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几人目瞪口呆，三丫有些无措，她抱着头蹲下来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的，是他掐疼我了，我不是怪物，我会干活，我会干很多活。”

林嘉棠忙将她扶起来，仔细检查她的脖子，心里松了一口气，安慰说：“没事了，是他先动手的，你这是正当……，你理应还手，是他没用。”

三丫猛的抬头，惊恐道：“不是的，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控制住自己……我给他偿命……我给他偿命。”

林嘉棠看看三丫又看看躺在地上的阿青，不知怎的，一股泪意上涌，无措又悲凉，这就是她以后要面对的生活么？不敢想，也不能去想，只能抱住三丫道：“他没事，你也没事。”

云珠忙跑去扶起阿青，有些责备道：“三丫年纪还小，你怎么能掐她……”，看到阿青的脸，又觉的说不下去，她能看出来，阿青小娴与他们几个不同，而三丫说的府邸，只怕阿青知道……

见三丫情绪渐渐稳定，林嘉棠让她坐下来，七宝被火烧一样的离远了些，柱子却一反常态，没了怯怯的模样，只面无表情给无声流泪的阿青擦拭眼泪。

看着几人的反应，林嘉棠又觉心累，看着柱子挺正常一小孩，原来是演的，又有些怀疑自己，她还不如这几个孩子的智商？真的能逃出去么？摸摸手上的镯子，有了些底气。

将柱子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来，阿青慢慢站起来，胡乱擦掉眼泪，走到三丫面前，郑重的行礼，说道：“对不住，都是阿青的不是。”

三丫有些无措，猛的站起来，语无伦次道：“是我不好……我力气大……你不必这样……”

林嘉棠拉住三丫轻声说：“你只要接受他的道歉，或是不接受就可以了，你没错。”

三丫有些迷茫，看看两人，茫然道：“不是我的错？”见两人都点头，她小心对着阿青说：“我接受。”又语速极快的加了句：“都怪我力气大。但我平常不这样的。”

云珠招呼大家都坐下来，担忧道：“刚刚阿青撞墙的动静有些大，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给咱们再灌药。”

阿青的眼眸渐渐黑沉下来，直到再无一丝光亮，他冷静道：“没人下来查看，只怕是送咱们走的时辰都定好了。”快到时辰灌药更保险些。他看着云珠和七宝说：“无论遇上什么，保命要紧，记住，只有保住了性命才能报仇。”像是对她们又像是对自己，他声音带着狠意：“就算是死，也要害了咱们的人先死一步。”

见他目光转向自己和三丫，林嘉棠不再犹豫，直接说道：“咱们想办法逃出去，我有迷药和解药。”

阿青怒道：“什么时候了？你还胡说八道，这身衣服是你的么？什么药，她们给你换衣服的时候搜不去。”

林嘉棠忙将镯子撸下来：“就在这里面。”这是林嘉娴的五哥送给她防身的，当然不是觉的她能遇到什么危险，实在是那小少年当时迷上话本，偷偷定做了一个给她。兄妹俩感情好，林嘉娴一直戴着，从未离身。现下，却真真成了她的救命稻草。也好在这镯子样式简单，不像是值钱的样子，正合了拐子给她定的身份，小富之家的女儿，被长辈带着进京看灯。

阿青皱眉看着林嘉棠将镯子轻轻拧开，给众人看里面的药粉，又迅速放回去，将镯子复原，戴回手腕上。

“那我们是不是有救了？”七宝紧紧扯着林嘉棠的衣袖，像是抓着救命的稻草。

“这迷药不多，他们八人未必在同一处。”话这么说，阿青眼神却在发亮，看像三丫：“我知道你耳力过人，能听到上面的动静。”他发现三丫看向地窖口，都是拐子要来的时候，但她不像他们直到拐子走近才能听到。

“迷药虽然不多，但这药是我五哥特意寻人配的，药效极强，不必喝下去，只要燃起来，烟气一熏，定会中药。”林嘉棠语速极快：“只是，三丫见到的就是他们全部的人了吗？”

三丫迟疑：“我不知道。”

“机会只有一次，可要搏一搏？”阿青目光灼灼的看着七宝与云珠。

“要。”七宝声音颤抖，云珠点头。

“好，最坏的结果，咱们被抓住，受尽屈辱折磨而死或是生不如死，若咱们真的运气差到这种地步，七宝姐姐、云珠姐姐你们若是坚持不下去，就想法子自我了断。阿青发誓，但凡不直接杀了我，终有一日我必会将他们挫骨扬灰为我们报仇雪恨。”云珠泪流满面，捂住嘴，重重点头。七宝咬紧嘴唇眼眶通红，第一次心平气和的说话：“阿青，你不要忘了你说的话，报了仇来告诉我。”

阿青立刻接道：“若违此誓，不得善终。”

林嘉棠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身上却止不住发抖，这迷药真的还如五哥试的那样能迷倒一院子人？她的这个决定真是对的么？闭上眼，不，她不能否定自己，若真被卖出去，情形只会更糟糕，更难逃出去。

“小娴，你年岁还小……”林嘉棠不等他说完，郑重道：“阿青，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决定，所以，我愿赌服输！无论落到何种境地，绝不轻易寻死。”

阿青一怔，不敢看她明亮的眼睛，仿若能映照出他那不堪而又灰暗的灵魂，有些嘲讽的心想，也不怪父母不喜他。

林嘉棠又道：“若是好的结果，咱们真顺利逃出了这个院子，那也算是苦尽甘来。”

阿青讽刺一笑没有多说什么，林嘉棠以为他犯病，便没有多想，直到之后经历的一切才发现，逃出去了，回到了家，苦难也依旧没有结束，甚至会伴随一生，他是在笑她天真。

“若好运逃了出去，咱们分开走，我与七宝姐，柱子一起，你们三个一起，就朝着锦州府最繁华的夜市云桥夜市跑，一定不要停留，咱们锦绣衣坊会和。”阿青语速极快，看着林嘉棠的镯子问：“可有毒药？”他发现那镯子应是能拆成三段，有迷药有解药，另一种极有可能是毒药。

林嘉棠面色微变，却还是点头：“有。”

阿青伸手看着她道：“给我。”

林嘉棠迟疑，阿青坦然道：“良善无需用在这种人身上，咱们必须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默默取出装着毒药的镯子颤抖着手递给阿青，又极快的收回来：“我来吧。”她内里毕竟是个成年人，不至于让个孩子去杀人。

阿青没有理会她的话，夺过她手中的那截镯子，拧开口，仔细看了一眼，只能看出里面并非银，所以才能□□，将开的口子复原，这才小心放好，警告道：“回去后，忘掉现在发生的一切，好好当你的娇小姐。”就当他良心发现，这姑娘本就不明白，他杀人，别人至多说一句心狠手辣，左右他名声一直很差。她杀人，还是用这种法子，门当户对的人家，谁敢求娶？

林嘉棠自然不肯，想要将药夺回来，阿青瞪她一眼，后退一步，云珠拉住林嘉棠：“小娴，听阿青的。”

见众人不再说话，阿青道：“这地窖上面是一间屋子，一直有人看守，等到入夜，他们熟睡时，咱们一起推开石板，用上迷药，到时由我先上去将其他屋子也都熏上，你们再出去。他们什么时候睡，就靠三丫你的耳朵了。”

三丫小心的顺着台阶上去，在最上面仔细听动静。

林嘉棠几人靠在一起安静等待，一时间，地窖中好似唯有呼吸声与心跳声，不知道过了多久，三丫走下来小声说：“他们要换人了，是两个女人。”

阿青按住要起身的七宝：“看天色，那女人送水应是在酉时，这会至多戌时刚过，咱们不要闹出动静。”地窖口用石头封住，一天中唯有拐子进来的时候，才能看见天色。

三丫手脚极轻的回到地窖入口处，他们继续等待。

上方，秀娘与一个容长脸带着几分凶意的妇人走进来，本在屋内的两个男人起身，六子问：“酒菜置办好了？”

秀娘随意道：“置办好了，慧娘的手艺你是知晓的，小崽子们没作妖吧？”

瘦高个男人笑嘻嘻道：“刚刚是有点动静，不过怕坏了货，就没去收拾，便宜这些小崽子了。”

被换作慧娘的容长脸妇人叮嘱道：“你们今儿可少喝点，今夜要交货呢。”

六子摆摆手：“咱们心里有数。”说完与瘦高个一起出去用饭。

慧娘和秀娘都歪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终于，三丫做了个上来的手势，几人迅速上去，土质的阶梯只能并排走两人，阿青站在三丫旁边，七宝个子高挑与云珠一起站在再下一阶。林嘉棠手脚麻利的将唯一的那盏灯取下来，迅速取出迷药与解药，先将解药放在剩下的半碗水里，再将迷药小心的撒在另一只空碗里面，点燃，深吸一口气，快速走到几人身边，先自己喝了口水，又将碗递给柱子，几人轮流喝过。

上面四人开始用力推石板。

竟然十分顺利的推开了，也并未遇到什么阻碍，林嘉棠将装着迷药的碗递给阿青，迷烟缓缓升起，顺着缝隙飘到了上面。几人屏住呼吸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