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晨风冷得刺骨。

王茹莱背上大麻袋，只穿着九月开学时带来的单衣，推开寝室的门。

饿了整整大半夜了，她得干饭。

干饭！

但今天她的室友似乎有什么问题，从天没亮起就盯着她，一直盯着她。

自从一个月前丧尸爆发，寝室里只剩她和她的室友两个能唠嗑的。

但灾难爆发当天，室友被咬的发小在寝室外“哐哐”砸门，室友在寝室里哭着堵门，没防住发小“哐哐”的拳头给门砸出个洞。

之后这一个月，室友天天望着这个门洞黯然神伤，今天居然神志回归了的样子，直勾勾的目光有几分睿智。

可是，王茹莱真的很饿……

她管不了那么多，挠挠头就往外走。

“小王，你等等！”顶着俩熊猫眼的室友突然起立。

王茹莱脚下一顿，摸摸肚子转过身来。

站在床边的王书艾，竟是闭着眼睛对她说话，脸上的表情十分挣扎，但开口的声音气若洪钟。

王茹莱眉头一抖，心里有不太妙的预感。

“你……我……”王书艾仍闭着眼睛，“哎呀！有些话，我想问你！”

王茹莱大力点头，但想来对方看不见自己的动作，赶紧出声：“大王你说。”

唉，早解决问题，早出门干饭！

王书艾深深吸了口气，睁开一双坚毅的眼睛。

“小王，你，知道PO文吗！”

有一个瞬间，王茹莱的脑子是空白的。

PO什么？什么文？

那是她失魂落魄的室友应该说出的词汇吗？

但她的室友言简意赅：“事情太复杂了，我长话短说。我，重生的，女配。你，恋爱脑，女主。”

王茹莱：“……”

“长话短说”她懂，但这也太短了！

“我？”王茹莱指指自己，茫然中发出拷问：“恋爱脑？”

“没错，事情是这样的……”王书艾面色愈发沉痛。

“说起来很怪，但我刚才死了一死。

“死后我才看清，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PO文。

“你是书里的女主，目前正与第一任男主纠缠，马上会遇到第二任男主，当第三任男主出场时……”

大王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王茹莱死死抱着肚子，没一会就开始走神。

她很想认真地听，但她真的很饿……

不是，这个剧情真的离谱。

明明是末世背景，但故事的主题，是女主和三个男人酱酱酿酿个没完，就这样，还一步一步占地为王，成长为末世主宰。

可怜的大王，怕是也饿得神志不清了。

王茹莱礼貌地请她退下：“我现在要出门一趟，回来再说好吗？好的。”

王书艾不给她落跑的机会，冲到门口，一把薅住她的麻袋，“我知道，你现在要去找那个杜楠学长，对吗？”

王茹莱拽了拽自己的袋子，没拽开。

唉。

想了想，她猛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下一秒，又露出微笑：“你该不会以为我要这么说吧？”

杜楠是个八块腹肌的学生会会长，灾变当天在学生超市检查卫生，然后就地幸存下来，囤了一整间超市的物资。

最近她大都是在那里讨饭……不是，交易。虽不曾向大王提过此事，但这不难猜到。

大王没回话，但紧张的神色突然有点裂开：“那个……我还知道，今天杜楠会把你……还要把你……最后你们还……”

王茹莱：“？”

她的室友在叭叭什么东西？说话也能打码的吗？

王茹莱无力纠缠，将王书艾推回床边，一把按了下去，“知道了知道了，等我带点鸭脖回来再细说……”

王书艾直接弹了起来：“你不会真的心思活络了吧？”

王茹莱：“？？？”

“我也去！”王书艾火急火燎，“一切都是从今天开始的，这次我一定保护好你，挽救你的恋爱脑，就是挽救我自己！”

王茹莱欲言又止，忍不住看向大王的脸。

白白的，但干了点，好像那放了一天的米饼。

还有米饼底下，那修长的脖颈。

一个月没好好锻炼，掉肌肉了，多像自己心心念念的鸭脖。

王茹莱忍无可忍：“我得去换吃的！”

说话间，她一秒掏出钥匙，两秒冲出寝室，第三秒把门反锁。

视线穿过门上的破洞，寝室里的大王抓耳挠腮地扒拉着门锁，好像还要叭叭。

但王茹莱顾不上了。

这两天，她总是很饿。这次的饥饿感已经持续了五个小时。走廊上七零八碎的肢体，残缺不全的躯干，刺激着她的胃液翻江倒海。

胸口火烧一般灼痛，王茹莱已经在失去理智的边缘，饿得只想吃人。

没错，想吃人。

因为她是丧尸。

早在丧尸爆发前，她就已经当了一年的丧尸……

虽说她洁身自好，没咬过任何活物，可作为一只成熟的丧尸，饿疯了可真就要了人命了！

飞快地跳下楼梯，冲向校园超市，超市外看守的男生像见了熟客一般自动为她让行。

而收银台边，不畏严寒的杜楠学长又在窗下晒腹肌。

王茹莱猛地停步，急道：“学长快把衣服穿好！”

杜楠学长意义不明地笑：“嗯？是莱莱？别见外，先过来吧。”

王茹莱一动不动。

学长无声笑笑，慢条斯理地从下往上扣扣子，“是我听错了么，好像有谁在咽口水……”

王茹莱嘴角一僵，努力忍住了喉肌运动。

饿了大半夜，实在很难抗拒这么大一块送到眼前的肉。她只能擦擦嘴角，捂住口鼻再往里走。

学长笑得更温柔了，一步步走近：“难不成，有人要流鼻血了……”

王茹莱更被熏得尸眼昏花，赶紧把背包甩在柜台上，“18650电池，蜡烛，针筒，红霉素和……”

“莱莱，你在紧张什么？”杜学长笑容依旧，还把手搭在她的肩头。

王茹莱的动作顿了半秒，捞起货架上的卤鸭脖就塞进嘴里。

杜楠微笑着摇头，“小吃货，知道你爱吃肉，昨天刚补充了物资，来仓库吃些再走。”

“小吃货？”王茹莱狠狠地咀嚼，“谁小？！骂人呢你？”

但话音刚落，她觉得自己有失体面。

毕竟吃人嘴短，过度饥饿果然使丧尸失去理智。

而杜楠抬手擦掉被喷了一脸的鸭脖子渣，目光微愣，但在看向王茹莱的三秒后，重新露出宠溺：“莱莱真是可爱……”

王茹莱：“……”

对方的情绪好像过于稳定，稳定得和她一样不像个人。

原本她以为，能在末世幸存之人，大多都有些异于常人的变态之处。

杜楠就是这样的一名变态。

但今天，大王的胡言乱语让她迷惑。

“莱莱……莱莱……”变态他鬼迷日眼地看她：“你真的不懂我吗？我只给你留着……”

王茹莱被看得尸身发冷。

她冷冷地问：“学长，你……”

突然，发僵的脑子想到了什么，她捂住塞满鸭脖的嘴，“你该不会，也看了PO文？”

杜楠怔了半晌，才轻点王茹莱额头：“什么PO文，少科学上网。”

然后，他主动推开仓库的门。

昏暗的房间顿时飘出股股青烟，炭火的灰烬混杂着烤肉的香味席卷而来。

滋啦。

滋啦滋啦。

王茹莱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坐在了一把月亮椅上，面前是一张蛋卷桌，桌上架着卡式炉。

烤盘里是牛肋条，餐盘边摆着杯饮料。

又一阵恍惚，数秒后再回神，烤盘里的火烫的肉，已经炫进了嘴里。

蛋卷桌对面的杜楠摇晃着高脚杯，冲她勾唇一笑，然后轻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饮料。

王茹莱飞快咽下嘴里的肉，饥饿感大大地消减，所以脑袋里的问号大大地浮现。

发生什么了？她吃肉吃断片了？

再歪头一看。

这桌椅又是怎么回事？露营吗？在学校超市的仓库里？

不是，那么小一间超市，竟然有那么大的仓库吗？

问题太多，王茹莱逐渐回拢的智商不大够用，跟着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杜楠的嘴角扬起：“味道怎么样？”

王茹莱嘴角一垮：“马尿？”

杜楠皱了皱眉，但马上舒展开来，自顾自地噙着笑意，不再回话。

很怪，一直以来，他对她都像小爱同学有问必答。

怪事太多，王茹莱不想再待。

她站起身，公事公办：“背包里还有两盒布洛芬三盒蒙脱石散，换十瓶水五袋面五罐午餐肉，但刚才吃了你的卤鸭脖，加上这里的烤肉和饮料，我……我就少拿……少拿三罐……”

她说不下去了。

虽然她今天连吃带喝，缺乏一点边界感，但少拿三罐午餐肉还是让她心痛得无以复加！

可杜楠仍不出声。

王茹莱擦擦嘴角的泪，转身离开，“不打扰学长吃饭了，我拿上东西就走，放心，我绝不多……”

声音突然停住。

可能是吃了牛排的她手劲太大，她不小心拧下了门的把手。

她看看把手，看看门。

这门纹丝不动。

冰冷的后背，却有莫名的温度倚靠上来。

“莱莱……”一双灼热的手攀上腰际，潮湿的鼻息喷在耳畔：“热吗？”

王茹莱呼出口气，一如既往，像冬天的空气毫无温度。

杜楠恍然不觉，越贴越紧：“一个人很孤单……留下来陪我，莱莱……”

王茹莱开始发呆。

杜楠的手渐渐往上，“如果觉得太热，学长帮你把衣服脱了，嗯？”

王茹莱仍呆着不动。

身后喑哑的声音说：“酒里加了一些无伤大雅的东西，不用压抑自己……这个世界已经沦陷，我们和世界一起沉沦，不也很好？”

王茹莱猛地脚趾抠地，扭头对上杜楠的眼睛。

那双眼睛红通通，湿答答，迷离地望着她，仿佛她是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

王茹莱的脑子嗡嗡作响，不断回响着大王的魔咒：“今天杜楠会把你……

“还要把你……

“最后你们还……”

不是，等等，她得想想。

大王是说，最后她和杜楠，干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