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当然

音乐节在体育馆办,每一个班都要上台表演。

当他们班的人熙熙攘攘地挤在后台,黑暗中林山檐拉住了姜砚的手,把他拉到了一个人稍微少的地方。

幕布之外,7班齐声唱着孙燕姿的《我怀念的》。这首歌旋律好听歌词简单,且其中主题非常符合青春期中的高中生,很快也就迎来了全馆的大合唱。

所有人的声音传来,其中有男生也有女生。在巨大的幕布之后,姜砚几乎能想象到此刻那个舞台前,所有人在黑暗中挥舞着荧光棒的样子。几束灯光会流连过那些人的脸庞,一瞬间映亮他们的眼睛,像所谓的理想会在未来如何支撑着他们跋涉过书山书海。

“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我怀念的是一起做梦。”

“我怀念的是争吵以后/还是想要爱你的冲动。”

……

姜砚忍不住跟着在心里哼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晃动,也就这样碰到了旁边的林山檐。

林山檐注意到旁边的人一瞬间的僵硬,于是善意地往旁边站了一点。

姜砚假装没有注意到,小声地说:“感觉七班人气很高啊。”

林山檐瞥着他的侧脸:“看来这首歌比较容易引起共鸣。”

班长徐凯用荧光棒敲了敲姜砚的脑袋,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小子,待会唱大声一点,我把麦摆到你面前!”

……

天大的锅啊,又砸在他脑袋上了。

姜砚服了,他忙按住徐凯的手臂道:“别啊班长,在我心里我们班始终都是第一啊,我就是随口说说。”

徐凯半信半疑地打量他,以一种审视的目光将姜砚从头到脚都看了一遍:“不,我记得导播还挺喜欢拍你的,而且每次镜头一扫到你台下都尖叫。姜砚,你要把我们班的人气都拉上来啊。”

天杀的。姜砚扯了扯嘴角,竟然没什么好反驳的。

他们班这个班长就是个班级荣誉感爆表的死脑筋,连姜砚这种左右逢源的人都不能在他手下捞到一点好处。

在碎碎的说话声与黑暗里,有一声极轻的笑声传到了他的耳朵。

姜砚反应迅速地往旁边看了过去,果不其然看到林山檐把拳头抵在了唇上。

你笑什么啊,还不是因为你?姜砚皮笑肉不笑,他一手勾住林山檐的手臂,假装哥俩关系好得不行,一边悠悠哉哉地说:“同桌,等会我们一块站。”

要下水大家就一起下吧。

林山檐没有拒绝,也没有掩饰自己上扬的嘴角:“当然。”

幕布往左右两侧缓缓拉开,耀眼的灯光便缓缓流到了8班所有人的脚边。此时他们都衣冠整洁,神采飞扬,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开唱。

日后,这张照片将会被放进他们的毕业相册;同样的,整个年级的人都会见证并记住他们此刻的样子。光是这样想想,就足以让人热血沸腾了。

男女分开两侧站,姜砚被迫站在了第一排。他的左手是林山檐,右手是江柏昭和谢泽。

看到麦摆在姜砚面前时,左右手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开始笑,姜砚觉得自己耳尖都要烫熟了。

他们班选了首《奇迹再现》,是迪迦奥特曼的中文主题曲。当时公投的时候,男生们不惜一切代价,包揽了两周的值日卫生才让女生们心甘情愿地为这首歌投上宝贵的一票。

他们每一个人都以骄傲自豪的神情准备着。

不出姜砚所料,站在他身后的男生都颇具信念感地大声唱着,麦摆在自己勉强如同一个摆设。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穿越时空竭尽全力/我会来到你身边。”

……

谢泽显然也是信念队的一员,在男生们震耳欲聋的歌声里,他的眼眶竟然微微湿润。

当导播切到他们的时候,台下便一阵骚动。

姜砚听着旁边谢泽声嘶力竭,无奈地笑了笑。他垂着眼,做着口型,看向台下的每一个人。其实站在这里只能看到前排离自己最近的人的脸和表情,剩下的人的脸全都隐没在黑暗里。

他们在这一晚玩到最最尽兴,给足了同学尖叫和掌声,把手里的灯高高举起,让蓝色的犹如萤火般的光点随歌声汇集在一起,如同一个美丽的童话。

姜砚从来没有站到过这个位置,此时看着这一幕,心里竟也不自觉地静了下来,有种莫名的感触。

在这首歌的结尾,所有人都牵手,鞠躬谢幕。

他牵上林山檐的手,感觉到掌心炙热的温度,缓缓在欢呼声中弯下了腰。

“你的手好凉。”林山檐在离场时对姜砚说。

“空调太冷了。”姜砚小声回答。

准备落座时,林山檐不知道从哪拿了件外套过来。

姜砚有些讶异:“从哪来的?”

“找朋友借的,穿上吧。”林山檐抖了抖外套,然后递给他。

姜砚把外套搭在手臂上,没有穿:“借人家的外套,人家不冷啊?”

林山檐耐心地解释道:“他不冷。”

姜砚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会,然后还是没有矫情,边道谢边穿上了。这件外套有点大,他抬起手套进去,刚好可以把指尖都藏在袖筒里。姜砚按照自己的习惯把拉链拉高了点,后知后觉地闻到外套上淡淡的薄荷味。

整个音乐节,唱什么歌的都有,无论是谁都趁着这个机会在黑暗中歇斯底里,宣泄压力。尖叫声埋在人群的欢呼声中,巨大屏幕上班级的名字和兴奋的脸庞也一同随着镜头的切换变化。

荧光棒和星星灯都营造出了该有的氛围,姜砚也在这里感到久违的放松。他坐在狂欢的人群中间,背部很直,安静得不像话。他不喝彩,只是鼓掌,然后露出兴致勃勃的表情。

林山檐偏了偏头,不着痕迹地将视线放在他身上,只看到姜砚微微上挑的嘴角和被光描摹的分明的下颌线。

在看到有人抱着吉他走出来时,姜砚终于歪了歪脑袋跟旁边的林山檐说:“我也会弹吉他。”

“这么厉害。”林山檐这次光明正大地看进他的眼睛,看到他笑容不减,“我可以听吗?”

姜砚狡黠地一挑眉:“你觉得他弹得怎么样?”

这是个致命的问题,说弹得不错等于给姜砚个机会说自己弹得不如他,还是别听他弹得了;说弹得难听又实在是不太礼貌。林山檐很聪明,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个陷阱,他认真地看着姜砚说:“我没有办法评价,因为我对吉他并不了解。”

好一本正经的回答。姜砚忍笑,于是他用左膝碰了碰林山檐的右膝,把目光转回台上:“那你今晚跟我一起去鲨鱼齿吧,我可以弹给你听。”

“好。”林山檐垂眼看着他的膝盖说。

音乐节结束前,他们四个人跟着人流出体育馆。

当灯光终于亮起,姜砚看到谢泽通红的眼眶吓一跳:“不是吧,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江柏昭无语极了,听着姜砚的话翻了个大白眼:“没有,他就是听这些歌听哭的,别这么矫情啊喂,有点恶心到我了。”他用膝盖顶了顶谢泽的腰。

谢泽吸了吸鼻涕,这个一米八几的体育生幽怨地瞪了江柏昭一眼。

林山檐安慰他,用着真诚而温柔的语调:“没关系,谢泽,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话音未落,姜砚和江柏昭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柏昭一只手搭在姜砚的肩上,一手捂着肚子面对着谢泽笑弯了腰。姜砚也实在是忍不住了,弯着眼睛,笑得露出排列整齐的牙齿,肩膀小幅度地颤抖。

谢泽对他们两个是骂也骂不出来,哭也哭不下去,拽着林山檐的手臂就往场馆外走,边骂骂咧咧道:“别管那两个毫无共情能力的人,一点感情都没有,心比石头还硬!”

林山檐不置可否,但当着谢泽的面实在无法笑得太明显。

姜砚今晚真的笑够了,他笑得肚子痛,和江柏昭勾肩搭背跟在那两个人后面,步子都轻飘飘的。

他本就不是个喜欢和人亲近的人,这几年来,也只有江柏昭、谢泽始终和自己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姜砚确实不喜欢和别人深交,他对维持人际关系感到厌倦和疲惫。

江柏昭和谢泽不一样,姜砚把这两个人划进亲人的范围,这两个人在他心里已经快和江燕花同等重要。

而现在他的生活里突然多了一个林山檐。这个人像涓涓的水一样温润地浸过他生活的每一处,且相处起来从来不会让姜砚感觉到累,凡事都自然而然地让姜砚接受了,也自然而然地就融进了他们的“铁三角”。

做到了别人花两年都做不到的事。姜砚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对他刮目相看。

在笑声中,姜砚一抬手抹去自己眼尾笑出的泪,抬头看向那个背影。

林山檐刚好在这个时候也从谢泽的手臂里回过头,和他对视。

林山檐看着他笑了一下,姜砚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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