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尖叫声仿佛没有止境，室内静的可怕，空气沉重的几乎要落在地上。

良久，魏如怡才开口：“我们俩是不是还在做梦啊。”

“需不需要我掐掐你。”

“不用，我现在醒了。”魏如怡扭身，躲开历袖言伸向她腰侧的手。

“可是——那不是影视作品里才会有的东西吗，属于艺术创作，旁边都会标注纯属虚构的，怎么会，怎么会真发生啊？”

“不知道，电影主角通常也这么说。”

见魏如怡愁云满面，她安慰道：“看开点，至少现在我们不会有事。你也别太伤心，正好不用担心明天张老师发数学卷子。”

“别贫，如果是这样，我宁可物理不及格被刘岳骂。”

魏如怡打了一下她的胳膊，忽然又想到。

“对了，我得赶紧打电话问问我妈怎么样了。”

让她这么一提醒，历袖言这才反应过来，她和爸爸约的下午四点来学校接她。从醒来开始她一直沉浸在“丧尸爆发居然真的发生了”的震惊中，完全忘了这件事。

如果真是丧尸病毒爆发，什么时候开始的？规模有多大？如果是在爸爸来学校的时候开始的，那爸爸现在在哪里？妈妈和宁宁两个人在家，她们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了吗？

她连忙从枕头下拿出手环，屏幕显示时间是下午3：46分。

另一边魏如怡已经踩着梯子从床铺上翻出手机，拨通自己妈妈的电话，等了很久，电话始终没有人接听。

“怎么不接电话啊。”

她看了一眼历袖言，后者也不清楚状况。

魏如怡吸吸鼻子，感觉视线有些模糊。又打了一通，还是没有接。

“发信息给她吧。”

魏如怡点点头，编辑了一条自己没事的信息发送给她，又提醒她注意安全，遇到不对劲的人一定要先跑，随后将手机递给魏如怡。

“联系下叔叔阿姨吧。”

“也许是电话不在手边，你不是说阿姨平时工作手机都在后台吗。”

历袖言拨通电话，一边听着电话那头的提示音，一边轻拍魏如怡的肩膀安慰道。心里暗自期盼着爸爸可以快点接她的电话。

这一分钟过得如此漫长，让历袖言的期待一点点落回原地，最终还是等到暂时无人接听的提示音。又打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我妈还在家，她肯定能接。”

这次从听筒传来的就不是无人接通了，屏幕上显示的信号符跳变成了无信号。

魏如怡也看见了，她再也无法忍耐，抱着历袖言大声哭起来。

外面仍有不绝的尖叫和嘶吼，甚至可以听到刺耳的警笛声划破天际。

太阳就要落山了，最后一抹余晖分外明亮，几乎烧红半边天色，远远看着，像燃起了熊熊烈火。

历袖言回抱着她，看向窗外的落霞，心里前所未有的沉重。

眼下学校情况未明，她之前看见有几个学生跑进了宿舍，也不知道有没有关楼下的大门，能不能拦住那些东西。宿舍里还有她们背着宿管偷藏的食物和水，数量尚且能让两个人撑一段时间，只要事态能够得到控制，她们总归是安全的。

如果不能……她闭上眼，不敢再深想。

怀里魏如怡渐渐停止了哭泣，但仍紧紧地抱住她，不愿松手。

天色开始暗下来，宿舍灯统一受一楼控制室的开关控制，宿管阿姨一般只会在起床和休息的时候开。此刻只有门上的玻璃小窗，透过被历袖言贴起来的纸，洒进来一点走廊的灯光。

至少还有电，说明外面至少还是有地方是安全的，秩序还没有完全打乱。

就在天要完全暗下来时，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求求你们开门吧，救救我，我不想被咬啊！”

声音十分凄厉揪心。魏如怡抬头和历袖言对视一眼，看见对方的眼睛里和自己同样的不解。

“去看看？”

魏如怡点头。

两个人便拉着手一前一后挪动到阳台，历袖言努力把头挤在防盗窗栏杆间的空隙里，想要看清下面发生了什么。

她费力地辨认，楼下是三个女生在拍打宿舍的门，似乎是想要进来。楼里面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估计是害怕有丧尸进来不敢开门，一个女生声音尖锐的怒吼道。

“给老娘开门！”

里面的人还是不敢开，三个女生的声音更加凄厉，远处的丧尸注意到这里的动静，从四周缓慢地向这里汇聚。

“快跑！他们朝这里来了！”

魏如怡在旁边激动地向三个女生大吼。三个女生注意到有丧尸靠近，更加用力地拍打大门，眼见丧尸越走越近，里面的人也不忍心看见同学被丧尸抓住，还是开了门。三个女生立刻跑进宿舍里，楼下的玻璃门也在她们进来后立刻被关上。

赶来的丧尸被拦在门外，也许是能透过玻璃看见里面的人，他们没有放弃，围聚在一起，一下又一下地撞着楼下的玻璃门。

“不会撞坏吧。”

魏如怡忍不住担心。

“应该不会，宿舍楼的玻璃门是防爆玻璃的，很厚，他们数量不多，没那么大的力气。”

历袖言想起实验中学刚招生时，在她的中学开过宣讲会。她印象最深就是宣讲会的老师提过的堪比大学的两个食堂，说是中西餐结合，种类丰富。其他的她记得不太清楚，依稀记得他们有提到过学校十分重视学生安全，宿舍和教学楼用的都是性能很好的防爆玻璃。

看来宿舍楼暂时是安全的。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坐回床铺。

“咕咕……”

安静的宿舍突然响起了一阵肠胃蠕动声，历袖言闻声看过去，魏如怡正尴尬地揉着她的肚子。

“中午没吃饭，买完东西回来就睡了。”

“宿舍里应该有吃的，我给你找找。”

“不用。”魏如怡摆摆手，弯下腰打开放在地面上的其中一个塑料袋。

“我买回来了好多吃的。”

历袖言凑过去趴在魏如怡肩膀上看，果然买了很多，包装袋打开后香气直扑鼻腔，神经紧绷了一下午，她也有点饿。

“是披萨！”历袖言感叹。

圆润的12寸披萨躺在包装盒里，面饼镶嵌着红色的彩椒和土豆，只看它略带焦黄的外边就知道烤的正好。

“好香好香，要是咸蛋黄嫩鸡的就更好了，我有点吃不惯这个美国土豆的。”

魏如怡已经吃完一角，正举起另一角。

“有的吃就不错了，又不是你买的，真给你选上了。”

历袖言嘿嘿一笑，伸手又拿了一块。两个人风卷残云般吃完一整张。

“好吃，能不能再给我一块。”

历袖言躺在床铺上，摸了摸肚子——还剩很多空间。

魏如怡没有动。

“怎么了，吃完了？”

“倒是没吃完，我只是在想，现在这个情况，是不是得囤一囤的好。”

历袖言看着魏如怡的眼睛，迟疑道：“好像……是这样的。”

可空气中弥漫的披萨香味实在太过诱人，即使合上包装盒，还能闻到香气。

“好香。”

“忍住。”

“可是真的很香啊，不能给它拿出去吗？放这里总能闻到味道。”

“……”

“其实我觉得吧，这个东西，它放不了太久。”

“有道理，放明天可能就坏掉了。”

“在理吧。如果变质后再被我们吃了，闹肚子了怎么办？现在可看不了医生。”

“……”

“那还是拿出去……”

“别说了，我们吃。”

没人能抵抗住芝士披萨的香气，只有魏如怡能拾回些理智，最终勉强留住半张。

“晚上再说，当宵夜。”

“我……”

“不许有异议。”

“……”

“遵命。”

吃饱喝足，两个人并排在床上躺下，外面已经安静下来，只偶尔会有几声尖叫。

也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历袖言心想，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妈妈和宁宁应该在家里，厨房的米面够两个人吃上小半年，只要守在家里，大概率是安全的。只有爸爸不能确定，如果在外面，可能因素实在太多了。

想到这里，她甩了两下头，试图摈除这些杂念。

现在想这些根本无济于事，她和魏如怡只是两个高中生，即使有心也无力，当下最应该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

现状虽然糟糕，但至少两个人此刻还有披萨吃，还能躺在老爸据说高价买来的床垫上，比起躺在地上的尸体好了太多。

“你这床垫是挺软的，还有弹性，托着我腰还挺舒服的。”

魏如怡调整到最适合的姿势，发出一声赞美。

“你别说，我爸给我买这个床垫的时候被我妈说了好一通——不知道是被哪个销售给忽悠了，人家说什么你就要什么，买东西只顾着听人家说好，标签放眼皮底下都不会看。”

历袖言掐着嗓子模仿起妈妈的腔调。

“一分钱一分货嘛，最起码是真的舒服，这比我那个充气的好。”

“你还记不记得你忘了拿打气筒，气垫还漏气的事。”

“当然记得，还是咱宿舍自己吹的，现在想起来我腮帮子还疼呢。”

历袖言回想起来当时的场景，忍不住笑出声。

“当时咱们两个人吹了半天实在吹不动，就求表姐来吹。她有多讲究你也知道，那个口我们擦了又擦，她还是说口水都已经吹进去了，好话说一箩筐，最后还是耳朵软帮你吹了。”

“她也没白吹！我可是给她带了一个周的饭！不过还是王雨凝厉害，一个人吹了我们三个人的量。”

王雨凝平时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发起火来没人敢招架，吼起来声音洪亮如钟，历袖言觉得她和德育处的李主任很像，都是表面柔美内在火辣的女人。

每次宿舍熄灯时，李主任在宿舍楼下一吼，不管是在阳台洗漱的还是坐下铺泡脚的，通通都会停下手里的事窜回自己的床铺上，衣服也来不及脱，紧紧裹着被子，大气也不敢出，等她走了才会小心起来继续熄灯前的事。

两个人说到这里，本来活跃了一点的气氛又沉了下去。发生的事太多，好不容易放松下来，之前没时间思考的事情，随着话题重新发了芽。

这些话题里提到的人，早上还和她们坐在一间教室里上课，抱怨每天都有的小测。在这间宿舍里，她们也会像现在这样，躺在床铺上悄悄地聊天，时刻注意着门上那扇玻璃小窗，害怕会出现德育处老师的脸。

可现在这些全都远离了她们，历袖言忍不住去想——也许这样平淡的时光再也没办法回来了。

“你说表姐她们还好吗？”魏如怡突然开口问。

历袖言话到嘴边，反复吞咽后才出口。

“肯定没事的。表姐回家了，她们那个小区人少清静，就算有感染人数也不多，安保又好，肯定守得住。王雨凝打起人来力气那么大，短跑又是陶老师都想挖去体育班的，那些东西走起路来都费劲，谁能抓住她。”

“你说的对，她打丧尸还差不多。”

两个人虽嘴上这么说着，其实也没安慰到自己多少，只默默在心里希望她们平安。

也许是高中生长期的寝不足，两个人躺在床上，渐渐有了些睡意，正当两个人头脑昏沉着，即将坠入梦乡时。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色，历袖言猛地坐起来，循声趴在门窗上，揭起纸片的一角，往门外看去。

楼下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有两个女生冲进三楼，迅速关上身后的消防大门。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门一直没有完全合上。历袖言仔细看过去，门外有个长发的丧尸，肩膀卡进门缝，正极力地撞门。

两个女生努力顶住门，可是楼道贴的地板砖很滑，两个人难以使出全力，只能勉强维持住不让外面的丧尸推开门。

魏如怡也看见了此时的情况，她忍不住问：“怎么办，她们两个关不上门的。”

历袖言两条眉毛几乎要扭在一起去，她没时间想宿舍里怎么会突然出现丧尸，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帮那两个女生，自己在宿舍里肯定是安全的，贸然出去，如果楼道还有丧尸，她要怎么办？

两个女生渐渐撑不住了，没时间让她再多想。

“我去帮她们，你找点可以堵门的东西。”

历袖言对魏如怡说，紧跟着跳下桌子，打开宿舍门冲了出去。

丧尸的肩膀卡在消防门里，再怎么用蛮力也关不上，历袖言怕它身上有病毒，不敢轻易用手推它，一边将力气施在门上，一边环顾四周。

忽然眼前一亮，走廊尽头的窗上正晾着根宿管阿姨打扫卫生用的拖把。

“你们撑住，我去找工具。”

两个女生点点头。历袖言连忙探身，抓过那根拖把，她两只手握住拖把底部，狠狠往丧尸肩膀上一戳，全身力量压在身上，竟然真的推动了丧尸，让它身子往后晃了半步，没有障碍，两个女生很容易关上了大门。

三个人锁上消防门，历袖言将拖把插在两个把手上，当门闩用了。消防大门外部包裹着铁皮，强度肯定没问题，即使外面的丧尸一直在撞门，也只是徒劳。

整个过程不过一分钟，危机解除，历袖言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走廊另一头便传来几声惊呼。历袖言闻声看去，西边楼梯口跑进来三个女生，最末尾的女生已经丧尸扑倒在地上！

身后的两个女生才体验过丧尸追逐，就看见丧尸闯进来，被吓得慌忙越过刚跑出来的魏如怡，飞一般钻进寝室，锁扣搭上的声音紧跟着传出来。

走廊这头瞬间只剩下历袖言和愣在门口的魏如怡，手里还拿着一条格纹床单。

失去寝室的两个人面面相觑，既惊讶于两个女生的行动速度，又惊恐于跑进走廊的丧尸。

把一个丧尸关在门外尚且还能算是无接触的安全行动，眼前这个情况，怎么看都是要硬碰硬的正面交锋，危险系数瞬间跨了好几个层级，让两个人一时都不敢上前。

“走吧。”

历袖言深吸一口气，从暂时安全的消防门上抽出拖把，历袖言打头，魏如怡随后，两个人鼓起勇气到了走廊的另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