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龙回来的时候，看到了足够震惊他一辈子的一幕。

张黎明从后面紧紧抱着一个女生，动作有力而轻柔，仿佛她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这太不正常了，大龙摇摇头，老板不是这种人。

他印象中的张黎明，永远冷静理智，鲜少展露感情。

他撞见过张黎明和杰西很多次，但他一直暗暗怀疑，张黎明的性取向可能和大众不一样。

因为，怀里抱着杰西那样风情万种的女人，张黎明竟然一直坐怀不乱。

这太违背人性了。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他很可能一直在伪装，伪装他对女人感兴趣。

为此，每次张黎明和颜悦色地看着他时，大龙心里都有些发毛。

张黎明表扬他的时候，大龙表面笑嘻嘻，心里永远都在嘀咕：完了，我老板不会看上我了吧。

跟着张黎明这些年，大龙一直怀疑有一天，自己会被迫以身相许。

直到此时，看到张黎明和那个女生在一起的样子，他才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

“老板……”

门口，大龙发出一声怯怯的叫喊。

然后迅速心虚地收回目光，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干什么？”一瞬间，张黎明的脸从春色十里变成了万里寒冰。

“呃……”大龙一下子陷入犹豫。

他本来是循着饭味过来的。

被罗卡多抓走那么久，一顿正经饭也没吃过，天天还要被打得死去活来。

所以他快要饿死了。

现在，明知屋里有米其林大餐，还是自己冒着枪林弹雨抢救来的。

结果，他反而一口都吃不上。

简直比十个窦娥还冤。

大龙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咽了咽口水，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惧于张黎明寒冰一样的脸色，嗫嚅道：

“……没什么，呃，我就是路过而已，你们，咳咳，你们继续。”

但大龙这么一搅合，小琪早就趁机逃出了张黎明的怀抱。

她目光躲闪、半遮半掩地站在张黎明身后，有些不自然地攥着衣摆。

张黎明倒是十分淡定，朝大龙摆了摆手：“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先走吧。”

大龙喉头一哽，心里五味杂陈。

天人交战了半晌，最终还是因为饿昏了头，脱口而出一句：“那你让我带几盒饭走。”

话没说完，大龙就后悔了，因为张黎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到了极致。

完了完了，大龙心想。

果然，张黎明脸拉得老长，声音低沉得好像暴雨前的天空：“什么玩意儿？”

大龙本着已经闯祸，不如就把祸闯得更大一点的做人准则，脸上挤出花儿一样的笑容：

“老板，我真的不行了，要饿死了。”

说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龙一个闪身冲进屋内！

然后啪嗒啪嗒、摇头晃脑地向盒饭小跑而去。

口中还不忘勤快地招呼：“老板，这饭肯定好吃，我帮你们再拿几盒呗，你们喜欢哪道菜的？”

张黎明皱着眉看着这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下属，心里已经将他千刀万剐。

“你有完没完？”张黎明最后一丝耐心要被耗尽了。

大龙欢欢喜喜地抱着七八个饭盒，脸上笑得春光一样灿烂：“嗯嗯，完事了。”

然后还不忘冲小琪眨眨眼，补充道：“你们好好聊，我先走一步！”

说完，他一溜烟蹿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贴心地关上房门。

大龙这么一打岔，屋内气氛全无。

二人沉默地站了片刻。

然后，张黎明突然问道：“你觉得大龙这个人怎样？”

“看着挺好的，对你挺忠诚的。”

张黎明笑了笑，然后很认真地说道：“他是我现在唯一信任的人，”接着，话锋一转，眸光深深看进小琪眼睛：

“小琪，你留下来好吗，就当是权宜之计。”

“外面那么乱，你一个人出去，要面对吉姆和罗卡多的双重追杀……”

“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小琪无情截断他。

“怎么和我没关系，”张黎明有些焦急，“我当然不希望你死，尤其是被吉姆和罗卡多那种人杀死……”

“张、黎、明”，小琪一字一顿道，“这些都是我的事情，和你无关。”

说着，小琪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还未走到门口，张黎明一个箭步抢先站在门前，拦住去路。

“小琪，”张黎明的语气近乎哀求，“你明白的，这么多年，我和杰西都是假的。”

“我从未爱过她半分，我和她，完完全全就是两种人，永远不可能擦出火花的。”

“而且，你对此心知肚明，不然，以你的性格，千年飓风来那一天，你宁愿死也不会给我打电话。”

接着，他语气转沉，眸子里映着暖黄色光晕：“小琪，无论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你我二人是深深羁绊着的。”

“这个羁绊一旦产生，就永远没有消除的可能。”

说着，张黎明朝小琪走了几步，身子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再次开口时，语气恳切而轻柔：“所以，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好吗？”

“你留下来，就当这里是临时的避难所，以后你找到了新的去处，或者单纯地想走，我绝不拦你。”

小琪望着张黎明，心里明白她正目睹难得一见的场景——张黎明在真情流露——这让她有一瞬间的动容。

因为，她很早就明白，动感情是一件极其奢侈的事情。

这件事她不配拥有，也不能拥有，因为永远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处理，比如生存下去。

所以，张黎明也无法拥有，因为他和她本质上是同一类人。

所以，她明白，此时此刻，眼前的一幕对他们二人来说有多么奢侈。

张黎明展露给她的，某种意义上，已经超越了钻石珠宝，玉盘珍馐，以及世俗意义上的爱情和友情。

可惜，也正因如此，应该让这个瞬间永远定格在这里，结成一个注定要掩埋在时光里的记忆碎片，如此方能永恒。

如此才能配得上他们。

“张黎明，我感激你跟我说这些。”小琪开了口，语气难得地温柔。

“我感激你一直把我记在心里。”

“但我们注定要分离的，因为你要的东西，比如感情、和平，对我来说都太遥不可及了。”

“我只是一个俗人，只想平静地过完一生，不想卷入什么纷争，也不在乎人间疾苦。”

“所以，我们注定会走上不同的道路，因为，对不起，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我只在乎我自己。”

说完，小琪深深地看向张黎明，语气轻柔而不容拒绝：“我要走了，你让开吧。”

张黎明守着门把手前的地方，身子僵直，仿佛残军赌着尊严坚守着最后一块战地。

他一动不动，手指在小琪看不到的地方紧握成拳。

最后一击，他心想，我要最后再试一次。

“王小琪，你厉害，”他说得有些咬牙切齿，“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冷血和残酷。”

“当然，这是件好事，尤其是在当今这个世道，你这个样子，不用担心活不下去。”

接着，他话锋一转：“但你知道我担心你什么吗？”

迎着小琪疑惑的目光，张黎明身子又往前进了寸许，目光重得仿佛大军压境。

小琪站在原地，抬起头，眼里满是冰冷决绝。

二人就这么对视着，直到张黎明冷不丁地举起拳头，重重砸下！

小琪惊呼一声，身子迅速后撤！

讶异地抬起头，她对上张黎明灼热的目光。

“还记得我们在训练馆过招吗？”张黎明近乎低吼，仿佛一头受伤的怒兽。

“今天，你要是能打败我，我就让你走，并且发誓永不找你。”

小琪心里百转千回，但多年的应敌经验让她面上冷静异常。

沉默半晌，她举起拳头，冷冷看着张黎明。

“那就试试。”小琪的应战简短干脆。

“好，看招！”张黎明大喝一声，拳头如猛兽一般冲小琪袭来！

小琪并不惊慌，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半步，轻巧躲过张黎明的进攻。

然后，对着张黎明的腰腹就是一拳！

张黎明一边向后一闪，一边不无揶揄地评价：“宝刀未老。”

“彼此彼此。”小琪用同样的语气回着，同时暗暗后撤一步。

她的目光在张黎明的肩膀和胸腔之间走了几个来回。

然后，一切都发生在瞬息——

小琪话音未落，身子已如猛虎一般对着张黎明扑去！

张黎明低呼一声，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犹疑和震惊。

——也正是这一瞬间的空当，小琪整个身子扑在张黎明身上！

于是重力和惯性的双重作用下，张黎明仰头向后倒去！

砰！

张黎明结结实实摔在坚硬而冰凉的地板上！

后脑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张黎明倒抽一口凉气。

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小琪已经骑了上来，双腿如剪子一样锁死他的躯干，双手迅速卡上脖颈！

“唔……”张黎明发出痛苦呻|吟。

脖颈上的压力愈来愈大，张黎明几乎喘不过气，痛苦而震惊地看着小琪，似乎不相信正在发生的一切。

小琪的眼里看不出一丝心软，手上力道没有丝毫松懈，仿佛要把张黎明掐死才肯罢休。

黑色瞳孔里映着张黎明有些哀伤的神情。

然后他悄然攥住她腰间衣摆。

薄薄的T恤危险地向下拉伸，若隐若现地透着肌肤。

然后，下一瞬，张黎明身子迅速一翻！

“啊！”小琪惊叫着，还没反应过来时，后背已紧紧贴在地上。

冰凉的地板抵着脊骨，身上仿佛有千钧重。

头顶，张黎明低沉的声音一字一顿砸来：

“小琪，你逃不掉的。”

说完，他低下头，对着小琪深深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