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太太的女儿前几天订婚了，王佳芝的身份没有资格去参加，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形。不过看梁太太这几天珠光宝气的样子，应该是订婚宴上充门面的首饰，既然买了，自然不能只戴一次。这几天她很高兴，女儿订的人家听说比他们家要高一些。

因为有这一件，即便平时再顾及易太太的感受，也免不了要提起儿女婚姻的事情。

易太太心想，家里要是有儿女，以他们家现在的权势，一定好多人上赶着说亲。她多么渴望那种为所欲为挑选儿媳女婿的快乐。

她们的话题王佳芝不感兴趣也插不上话。她只怀过孩子，从来没想过孩子长大成人要结婚是什么感受。何况她自己都没结过婚，婚姻对于她是神秘的不可能事件。

王佳芝打着麻将，手上的镯子就叮叮当当轻轻响着。

她特意等着易太太戴着她那只手镯招摇了几天，才敢戴出来。

不戴是不行的，尤其又是他挑的，不是她自己挑的，她不戴出来不知道他会不会乱想，惹得不高兴。

今天第一次戴出来，易太太显然不高兴，假装没看见。梁太太当然也要装看不见。

马太太一反常态，和她话多起来，好一番称赞。

马太太是取笑易太太引狼入室。

易太太说起那边**的一个情妇，人被关疯了。

其实也不是疯，**本来就花心，光是衙门里的就好几个。新鲜劲儿过了也就扔开一边了。这一个算是长的，有两三年。不知道是动了真心，还是想继续靠着他，就是缠着不走，**一气之下把她关进去。好不容易几年之后把她放出来，她又找上门去，就又关进去。

王佳芝听说**还有一个，也不知道愿不愿意，他要她也没办法反抗。他玩腻了有了新人，她也识趣出国读书了。**乐得她懂事，给了不少钱，那女孩也求之不得，拿了钱，在国外又找个年轻男朋友，也就不回来了。

马太太提起周**家的事情，梁太太气道：“都说是越老越糊涂了。”

易太太道：“她太太哪里容得了他这样，叫了好几个人过去，把家里砸得稀巴烂，牵线的差一点打死，再不愿意，也就断了。”

听这几个太太得意的样子，好像说得是她们一样。

其实周和外室并没有因为他太太闹就真的分开。周现在的太太也不是结发。周很早在老家就已经娶妻生了一儿一女。读书的时候遇到现在的太太，是大户人家的千金，他这个穷小子当然般配不上，何况老家还有妻子孩子。女方家是怎样也不答应的，第二任就和他私奔出国，很吃了不少苦。两人也是贫贱夫妻，感情上和道义上，周都是非常感激的。

周非常花心，但因为都是不走心的，他太太也就装糊涂。但不知道这次是中了什么邪，对一个伶人一见钟情，爱得死去活来，难舍难分。

他太太知道当然不许，闹得鸡飞狗跳，好容易骗过去说已经断了，他太太也信了。其实根本没断。也有几年过去了，大概是真的动了真心，一直没散。

易太太道：“这人就是不能惯，越惯越糊涂。”

这时候他进来了，刚才的话有几句他也听了进去。易太太表面没什么，但多少有些心慌。有些事情太压抑了，最后想法多少有些病态。易太太要是有周太太的底气，她恨不得他也在外面弄出一份家来，她也打上门去，好好威风一把。

老易倒没留意易太太的话，心里想，果然，犯傻的又不是他自己一个人，周也不是一样。

又见她一只小猫一样认真的码着牌，手腕上戴着叮叮当当响的绞丝镯子。

何况自己的一定要比他的好，更有犯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