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大家如果都一条心想去食堂，即使心中胆怯也会忍不住随大流闯一闯，但有吴月两个人开头，一条路就岔开成两条，九个人走着走着就分成两路。

出发时间定在18号，也就是星期二，丧尸爆发的第四天。计划定好的当天晚上，赵静雯便委婉地和任清说自己这两天身体不舒服，帮不到什么忙，还是不去食堂拖后腿了。

木叶琳倒是纠结了很久，她和张飞阳这几天也算相见恨晚，因此有些不好意思说不参加，犹豫许久，直到临出发的夜晚，恐惧最终占据上风。说出来自己不敢去食堂后，解脱和羞愧交织，她红了眼睛：“真的很对不起，但我实在太害怕了，也许吴月说的是对的呢，丧尸一定会被国家解决的。”

张飞阳没想到自己的小伙伴临阵脱逃，又气又急：“怕什么啊，准备了这么久，你说不去就不去了？你要是实在害怕，到时候跟紧我不行吗，我能保护你的……”

“小琳不想去就不去了，别勉强她，还保护呢，你自己能不能护住自己都不知道。”

温依然扯走还想再说的张飞阳，任清则上前搂住木叶琳的肩膀低声安慰：“没关系的，恐惧是人之常情，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我们也不会勉强你去食堂。”

九个人走了四个，最终只剩下任清、温依然、张飞阳、魏如怡和历袖言。

劝解的劝解，安慰的安慰，魏如怡看眼一旁不说话的历袖言，忍不住小声和她说：“就现在这个情况，我们还有必要去食堂吗？”

历袖言反问：“你不怕吗？”

魏如怡点头：“说不怕当然是假的。但天知道我们会在这里待多久才有救援，我宁可冒险去食堂试试，也不想在这里无意义地等下去。”

历袖言笑笑，握住魏如怡的手：“那就祝我们明天顺利。”

-

又是大雨。

历袖言拉起一角窗帘——外面还是毫不意外地下着暴雨。

出发的前一天夜里，窗外突然炸起一道惊雷，隆隆雷声压抑在重重乌云之中，闪烁的电光将天照成红色，显然会有一场暴雨。

雷响了将近一夜才停，天将亮时，这场酝酿许久大雨终于降下，并且整整持续了两天也没有退场。

无论是降雨量还是持续时间，都过于反常。但比上丧尸的出现，这样的天气好像也没那么不容易接受，只是：“要下到什么时候？”

魏如怡走到阳台门前，隔着玻璃感叹道：“幸好我们这里地势高，否则这雨恐怕已经淹到二楼了。雨这么大，连丧尸都躲起来了。”

豆大的雨珠，丧尸也难忽略，此刻外面只有昏黄的天色和隔着玻璃也惊心的雨声，历袖言望着窗外在风中摇晃的梧桐树，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自然的力量。

“希望能躲远一点。”

历袖言出神地看着，直到魏如怡提醒她到了午饭时间。

这些天的食物一直是温依然在分，今天除了饼干外还多分了一袋紫菜汤，用热水冲开，香气充盈房间，手里的饼干也好吃不少。

“真希望这雨快点结束，这两天面包饼干真吃不下了，好想吃点油盐调料。”

只有温依然出声捧了张飞阳的场，其他人吃着饼干，没有说话。吴月四个人在水房冲好紫菜汤就走了，一言不发，甚至连眼神也没有交汇。

木叶琳跟在最后，听到张飞阳说话，回头看她一眼，似乎要说些什么，也许是想到自己的选择，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过身跟上前面的赵静雯。

张飞阳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不再说话，室内只剩下吞咽与咀嚼声，淹没在窗外轰隆的雨声里。

“汤都要凉了，快喝吧。”

骤然被提醒，任清一抖，手上的碗差点翻下来，魏如怡眼疾手快地扶住倾倒的一侧，保住了这一碗珍贵的紫菜汤。

“谢谢。”

任清轻声向她道谢，端稳手中的碗，就着饼干喝完剩下的一大半。这两天变化最多的就是她，作为九个人里唯一的高三年级，她从一开始就自觉地挑起了团队大梁，致力于让大家和谐共处。但如今情况特殊，她多次尝试修复裂痕未果，只能眼看着九个人之间的嫌隙逐渐扩大。

木叶琳等人越冷漠，任清的心情就越差。

魏如怡轻轻叹了口气，她没办法帮任清修复裂隙，也不知道怎么劝她放下，只能看着她陷入自己的情绪。

五个人吃完，正打算离开水房，楼顶突然传下来一阵脚步声，听上去不止一个人，杂乱在一起，像是在缠斗。

听见这声音，张飞阳猛地翻身站起，抄起水房墙边靠着的斧头。

“你和魏如怡去左边，我带着她们去右边。”

历袖言点点头，带着魏如怡先去了。

“什么情况？”

魏如怡下意识挽住历袖言的胳膊，有些害怕。

“没事。”

历袖言回过头拍拍她的手背，随后握紧手中的厨刀，和魏如怡一起小跑到另一个楼梯口。

两个人趴在消防大门上，将耳朵贴进门缝，仔细分辨着外面的声音。声音似乎是从四楼传过来的，隔着门，听得并不真切，只能依稀听清楚一些“小心”“这里还有”。

魏如怡：“有人在外面？”

历袖言耳朵紧贴着门，一边分辨一边回话：“好像是在打丧尸。”

她听见一个凌冽的女声说：“已经死透了。”

“打丧尸？楼里还有人？”

“你忘了二楼的消防大门是上锁的？外面应该是二楼的人。”

“楼里少说有五个丧尸，她们能打得过吗？”

“不知道，但好像已经解决了一个。”

两个人趴着听了好一会，二楼似乎遇到了难缠的对手，打斗声愈发激烈，忽然，有人大喊一声：“跑！”。

门外紧跟着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二楼的人正在往楼下撤，同时还掺杂着大叫。

“妈呀！这个怎么这么厉害！”

“闭嘴！别把其它的也招过来了。”

历袖言面色一紧，双手抓紧门把——如果待会二楼向她们求助，也不知道她们几个能不能拦得住正在追二楼的丧尸。但二楼并没有将这个麻烦丢给她们，声音在楼道急转，直坠至楼下，紧跟着就是“砰”的关门声。

“看来她们没事。”

魏如怡和历袖言将耳朵从门上撕下来，紧绷的一口气俱是一松，另一边的温依然跑了过来，问道：“你们这边有听到什么吗？我们那边听得不太清楚。”

历袖言将其他人聚在一起，和她们分享了在门外听到的内容以及自己的猜测。听到二楼的人在打丧尸，三个人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惊讶。

任清：“女中豪杰，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希望她们没有受伤。”

温依然：“巾帼英雄，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希望它们不是为了食物打上的四楼。”

张飞阳：“……牛口”

魏如怡：“怎么不接队形呢。”

张飞阳：“别管了，玩会智能手机吧，语文学不好又不犯法！”

四个人都被张飞阳的反应逗笑了，温依然笑得最厉害，靠在门上，笑得直不起腰。笑着笑着，好像发现了什么，“咦”了一声，伸手拉开窗帘。

“雨好像小了。”

听到这话，笑声同时一顿，张飞阳第一个冲上阳台，伸头去看：“真的小了，天也没那么暗了。”

温依然将阳台门和窗帘都拉开，外面的天光照进室内。雨的确变小了，云也散了不少，看来雨真的要停了。

任清看着转晴的天气，笑着说：“等雨停了，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其余人都点了点头，横亘在五个人多天的低气压在此时终于得到缓解，随着天气转晴，一定会烟消云散。

-

连着大雨，温度下降了很多，被子子盖厚了又重，横竖没有宿管老师查寝，历袖言和魏如怡索性睡一个被窝，晚上还能暖和一点。

这两天历袖言入睡得都很快，只有今天反反复复地翻身，一直睡不着，在她小心地试图翻第五次身时，魏如怡忍不住开口：“怎么了？有心事吗？”

“吵到你了？”

“有一点。”

反正已经吵到了，历袖言干脆利落地一翻身，和魏如怡面对面：“要去食堂，路上地形开阔，我们能躲则躲，但在食堂里面不行。如果有丧尸在里面，能引出来最好，要是引不出来，那我们就得和它们正面碰上。”

魏如怡眨眨眼：“这个之前不是讨论过了吗，张飞阳和你也想出办法了呀。”

历袖言摇摇头：“办法是办法，好不好用却要另说。你还记得今天中午听到二楼的人杀了几个丧尸吗？”

“我记得。”魏如怡点点头：“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了，你想去找二楼的人，学她们是怎么杀的丧尸？”

“对，但不仅是学，还要实战。”

“实战？！”

“嘘，小声一点。”

魏如怡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她屏住呼吸，确定其他人还在熟睡后，才小声开口：“太危险了，你当这是玩游戏吗？”

“我是认真的。”

“在宿舍的危险难道会大过食堂吗？在宿舍里，如果我们失败了，至少还能退回三楼，退回宿舍，可在食堂如果失败了，我们能退到哪里？冒着一路的风险跑到食堂已经很难了，如果我们没把握解决掉食堂里的丧尸，难道要顶着一路聚过来的丧尸再回宿舍吗？就算我们成功返回宿舍，没有食物，我们又可以坚持多久？”

魏如怡盯着历袖言的眼睛，夜色虽暗，她的眼睛却明亮如火，在这样坚定地注视下，她不得不承认历袖言是对的，她们必须尝试着和丧尸作战，熟悉和丧尸作战。最终，她点了点头。

“我明白，明天我会和你一起，如果她们不同意，那我们就一起劝她们同意。”

能得到如此可贵的信任，历袖言轻笑一声，抬手摸了摸魏如怡的脸：“谢谢。”

-

历袖言本想在得到大家同意后再去二楼，结果没等她先去，二楼的人就先来了，方式还及其特殊。

第二天，天气晴朗，地上有积水，并不适合行动。历袖言等人正在吃饭时，水房的栏杆被毫无预兆地甩上了一个不明绿色物体，金属与金属相撞，发出的声音吓得屋子里的人慌忙退到门口。

九个脑袋挤在门口，看到绿色物体被拉扯下楼，紧跟着又甩了上来，在“哐当”的撞击声后，牢牢卡在栏杆上。她们这才看清不明物体其实是变形的绿色衣架，形状类似钩爪，一头卡住栏杆，另一头系着绳子。

一只手拽着绳子出现在窗台，紧跟着露出半颗脑袋。

“好像有人要爬上来。”任清开口。

“不会是丧尸吧？”温依然惊讶道。

“应该不会吧，进化这么快？”张飞阳否认。

是与不是，只有看了才知道。

历袖言和张飞阳上前察看，后者拿着斧子，前者与脑袋保持距离。脑袋的主人双手用力，一下子跃了上来，半个身子探过栏杆。

动作灵活，是活生生的人。

灵活的人抓着栏杆瞥了她们俩一眼，轻声说：“让开一点。”

两个人连忙向后退一步，有了空间，来人手一撑，利落地翻进阳台。站稳后，她朝历袖言伸出手：“你好，我是韩仪。”

牛口是我自己打的。用到的诗词如下：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李世民《赐萧禹》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李清照《绝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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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