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家住宅——
舒柔柔跌坐在最后一阶楼梯上,雪白的裙子凌乱不堪,哭的梨花带雨。
听到大门打开,舒柔柔立马抬起红肿的核桃似的双眼,楚楚可怜地叫道:“厉哥哥,柔柔脚好痛……”
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帅哥穿着白大褂走过去,蹲下身盯着舒家二小姐的脚伤看了几眼,对厉夜霆嘻嘻笑:“这位小姐只是扭伤了右脚而已,我保证用不了三天就能痊愈。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担心一个人——还是位女士。”
杰弗里戏谑地对他挤眉弄眼,厉夜霆面无表情冷冷瞪过去,倒是舒柔柔羞红了脸颊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顺带着往旁边使了一下眼色。
一个年轻的女佣人小声道:“我……我看见是大小姐推了二小姐……”
“你放屁!我根本没有推她!”
女孩愤怒的反驳声突兀响起,带着与这栋豪华别墅格格不入的粗俗。
厉夜霆的目光这才施舍给站在角落里的女孩。
舒家大小姐——舒心——穿着昂贵的黑色蕾丝短裙,脚上却套着一双草鞋,看上去怪异的像个来表演的小丑。
草鞋啪嗒啪嗒作响,她冲过来拽住女佣人的衣领:“奶奶个腿的,你哪只狗眼看见我推她了?!”
刚吼出一句话,她就被厉夜霆的保镖擒住双手拖走。
“舒小姐,请冷静。”保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冷冰冰的像机械。
舒柔柔当真人如其名,此时被包扎好了脚踝,柔柔弱弱地对厉夜霆说:“厉哥哥,大概是樱子看错了吧……舒心姐姐怎么会推我呢……都是我太不小心,自己从楼梯上跌下来了。”
说的是为舒心辩白的话,但那可怜的神态处处透露着不敢指认舒心的胆怯,让人看了只会以为她不仅被舒心欺负了,还被威胁不准告状。
舒心对这些弯弯绕绕的小把戏毫无察觉,满心以为自己清白了,连忙挣扎道:“你们都听见了没!她就是自己摔倒的,我根本没推她!”
她期待地看过来,却对上众人愈发蔑视的眼神,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为什么这么看我?
我真的没推她。
舒柔柔连忙擦干眼泪,撑起甜美的微笑对厉夜霆道:“柔柔没事。厉哥哥,你也别站着了,上来到我的房间坐一会儿吧,我新学的钢琴曲有几处总是弹不好,可以请教一下厉哥哥吗?”
舒柔柔看他走过来,连忙扶着栏杆站起来,扭伤的脚踝好像还在作痛,她没站稳般晃了晃,身子一软就向着厉夜霆倒过去。
“——嘿,这位美丽的小姐,你可别忘了自己还受着伤呢,小心着点,我可不愿意看见这么美丽的姑娘再伤第二次。”
杰弗里眼疾手快地揽住舒柔柔的肩膀,将人交给舒家仆人。
舒柔柔浅笑着道谢,粉嫩的指甲却深深陷进肉里。
刚才她有意摔在厉夜霆怀里,好顺理成章地让他抱着自己上楼。
但是那一瞬间,厉夜霆分明向后退了一步,有意错开。
——怎么会这样?
舒柔柔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又挂上甜甜的笑容。
她已经不是真正的舒家小姐了,一旦再没有了厉夜霆的偏爱……
不,不会的。
厉夜霆向来不近女色,只有对自己还有几分疼爱。
他们从小一块长大,十几年的情谊,不可能说没就没了!
在厉夜霆心里,她一定是最重要的女人——没有之一!
舒柔柔被仆人扶着迈上台阶,看见厉夜霆驻足在那架钢琴旁边,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摸着黑亮的琴盖。
“厉哥哥,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就是在这架钢琴前一起练习。”舒柔柔打了个感情牌,然后扯起蹭破的裙摆俏皮道:“那柔柔先去换个衣服啦,等下就来向厉哥哥求教哦。”
“嗯。”
即使行动不便,舒柔柔依旧像只小蝴蝶般摇曳着裙摆离开。
厉夜霆垂眸看向那架浸润了时间酒香的钢琴,童年时无忧无虑的往事涌入脑海,男孩女孩的欢声笑语依稀回荡在耳边。
他抬起手打开琴盖——
欢声笑语登时粉碎成片。
如同被泼上红色油漆的黑白琴键。
“啊!”
那是舒柔柔的尖叫声。
“天哪!二小姐的衣服——”仆人的惊呼抑在喉咙里,但足以说明一切。
杰弗里好奇地往卧室内看了一眼,只见衣柜中各色的小裙子都被泼上了鲜红的油漆,凌乱渗人,像某种恶毒的诅咒。
“天啊……”仆人喃喃道:“大小姐昨日问我要过一桶红色油漆……”
罪魁祸首是谁简直再明显不过了。
舒柔柔含着哭腔质问道:“姐姐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你姐姐,”玉石相击般的清澈声音响起,“是无辜的。”
所有人循声望过去。
姜慈站在二楼楼梯旁,无脑顺着“啊啊啊啊”系统的话说,一个字一个字地复述。
他顿了顿,脑子里的系统仍旧在涛涛不绝:“首先,我们需要专业的医生检查舒柔柔四肢关节的伤势,可以发现并没有跌下楼梯应有的组织挫伤面,并且她的脚踝韧带和肌肉拉扯撕裂的程度……”
“宿主,你怎么不跟着念啊啊啊啊!快帮女主洗白啊不然男主就错怪她了啊啊啊啊!我知道你懒得想说辞,但我都已经把该说的话都告诉你了,你跟着念就行了啊啊啊啊!”
姜·丧系摆烂大咸鱼·慈,惜字如金道:“我懒得念。”
系统:“…………”
秉着能少说一个字就少说一个字,能少做一个动作就少做一个动作的原则,姜慈向来将生命活动的能耗降到最低。
这次也不例外。
姜慈看向厉夜霆,淡定道:“看好了。”
紧接着向后仰去,像枝头飘零的落花般,从楼梯上滚落而下。
“啊!”这是舒柔柔。
“啊!”这是佣人。
“啊!”这是医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系统!
姜慈闭上眼安详地在一楼地上躺着。
证明舒柔柔的脚伤不是跌下楼梯所致,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方法吗?
而且还可以用伤势休几天假,什么都不用做。
真是太完美了呢。
舒柔柔惊惶地看向厉夜霆。
那张棱角分明,帅的人神共愤的脸戴了面具般没有一丝表情,紧紧盯着楼下的仰躺的人。
她的心跳带了丝惊疑不定。
不是因为自己的诡计即将被拆穿。
而是因为……刚才那个男人跌下楼梯的时候,她分明捕捉到了厉夜霆向前猛地一倾,好像条件反射地要伸手接住那人。
但在中途却又被无形的屏障生生打断,凝固在原地。
舒心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如此大的危机感。
那个男人,和厉夜霆是什么关系?!
*
医院病房门外,洁白锃亮的走廊里——
“厉哥哥……柔柔真的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舒柔柔抹着眼泪哭的上不来气。
她这次是真的哭的厉害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滑落。
姜慈闭眼躺在病床上,睡意被耳边萦绕的哭声拆成碎片。
啧。
吵死了。
比舒柔柔更吵的是他脑袋里的“啊啊啊啊”系统。
“宿主啊啊啊啊!你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行为吗?万一摔成植物人了你让我怎么办啊啊啊啊!”
“植物人?”姜慈想了想,开始郁闷起来了。
倒霉,怎么就没摔成植物人。
一直躺着,意识沉浸在无边黑暗中,算是死亡的平替吧。
虽然没有死亡来的痛快,但是也很符合他对生活的要求了。
坏了,又错过了一次实现终极理想的机会。
“唉。”姜慈幽幽叹了口气。
系统继续叭叭道:“宿主,我们这才是第一个任务世界,离通关还差的远着呢!虽然在任务世界里你可以无限复活,但成了植物人是不可逆的啊啊啊啊!那样我们就彻底失败了啊啊啊啊!”
姜慈咬牙切齿道:“安静点。”
系统憋屈地闭上了嘴,从另一个次元无奈地看着油盐不进的宿主。
它那由0和1组成的小脑袋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宿主最后同意和它一起去小说世界完成任务了。
尤其是这才刚进第一个世界没几天,宿主就又一副不耐烦再活着的懈怠样儿,看起来颇为期待下一秒世界就原地爆炸。
想不明白的事情系统不会一直想,那样会将电量消耗在无用的事情上。系统无事可干,便缩在宿主脑子里翻看自己的数据库。
这是个很典型的霸道总裁追妻火葬场的套路小说。
原文的女主——就是舒心——本来是S市贵族舒家的女儿,但出生的时候被保姆偷偷掉包,原本的千金小姐从此成了保姆的女儿,而保姆的女儿却顶替她享受荣华富贵。
舒心被保姆扔到了乡下老家,寄养在奶奶那儿,整日里在黄土地上跟着老人学种庄稼,夏天挽起裤脚到溪水里摸鱼,冬天撅着屁股掏树洞玩——还被冬眠的毒蛇咬了一口,用农村土方子救了半宿才喘过气来。
她就这样长成了一个毫无淑女形象的乡下毛孩子,虽然贫穷,但是在爷爷奶奶的疼爱下无忧无虑。
这样单调却快乐的日子被一场意外残忍地打断了。
——舒父半年前出车祸进ICU,急需输血。
舒柔柔自告奋勇自愿输血,却发现她的血型根本对不上。
——她和舒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假千金的身份被戳穿,舒父舒母立刻追根溯源,找到了当年的保姆,自然就顺藤摸瓜找回了遗失在外的真千金。
舒父舒母想象中的找回明珠抱头痛哭根本没有发生。
因为时隔二十多年再次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名门淑女,而是一个趿拉着草鞋、会用手直接抹鼻涕的乡下丫头。
他们见到舒心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绝不可能是舒家的女儿。
奈何基因检测报告做了一沓,在确定不过的血缘关系容不得他们反驳。
一边是不是亲生的,但美丽懂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被捧在手心里十几年的舒家小公主;一边是亲生的,但粗鄙不堪、上不得台面的村姑。
舒父舒母虽然接了舒心回来,但心中的天平却隐隐向前者倾斜。
毕竟他们把舒柔柔当成女儿养了十几年,早就有超越了血缘的亲情了。
系统继续往下翻数据库。
舒家和厉家是世交,舒柔柔更是从小和厉夜霆一起长大。但这些年舒家经营不善,舒父车祸后也渐渐在公司事务上力不从心。厉家却在厉夜霆的带领下如日中天。舒家隐隐动了联姻的心思。
舒柔柔虽不是舒家亲女儿,却和厉夜霆有青梅竹马的感情基础,一言一行也完美符合厉夫人的要求。
舒柔柔本人也自小爱慕着这位俊美如神的邻家哥哥,一直以来都以厉氏总裁夫人自居。
本以为二人成婚是铁板钉钉的事,谁知半路冒出个舒心。
她为了掐断舒心嫁给厉夜霆的一切可能,不惜自导自演了这一切。
系统看着数据库中生成的画面——
舒柔柔贴身女仆樱子说悄悄话,樱子将油漆泼在衣服和钢琴上。
舒柔柔站在最后一阶台阶上,看着二楼的舒心狰狞一笑,下狠心折着脚踝一用力!
——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系统操纵画面转向病房外的场景,开始看剧情的发展。
身着深绿色绣金旗袍,披着白色狐貂的女人已经不年轻了,即使保养的再好,岁月也在眼角留下丝丝细纹,但她身材纤细高挑,一头秀发高高盘起,仍能看出年轻时的姣好姿色。
她戴着翡翠手镯的臂膀挽着一个西装革履、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正急匆匆地向病房门口赶来。
厉夜霆抱着手臂,倚在墙上。
舒柔柔坐在椅子上啪嗒啪嗒地掉着泪珠,扭伤的脚踝裹着一层白色纱布。
舒心则蹲在墙角,无聊地用手去扣草鞋。
舒母匆忙赶来,首先抓着舒柔柔的肩膀焦急地上下打量一番,关切道:“柔柔,好好的怎么把脚崴了,伤的重不重啊?”
然后又转向厉夜霆,挂上长辈亲切的微笑:“夜霆啊,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来的早,还不知道柔柔的伤要拖到什么时候呢。”
最后她瞟了一眼角落里矮小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不满:“舒心!你看看你,一个姑娘家的天天没个正形,还不快站好!”
三句话,明明白白地表露了舒母对三个人的态度。
舒心沉默地站起来,头却低着。
她就算是反应在慢、脑子再蠢,也该明白这是一出舒柔柔自导自演的戏剧了。
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陷害她。
舒心的声音干涩:“她说谎了。”
舒母脸色一变:“那是你亲妹妹,姐妹俩打打闹闹的多正常,这些不重要的事回家再说!”
她生怕舒柔柔的名声有损,传出去嫁不到厉家当儿媳妇。
舒心抬起头,直直看向舒柔柔,那眼神里清亮的光逼的她不敢直视。
“我不稀罕当舒家的女儿,你也用不着这样费尽心思赶我走。”
“混账!”舒父气的吹胡子瞪眼,立马一巴掌扇过去。
舒心的脸歪在一边。
“你这个不孝女!舒家哪里委屈你了,竟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病床上的姜慈被迫听着这一场闹剧,实在听不下去了。
这舒父舒母的脑袋加起来凑不出一根弦。
“咳咳。”
姜慈轻轻咳嗽了几声。
舒家人沉浸在激烈的情绪中,压根没注意到这声轻咳。
一直沉默旁观的厉夜霆突然直起身,打开病房门问:“不舒服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懒得说话(已修改)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