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砚看着他笑了很久,好不容易停下。
“好了好了,不笑了。还想听歌吗?”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向林山檐示威。
林山檐眼角含笑,把那杯酒移到自己面前,点了点头。
他品着酒,感受着唇齿间无尽蔓延的苦味,说:“看来今晚的金曲奖已经被决定好了。”
林山檐转身,看向姜砚从吧台后走向舞台,他看到姜砚带着笑意微微弯身,和台上的几个人说笑。这又是他的熟人。
那几个人听完姜砚的话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背,勾着他的肩膀。
其中一个人拿过麦对着场下所有观众说道:“欢迎各位来到这里,在演出之前,我们的小帅哥姜砚想先为大家弹唱一首曲子,你们应该很开心吧~”
然后林山檐就听到台下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和尖叫,他的同桌却并不怯场。
姜砚站到了麦的前面,先是用指节轻轻叩了一下麦,然后又抬眼看向台下:“大家晚上好,都吃饭了吗?”他的语气平常,像平时走在菜市场那样问候着他熟识的人。
台下的男男女女都整齐划一地笑了,然后齐声回答:吃啦——
有人大着胆子问:“你终于肯上台啦?我五年风雨无阻地来这个酒吧就为了等一次你上台!”
姜砚有些为难的样子,他就着麦回答:“姐姐,我才来这一年。”
人们又发出了善意的笑声,林山檐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目不转睛。
“小弟弟以后是不是要常驻主唱啦?你真的好帅啊!”
“不,今天因为朋友想听,临时上来唱一首。”姜砚抱着吉他,手指轻轻一扫,试了试六根弦的音。
“谁是你的朋友呀,让我们也认识一下。”有人调笑着。
“在座的各位都是我的朋友,”姜砚很狡猾,向提问者眨了眨眼,“还请大家多多来鲨鱼齿,我调的酒相当不错哦。”
观众们笑了,甚至有人在朝着他吹口哨。
“那么,接下来我就唱首eason的《最佳损友》吧。”姜砚稍微靠近了一点麦,看向林山檐的方向。
林山檐品尝着他的那一杯特调,和他对视时笑了笑。
“朋友/我当你一秒朋友”
“朋友/我当你一世朋友”
……
姜砚边慢慢扫弦,边开口唱着。唯一的一束灯光自头顶降落,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闪闪发光。
他用粤语唱歌,连咬字都带着些暗哑的意味,不像平时说话那样清冽。
人们都静了下来,短暂地沉浸在这首歌里。林山檐始终看着他,没有移开视线。
“朋友/你试过将我营救”
……
他唱到这一句的时候看向林山檐,林山檐配合地向他遥遥一举杯。
姜砚勾起嘴角。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林龙站到了林山檐的旁边,他仍然点着那支烟。
“他都把你带到这了,说明他已经足够信任你了。”林龙往旁边瞥了一眼,面色有些复杂。
林山檐分神礼貌地点点头,他看着台上的姜砚,目光一错不错。
“这个孩子就是很容易相信别人,别人对他好一点,他就会对这个人推心置腹,恨不得献上所有来还这点鸡毛蒜皮的好。他就是不长教训,自以为是,所以每次都吃亏!每次都被耍得团团转!”林龙话里有明显的“恨其不争”的意味,虽然用词多有贬义,却不掩对姜砚的关心和回护。他说话直白,同时也毫不掩饰对林山檐的敌意。
林山檐皱了皱眉,他的眼睛里映着姜砚的身影,然后慢慢说:“我对他没有任何企图,我不会伤害他。”
“最好是,”林龙哼了一声,那双如同猎鹰般炯炯有神的眼睛闪着光亮,“他长得确实比别人好,脾气也比别人好,你对他好奇,我能理解。但你不能招惹他,你不应该靠近他,知道吗?”
他缓缓吐出了一个烟圈,手指轻轻一点,抖落了些许烟灰。
“为什么。”林山檐平静地问。
“他没有你们想得那么简单,姜砚跟你们这些贵族学校的人是不一样的,”林龙有些不耐烦,加重了语气,“总之你要敢对他做什么、敢骗他,就等着被我弄死吧。”
说完,他示威般展示了一下自己的纹身和肱二头肌,然后在姜砚看向他们前匆匆转身离开。
林山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啜了一口他酒杯里的酒。整杯酒只有纯粹的苦味,在淡淡的柠檬香里,气泡刺激着他的味蕾,喉咙里残留的苦意久久不散。
他仍然看着姜砚,看着姜砚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手指飞快地拨动吉他的琴弦。
姜砚似乎有心在他的面前炫技,漂亮的手指在吉他的六根琴弦上肆意飞舞,轻轻敲着琴板走出清脆的节拍。这段他自己加以改编的和弦并不显得突兀,反而使得整首歌都因为这段伴奏变得惊艳,如同苦涩的时光里掉进来一封久不联系的旧友寄来的信。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鼓掌。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他们大声地喊“姜砚”和“再来一首”。
姜砚握着吉他的琴颈,绽开乖巧谦逊的笑容,然后弯腰谢幕。这身装扮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也许是哪家的小少爷,穿着衬衫马甲出逃,要跑来酒吧弹琴撩姑娘。
林山檐看着他无奈地向那些热烈邀请他的人摆手,一边像是在承诺着什么向人群说着话,然后把吉他还给别人,干净利落地跳下了台,朝自己走来。
林山檐就这样看了一会,又思考了一阵,然后趴在了吧台上。
就在姜砚笑容满面,准备找林山檐的时候,他只能在原来的位置上看到一个软趴趴的背影。
橘色的灯光落在林山檐身上,让他看起来形单影只。看起来着实有点可怜。
姜砚连脚步声都放轻了,他的脑袋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问号:他给林山檐调的这杯酒酒精含量很低,难道这人真的沾酒就醉?
姜砚走近,就在准备伸出手去碰林山檐的脸时,林山檐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姜砚一惊,但没有反抗:“醉了?”
林山檐偏过头看他,淡淡道:“没有。”
醉了的人都会说自己没醉。姜砚心想,然后配合地点点头。但是林山檐还是没有松手。
林山檐只是虚虚地握着他的指尖,像只是单纯地想握着什么东西,温暖的手心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力度让姜砚无法产生厌恶的情绪。
他耐心地对林山檐说:“我把你送回去吧,还是上次的公寓?”
林山檐就这样侧着脸,看着姜砚的脸,很久都不说话。
以至于姜砚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边叹气:“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一点都不能喝。”
林山檐轻轻摇了摇头:“我没醉。”他垂眼看着姜砚的手指,像是在思考什么。就在姜砚准备架起他时,他突然问,“你今晚还要在这里吗?”
姜砚好脾气地回答:“是的,这是我的工作。不过可以先把你送回去,这会不忙。”
“那我也留在这里。”林山檐斩钉截铁地说,他甚至没有像平常一样想个好听又让人难以拒绝的借口。
姜砚当然不会把醉鬼的话当真,他一边敷衍道:“好好好,我跟你一块走,今晚不留在这里,来,快起来,我架不动你。”
“今晚你唱的歌很好听。”林山檐突然说。
姜砚小鸡啄米般点头:“当然当然。”
“让我呆在这里吧,不会打扰你的工作的。”林山檐没有让姜砚把自己的手臂架到他的肩膀上,而是重新握着他的指尖。
姜砚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了,喝醉之后这么粘人?”
林山檐看着他,坐在高脚凳上,他可以和姜砚平视。他的目光沿着姜砚的眼睛滑落到嘴唇,在短暂的静默里,他又很快地意识到自己的逾矩。
“有时候,我很羡慕江柏昭和谢泽。”他把姜砚的手放在了吧台上,像是对待着某件珍贵的东西。他的目光在吧台背后满墙的酒里,玻璃反光,好几次映亮他的眼睛。
姜砚笑了一下:“没什么好羡慕的,你也很优秀。”显然,这个八面玲珑的人理解错了林山檐的话。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
“不只是这样的。”林山檐避开他的眼神,收回了手,仿佛就这样又变回了那个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人。
姜砚看着他轻轻地把椅子推进去,然后站定,在灯光下对着姜自己笑了一下,像是极度无奈:“不用担心,其实我没有很醉,我已经叫人来接我了。不在这里打扰你了。”
姜砚莫名觉得他说出这句话听起来很伤心,在姜砚犹豫着准备开口前,林山檐却忽然又抱了他一下:“谢谢你今晚为我唱的歌,非常、非常好听,我很喜欢。你是一个非常好、非常优秀的人。”
姜砚怔愣了一下。林山檐又一次、又一次夸奖他了。
林山檐眼神温柔,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谢谢你,姜砚。”
晚安,姜砚。
他垂着眼睛在心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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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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