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沈幼宜与薄娘回了院子,院中伺候的女使仆妇倒都不曾有疑,二人回了屋子,薄娘拉过沈幼宜,不停地打着手势,只道听说陆瞻回府那天路上便遇刺了,又问沈幼宜伤到不曾。

沈幼宜一时愕然于薄娘如何会知晓这样的事情,后又一转念,想着陆瞻到底是朝廷命官,遇刺之事如今满朝定然都知晓了,那漏点风出来也是自然。

心下回转之际,亦知眼下在薄娘跟前是瞒不住了的,便只要避重就轻,“薄娘不必忧心,崔崖身手很好,并未伤着哪里。”

可薄娘却不信,道:倘或不曾伤着,何以一直未回府?

眼见着薄娘红了眼,沈幼宜知晓这般遮遮掩掩只会让薄娘更加担心,心下一横,说了实话,“不是什么大事,现下已然痊愈了的。”

言岂,薄娘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打着手势,忙问伤着何处,又伸手在沈幼宜身上四处轻拂着,不敢用力,生怕磕了哪处伤口。

沈幼宜只得绕过屏风,在床榻前轻轻撩开衣衫,露出了腰际上头的伤口,因着才刚好,皮肉还不曾全张开,伤口透着隐隐的粉嫩。

薄娘满眼心疼,一声呜咽哽在喉间,手忙脚乱地去置物架子上头寻药箱,被沈幼宜拉回,宽慰着:

“薄娘,我真的无事,因着是坐了陆瞻的马车才有此一遭,故而许是他亦是用了心寻了大夫来瞧,现下已然没有大碍了。”

言岂,怕薄娘不信,沈幼宜还握着薄娘的手置于她腰际,含笑道,“你瞧,是也不是?”

薄娘虽知晓伤口已然在长好,可只稍想一想当时的兵器是如何刺入,又是流了多少血,眼泪便再也止不住了。

沈幼宜自小教养,连磕碰都不曾有过,何曾受过这样大的伤口,薄娘心疼到指尖轻颤着抚摸着那一道与周围腻润肌肤全然不同的伤口,随即抬手将沈幼宜撩起的衣衫拢好,道:“快将衣衫穿好,没得着凉了。”

抬手拭泪,“婢子去给娘子做些吃的来。”

沈幼宜见薄娘出了屋子,便将衣衫慢慢拢好,蓦地心弦一拨。

陆瞻遇刺之事倘或连薄娘都知晓了,那老太太万氏那头,岂不是也会得了消息?那陆瞻先头也不知究竟寻了什么由头去搪塞老太太,但眼下老太太皆知晓自己是被诓骗的。

一时之间,沈幼宜眉间微蹙,想着待老太太回府后要如何跟老太太解释。

-

索性,老太太回府时已是五六天之后的事情了,又是傍晚,沈幼宜原想晚间去请安的,不想林嬷嬷却特意去各院传了话,道老太太一路疲累,请安之事不急于一时,至此,沈幼宜又熬过了一个晚上。

翌日一早,沈幼宜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早早起身,吩咐薄娘梳妆,寻了件银绯色滚胭脂边上衣,浅绯色戗银米珠高腰襦裙,外披藤纹绣牡丹褙子,头上梳了一个元宝髻,簪了两朵清雅的绒花,并未戴什么珠翠,这便出门了。

因着天色尚早,一路上的灯笼皆还亮着,许久不见万氏,想到过会子要与万氏说清楚那日下山的事,心下竟还有些紧张。

不多时,到了如意居,便见内里灯火通明,想来老太太已然起身了的,遂迈步入内。

绕过月门,靠着檐下行至老太太的屋子,便见林嬷嬷正端着早膳从小厨房那头过来,见着她,忙迎上来。

“沈娘子怎得这样早?老太太方才听说了那事儿,惊得直拍胸脯,还使了婢子去瞧一瞧娘子的,娘子怎得就来了?”

沈幼宜闻言,一时不明所以,只是跟着林嬷嬷入了屋子。

不想刚迈过门槛,便闻见空气中弥漫着一缕若有似无得味道。

这气味她眼下再熟悉不过了,那几日她皆是宿在他的卧房里头,每日不管睁眼还是闭眼,鼻尖萦绕的都是这水沉香。

心下一紧,一抬眸,果然见陆瞻正坐在下首处,手中正端着一盏茶水,见着她来,半点异样也无,不过是拿眼瞥了她一眼,而后慢条斯理地抬了盖子撇去上头的浮沫,继而抿了一口茶水。

坐在上座的万氏见着沈幼宜,“哎哟”一声,忙道,“怎么就来了?为何不好生休息?”

沈幼宜见万氏眉间蹙着,满眼担忧的莫忙,连忙上前请了安,因着不知晓陆瞻眼下为何在这处,又跟老太太说什么、不曾说什么,故而道不敢轻易开口。

万氏将沈幼宜扶起身拉了过去一道坐在软垫上,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一下一下地拍着,满脸心疼道:

“泠哥儿皆与我说了,说你救了他。”说着,还用力捏了捏沈幼宜的手心,“挨了一剑?痛是不痛?”

闻言,沈幼宜也不曾想到陆瞻竟这般直白的与老太太都说了,这等于变相承认了他之前是故意诓骗老太太的。

果然,万氏心疼完她,转头便沉了眉朝陆瞻道,“原你也是,这样大的事情打量瞒着我,这是能瞒得住的么?”

沈幼宜见状,轻轻拉了拉万氏的衣袖,“老太太不要动怒,那时的情形也是……陆、陆大人始料未及。”因着骤然在另一个人跟前、当着陆瞻的面唤他,那声小叔险些要脱口而出,索性不曾说错话。沈幼宜眼下说话皆是朝着万氏,但却能感觉到一直低头品茗的陆瞻在听见她唤他陆大人时抬了眸,她甚至能感觉到陆瞻的视线就落在她的背后,背脊莫名地微微有些发凉。

“何况陆大人寻的大夫医术高超,眼下已然不痛了的。”

万氏见沈幼宜这般说,唇口一叹,又朝陆瞻瞪了一眼,才转头对沈幼宜语重心长,“你不曾生养过,你这刀口眼下定然要养好,如若不然,每到刮风落雨时都是要吃苦头的。”

万氏这话说出来,倒让沈幼宜好一阵脸红,她自然不曾生养过不懂其中的门道,可她日后是要替陆勉守节的,也无机会生养了罢,她想。

万氏亦察觉出方才说话的不妥来,复转了话头,“日后不许这样,女子不比男子,再有下次,也该是泠哥儿替你挡剑才是,可知晓了?”

见着沈幼宜颔首,万氏敛着的眉头才缓缓松开,软了声音,“那刀疤深是不深?”

沈幼宜下意识抬手抚向腰际,而后轻轻摇了摇头,万氏见状,又朝陆瞻吩咐道,“用心寻些祛疤痕的药膏来,若是她身上留了疤,可要拿你是问。”

沈幼宜侧转过身,下意识朝陆瞻望去,见陆瞻不知何时已将茶盏放下,点了点头,“孙儿记下了。”

至此,陆瞻因着还要上朝便先退下了。

万氏又拉着沈幼宜坐了一会儿,一道用了早膳,才放她回院子。

-

沈幼宜与薄娘出了如意居的院子,绕过回廊,刚入了小花园便见不远处的凉亭里头立身站着一个人。

是陆瞻,他竟不曾去上朝。

远远瞧着,晨曦微光之下,他衣襟处绣着的金鹤都仿佛要跃然起飞一般,凭白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沈幼宜朝薄娘示意,缓步至凉亭处,福身见礼,“见过小叔。”

陆瞻回转过身,倒不曾多言,只是从袖襟处拿了一个小巧非常的白玉瓷瓶置于她跟前。

骤然见着那小小的瓷瓶,瓶身鼓鼓囊囊的,周身的釉色细腻非常,单看料器也是名贵之物,正当沈幼宜不明所以之际,便听见陆瞻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是祛疤的药。”

沈幼宜唇口微张,眼下这药就在跟前,想来陆瞻是早就寻到了这药,今日得了机会给她的,正要伸手接过,却被陆瞻握住了手腕。

虽然陆瞻不曾用劲,只是很轻地扣住,却还是让沈幼宜心头一惊,正要挣脱之际,便见陆瞻将沈幼宜的掌心翻转朝上,而后将那瓶药膏轻置于她掌心。

瓶身冰凉的触感倏地便从她的掌心沁入,还有陆瞻指尖的薄茧。

“可知晓如何用么?”

陆瞻的声音复从头顶响起,有些轻,有些沉。

不知为何,沈幼宜不自觉便想到老太太那句“倘或留了疤痕拿你是问”,原不过是一句最正常不过的话,可眼下与陆瞻的话联系到一起,莫名便红了耳畔。

药膏么,左不过就是涂抹,如何会不知晓?

沈幼宜僵硬地点了点头,收拢五指,将那小小的瓷瓶攥在掌心,而后不动声色地从陆瞻的手中挣脱开了手腕,道。

“多谢小叔费心寻药,知晓的。”

园中草长莺飞,杂花生树,微风拂过,带过她耳边不曾梳拢好的发丝,掠她纤细的脖颈,微微打着转儿地绕在了一处,柔软,交缠。

沈幼宜自然不知晓,树影重重,她一人独立的模样有多耀眼,只是随手拢了拢发丝,又郑重道了谢,便转身与薄娘一道回藕绡斋去了。

-

今日起得早,这样一个早上过去已然有些疲累,沈幼宜只想早些回院子休憩,莲步纤纤,不免略快了些。

待入了院子,却见一少年人正立身在院中。

腰背笔直,身上的衣衫虽是粗麻,却洗得很是干净。

只是面色惨白得不像话,唇上亦无血色,想来是不曾吃好的缘故。

沈幼宜不明所以,步履不免就慢了下来,院中的女使见状,道,“是三郎院子里头送来的,说娘子身娇体弱,有个男子在身旁,出入也好安心些。”

至此,沈幼宜缓步至那少年跟前,端详了一瞬,掩唇道,“原来是你?”

正是那日在街上被陆瞻救下的小少年,不想陆瞻事后竟将他收入府中了,沈幼宜心下有些莫名的情绪陡然生出,只觉陆瞻好似并非从前自己以为的那般冷血。

沈幼宜瞧着面前的少年,想着他从前不曾好生吃饱过,不免有些心疼,低了声线问道。

“你叫什么呀?”

“回禀沈娘子,小的名象枢。”少年人自始至终不曾抬眸,毕恭毕敬地答道。

“象枢……真是个好名字,多大了?”

“禀沈娘子,已然十之有三。”

仿佛是生怕沈幼宜嫌弃他年岁小,待语毕,又道,“会些拳脚的,日后定护沈娘子安全。”

沈幼宜闻言,眉眼弯了弯,她平日不大出府,想来也不大会遇到需要有人护的时候,不过院中多一个人,不过是喊小厨房多添一双筷子的事,故而软声朝一旁的薄娘吩咐。

“薄娘,带他下去先吃些东西罢。”

这便算是将他留下了,沈幼宜说罢便转身入屋了,自然不曾瞧见象枢在听见她的话后眸中一闪而过的松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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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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