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鹿尧学习成绩不错,但这不代表她能完整背出课本上的知识点。

不过这也难不倒她。

连云连月抬出来鹿尧早就准备好的“黑板”——一块表面磨得光滑的木板。

拿着炭笔将物理学基础概念和基本原理一一写到了上面,一边写,她一边讲解着,很快,木板上遍布她的字迹。

心有不服者原本还心不在焉猜测着她的身份,谁承想听了两句,整个人如同掉落进一片汪洋中,密密麻麻的知识点和讲解扑面而来,将他们彻底包裹。

从功的公式 W=Fscosθ到机械能守恒的条件,从动量定理 I 合 =Δp 到波速公式 v=λf,鹿尧用完了整整三根炭笔,木板更是写不下,随机移到了一侧的墙壁上。

连云适时递上茶水,鹿尧一饮而尽,随后转头问大家:“我还有哪里没讲……”明白吗……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鹿尧被身后的场景震惊到了。

先前嘲讽路荀的中年男人手中拿着刻刀,一边回答路遥一边在竹简上快速刻着字:“您讲的东西李某从未听说过,若能证实这些精妙的理论和公式是正确的,无异于掌握通天之术……”

话说一半,他猛然止住,摆手解释道:“李某不是在质疑您,掌管天文历法的博士早前也曾发现类似规律,只是尚未参透,若能让他来听您讲上一节课,不,能让他看上这公式一眼,他定会大为震撼!”

淳于越知道他说的是谁,点头如捣蒜的附和道:“您讲的这些‘物理’,小到水滴坠落,大到日月运行,都能说通,虽然我现在还有许多听不懂的地方,但您讲的这些内容并不是简单的因果关系,而是环环相扣的闭环,比如说这位牛顿被苹果砸到,发现了万有引力。”

“你们若是觉得哪里不懂,可以先动手试验一下,毕竟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鹿尧说话时,淳于越眼睛越来越亮,手下的刻刀更是一刻未停,使得鹿尧说话都开始三思了。

“咳咳。”鹿尧咳嗽一声,“今日你们先消化这些,我去文科那边一下。”

“扶苏,你把我之前给你的话本拿来。”

鹿尧脚底抹油快速溜走,扶苏紧随其后,淳于越左看木板后看二人离开的声音,咬牙跺脚叮嘱同僚好好将公式理论全部记录下来,回头等他来了一起讨论,才慌张追去。

他还没忘记自己最初去找鹿大人就是因为那些以秦为基础瞎编的话本,都把扶苏带坏了呢!

然而等淳于越赶到的时候,众人已经三人成组,人手一本话本,回家写鹿大人布置的摸底作业——读后感了。

“鹿大人,这些话本您还是快快收回来吧!”淳于越说这话时已经自作主张让人去追同僚要回话本了。

“话本能产生什么影响?”鹿尧疑惑不解。

“此中对皇室、对贵族言行侮辱,若是有心人以此作伐,您恐怕会被王上怪罪。”淳于越信任同僚,但拿回家去看,让旁人看见……“且里面内容过于残忍,有类人学坏不用教,见着别人干坏事,眼睛一亮就跟着学。”

鹿尧倒吸一口气,感激道:“你说的正是。”这个时代还没有金人,若是因为她,导致蛮人的这些习俗流传出去,然后才出现了金人……

【我滴妈……还是我大意了,淳于越好人啊。】

“谢谢你,是我想的不周了。”

见着话本全部收了回来,鹿尧松了口气,正要说等明日再详细看吧,就见老师们跟着一同折返回来了。

原是有人好奇,走在路上就好奇的翻看了几页,顿时就被开头吸引住了。

鹿尧微微一笑。

没人能逃得了营销号标题党的魔爪。

“既不能带走,我们能留下来看完再走吗?”虽以天黑,但看完再走也是可行的。

鹿尧对此无所谓,倒是淳于越担心他们看完气愤的一夜睡不着。

明日还要面见王上呢。

“随你们。”得了鹿尧应允,殿内众人才寻了位置坐下,围在一起聚精会神的看起话本内容。

“那你们忙着,扶苏,淳于越,你二人随我来,我还有个重要事情想请你俩帮忙。”鹿尧走了两步,忽感两腿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扶着铜柱就倾倒在了上面。

扶苏和淳于越吓了一跳,上前一左一右的搀扶住她。

“鹿大人,您哪里不舒服?”扶苏双眸透着急切担忧,忙喊人要将鹿尧抬去太医令。

连云连月听到声音赶来,看见鹿尧的摸样,制止了众人的动作后上前接替扶苏和淳于越,扶住她后解释:“主子这是没电了。”

“没电?”淳于越疑惑,这又是何意。

连云连月对视一眼,没有仔细解释,只说交给她们就好。

淳于越一路护送着两人出了福昌院,扭头看见扶苏眼眶发红,眼中水意若隐若现,不免询问:“扶苏,你这是怎么了?”

“先生,从我们巳时和鹿大人见面,到现在酉末,过去五个多时辰,鹿大人教了我们那么多东西,却只饮了一盏茶水……”

淳于越此时才反应过来,面色燥红:“是也,是我等太不周到了。”

他远远向鹿尧所住之处拱手,歉意无限。

一道身影从他身侧快步离去,淳于越抬头,扶苏步履匆匆,去的方向也是大阳宫。

淳于越想,扶苏这般纯良的人,即便多了几分铁手腕,也不会针对天下百姓,鹿大人博学多才,从她无私将自己所学贡献出来,教给旁人,就能看出来她也不会是大奸大恶之人。

再怎么教导扶苏冷心冷情,都不会教出王上三分嗜血来。

淳于越放心的回到殿内,和众人热火朝天的讨论起要怎么“用实践检验真理”。

大阳宫。

扶苏步履匆匆,衣袂蹁跹,等不及赵高通传,跟在他身后进了大阳宫内殿。

过往十多年,扶苏从未如此失去礼数过。

嬴政蹙眉,询问扶苏:“如此急促,是有何要事?”

“鹿大人若是一直透露未来,可会遭到反噬?”扶苏言语急切,并未注意到一侧赵高错愕的神情。

嬴政隐去不悦,挥手让赵高退下。

“扶苏,你要大声吵嚷到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吗?”

扶苏讷讷,小声辩解:“赵内侍不是您最信任之人吗?”

嬴政忍不住招手,示意他上前来。

扶苏一如命令,快步上前,余光瞥见一只大手抬起,砰的一声,后脑勺被人拍打了一下。

扶苏呆呆抬头看向父王。

“这天下,值得你信任的人只有你自己!”嬴政顿了一下,补充道,“还有鹿尧。”

“苏知道……”

“你不知道!”嬴政恨铁不成钢,他要是知道,就不会被一道伪造的诏书而自杀。

或许是和鹿尧相处久了,嬴政脑海中出现一个不太体面的点子。

扶苏有些委屈,不明白父王这又是怎么了。

但,他还有重要的事情回禀。

扶苏迅速将鹿尧所讲的物理学理论简单道出,重点落在了她浑身无力,软趴趴的任由婢女搀扶走一事。

“父王,鹿大人会因为教导我们这些而损毁自己的仙道吗?”

嬴政面色沉重,这事儿他也不知情。

思及自己也确实许久未听到鹿尧心声,他起身,携扶苏往鹿尧住处而去。

尚未踏入院中,食物的诱人香气勾出了扶苏肚子里的馋虫。

响亮的肚子咕噜声引来嬴政注意,他侧目看去,扶苏垂着头用手捂住肚子,耳尖绯红。

“父、父王,苏不是故意的。”

嬴政扶额。

这种身体反应,如何能故意发出呢?

扶苏这孩子……

两人身后远远跟着许多侍卫和奴才,即便动静再小,停留的这会儿也能引起鹿尧等人注意。

嬴政抬头,就瞧见鹿尧举着两大把串在木条上荤菜,直冲他而来。

熟悉的急刹车,嬴政看着险些塞进自己口中的食物,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王上,您怎么来了!”鹿尧兴致冲冲地举起肉串回来晃动,“我正好要让连云给您送去呢!”

“不过烤串就要现烤现吃才美味,您来的正好!”

鹿尧不由分说递过去,嬴政伸手接下。

“寡人听扶苏说你是晕倒回来的,是饿晕的?”他如此猜测。

鹿尧看向扶苏,与他关切无比的双眸对视,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饿的没力气走路了。

【政哥怎么回事儿,这么多人呢,就直接揭我的老底。】

嬴政眉头微动,没想到大大咧咧的鹿尧也会有害羞尴尬的神情。

【刚刚才在大家面前装了一波,当老师的瘾还没爽完呢,就被学生之一知道老师饿得要晕倒……呜呜,我的面子、里子,全丢了。】

嬴政随之看向扶苏,道:“寡人能带着扶苏一起同你用膳吗?”

为了保住鹿尧的面子、里子,嬴政决定牺牲扶苏的面子:“他肚子饿的咕咕叫。”

随着嬴政的话音,又是一声响亮的肠鸣音。

扶苏头垂的更低,声音像是从嗓子眼中挤出来一般:“对、对不起。”

鹿尧才经历了尴尬时刻,此时对嬴政的解围十分感谢,从连月手中接来一大串肉串,道:“饿了就吃,我这儿准备的肉多着呢,包让你吃到兜着走的。”

“那就不必了……”扶苏抬头道谢,面色的红晕不比手中的油汪汪的红肉逊色半分。

鹿尧馋得口中生津,眼睛直勾勾听着扶苏手里的肉串,嬴政都忍不住怀疑她会不会开口再把它们要回来。

“主子,您想吃的韭,烤好了。”

连云犹豫的声音传来,鹿尧扭头就跑进院中。

赵高早已挥退众人,自己跟在王上身后也混进了小院落里。

看到灶炉上串成一排的绿油油的韭,众人心中生疑——这东西,能好吃吗?

鹿尧兴致冲冲拿起盐罐撒盐,又将烤好的肉片从木签上取下来,用它将韭包裹一圈,然后一口吞下。

【握草,绝!】

【谁能想到我在秦朝吃烤韭菜包肉?】

【好吃好吃好吃。】

嬴政脑中一时间全被好吃二字占据,便在净了手,让连云教他怎么弄。

赵高正要上前接过,却被嬴政制止了。

扶苏见父王都亲自动手了,便递给赵高一串肉,道:“不如你再去搬来一个炉?”

赵高目光落在肉串上,不假思索点头。

一个哪儿够,让蒙毅搬两个过来!

炊烟袅袅,嬴政父子二人专心致志烤起串来。

扶苏灵光一闪而过,询问鹿尧:“鹿大人,鲭鱼是否也能烤制?”

嬴政意动,也看向鹿尧。

鹿尧早已吃饱开始发呆,闻声点点头:“没有什么食物不能被火烤。”

赵高适时拿出一桶鲜活乱蹦的鱼,对扶苏笑道:“公子想的周到,王上最爱食鱼。”

鹿尧一听这话,鲤鱼打挺起身:“都别动,让我来!”

她不容拒绝地接过鱼桶,抓起一条肥美的鱼,手法熟稔的将其一刀拍晕。

【你以为我会在乎吗?】

【我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我的心早已像我杀鱼的刀一样冷了。】

嬴政目光落在鹿卢剑上。

一时间不知道该想大润发是什么,为何杀鱼十年,还是该提醒她鹿卢剑,不是刀。

但看着鹿尧手法熟稔的用鹿卢剑去除鳞片,开膛破肚去除内脏,洗干净鱼后用细盐将内外涂抹一层。

嬴政忍不住怀疑,鹿卢剑是不是真的消失过一段时间,被拿去杀鱼了。

“父王,可否让阿母过来一起?”扶苏极其小声询问。

嬴政还未说话,鹿尧便答应下来了。

【扶苏这孩子怎么看着可怜巴巴的,难道是很久没有和爸妈一起用过膳了吗?】

鹿尧的猜测并未出错,嬴政忙于前朝政事,极少涉足后宫,尤其是她出现之后,这半年来去后宫的次数一只手掌数的过来。

“去将郑妃请来。”

不多时,郑妃未施粉黛、素面朝天,发间未簪一钗一珰,身上也无环佩叮当,素净的着一身常服而来。

嬴政父子面上皆是一红。

一个想的是这个时辰,阿母想必已经歇息安寝了,又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被唤起,着实不应该。

一个则是隐晦的用眼神传递给郑妃什么不能明说的话。

郑妃全当没看见,行礼后询问唤她何事,才知晓是为了一起分食鱼唤她。

郑妃:鱼什么时候不能吃……

她正无语时,就见自己儿子巴巴跑去给那位搅动前朝风云,引的后宫嫔妃无数好奇之心的鹿大人打起下手。

深更露重,一片寒意。

这院子中倒是处处透着温馨。

郑妃好奇地四处张望,在得到连云的允许下,查看起她正在练的字。

这位鹿尧姑娘,对身边人倒是极好。

回头望着扶苏敬重中毫不遮掩对鹿尧的亲昵,郑妃凑到了嬴政身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打了臀部一掌。

“别妄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嬴政语气满含不赞同,这两人如何能在一起?

郑妃暗暗翻了个白眼,起身也凑到了鹿尧身边,同她一起讨论起怎么样才能把食物做的更好吃。

嬴政落了单,但内心比任何时候都要满足。

他许久没有度过这么轻松愉快的夜间了。

鹿尧兴致大发挖出来了刚埋在树下个把月的桃花酒,四人吃吃喝喝闹到了天将亮。

嬴政看着三人醉的不省人事,做主让三人全歇在了鹿尧住处。

所幸,这里房间足够多。

扶苏是最先醒来的,他起身在窗边看了眼太阳的方位,顿时大惊。

“竟已午时!”

连月端来醒酒汤,安抚道:“王上免了您今日上学,公子安心。”

扶苏的侍童在院外遥遥招手,他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忙往院外而去。

“公子,诸位先生昨夜在福昌院哭了一夜,吵了一夜,路先生更是晕倒了过去,太医说是因为急火攻心,郁结难纾而致。”

扶苏松了口气:“正常,让太医医治便可。”

“公子?”侍童错愕,细细观察公子淡定的面容,小声提醒,“您不该前去探望吗?”

“苏不是太医,去也无用。”

话虽如此,可以往诸位先生们只要稍有风寒或稍有不适,公子都会前往侍疾……

扶苏转身回到院中。

昨夜他虽饮了酒,却也还记得鹿大人同他讲有要事请他相助。

扶苏静静候着,临到下午,连云才试探着询问了一句公子再次何事。

扶苏才知鹿尧凌晨便已离开王宫,去了宫外。

“去宫外做什么?”扶苏疑问。

“是王翦将军相请,具体事由奴等不知。”

鹿尧去宫外做什么?

鹿尧笑眯眯举起火把。

昨夜刚躺下,她的商城就触发出来了。

今儿她就开天辟地,炸出秦朝新的篇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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