上的发,声音低哑:“去沐浴了再睡。”

二人双双坠入浴桶,二月的天并不是多和暖,晚风拂过宋佑安沾了水的肌肤,惹得她打了个寒颤。

君寄卿用滚烫的胸膛为她传递着温暖。

漫天星子交替着眨眼,夜仍漫长。

本文被锁了三次,已经改的非常清汤寡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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