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脑海中的记忆过于深刻,也许是男生外貌特征实在出众,总之王乔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便断定昨天碰到的男生就是他。
一种莫大的惊愕和不安压住了她。
女孩顿时呆滞,身为母亲的扶芳看出她的不对劲。她是见过秦羽这个儿子的,长相家世能力样样出众,偏偏还是个温柔的性子,如果不是知道像他们这样的家族往往致力于家族联姻,有那么一瞬间,她还真想把女儿嫁给他。
“扶阿姨。”他开口便体现出不同于一般人的情商。
扶芳仔细地回忆起他们的上一次见面,应该是在五年前她刚认识秦羽的时候。
“哎呀你怎么来了!”秦羽似乎对儿子毫无预兆的出现有些不满。这套房子是当年送给宴玳的十八岁生辰礼物,算宜京市近些年来最好的楼盘。因为宴玳这些年都在老宅住着,所以即使名下好几套房产,其实都是空置。秦羽名下房产也不少,但因为喜欢这里的江景,而且这房子当初还是她亲自装修设计,所以时不时就喜欢过来。
说着余光不由自主地瞥了眼王乔,不知道是不是王乔的错觉,秦羽吞下口水的样子似乎有些紧张。
“母亲不欢迎我吗?”他笑得人畜无害,温润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越过秦羽,落在她身后明显拘谨的女孩身上。
“这位是?”
秦羽哦了一声,介绍道:“你扶阿姨的女儿,叫王乔,比你小两岁,也在清大读书。”
王乔只觉得头皮发麻,大脑闪过千万种应对措施。
宴玳弯起唇角:“你好,我是宴玳。”说到自己的名字时,他的语气有所加重,传递出一种莫名的信号。可偏偏神情含笑,透着一股子春风和煦的味道。
王乔脑海中是另外一个声音,胡同里那人怒吼着这两个字,轻易盖住了眼前男生的声音,接着盖住了他的脸。
她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你好。”
空气仿佛硬化了一部分,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某些怪异的现象。
秦羽将人摁在餐桌上:“你不在老宅,怎么跑到这里来?”她五个月都在组里,不清楚宴玳自从高考后,就很少住在老宅,也许正是因为窗外的江景实在美,大部分时间他都住在这里。但毕竟离学校太远,开学后为了图方便就在学校外买了房子,这次过来只是想拿一些遗落的东西。
“搬出来住了。”宴玳语气轻松,似乎从那个地方脱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秦羽没有多问,宴玳是她的儿子,但做事比她更加利索。
见宴玳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触及自家女儿,后者则把背绷得挺直。
扶芳直白发问:“你们之前认识吗?”
“不认识。”王乔几乎脱口而出。
她敏锐的观察力迅速就断定了宴玳在长辈面前扮演的角色,一个温润如玉八面玲珑的富家公子。
和她昨日在胡同里看到的暴徒是截然不同的形象。
王乔没有兴趣去分辨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又或者她的直觉在潜意识告诫她少管闲事。一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可能会宽宏大量,但一个打架斗殴的暴徒只会亮出拳头或者用实际行动给予威胁。
“不认识。”宴玳也笑着附和她。
王乔这才注意到他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头顶的灯光在镜片上反射出刺目的色彩,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变幻莫测。
“哎呀,现在不就认识了嘛!你吃没吃饭?”后面这一句话是对宴玳说的,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后,又从橱柜里拿出一个高脚杯。
桌上的菜色确实很丰富,宜京烤鸭最绝,这味道甚至比王乔在店里吃得更好。
可她却全无心思。
只要稍稍抬头,就能对上男生含笑的眼睛。
简直如坐针毡。
秦羽一直往她碗里夹菜,说着长辈才会说的话:“乔乔太瘦了,营养跟不上,得多吃一点。”
扶芳笑得怼她:“你自己都瘦成骨头了!”
“我这是职业需要!”说着把筷子放下来,“你提醒我了,过段时间还有个综艺要录,我得控制控制,不然又得过减肥周了。”
在她们说话的间隙,王乔趁机把碗里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嘴里,然后略显突兀地站起来。
“我想上个洗手间。”实际上她想逃离男生的视线。
秦羽告诉她厕所在里面左手边第二个。
冰凉的水流在指尖流淌,她双手捧水浇在脸上,瞬间的凉意将体内因紧张而散发的热量降下去。
吃完饭就该回去了。
她在心中这样想。
妈妈和她一年前所见几乎没差,甚至状态更好,那个时候妈妈刚和一个加拿大男人分手,心情明显低落,回来也只是为了散心。而今天再次见面,王乔几乎能猜到,或许又收获了一段崭新的爱情。(妈妈这些年一直不结婚,男人却从来没有断过)
身后传来脚步声。
王乔在洗漱池上弯着腰,不断将冷水覆面,听到声响后下意识抬头。
镜子里的脸孔是如此清晰,以至于她无法欺骗是否是自己出现幻觉。
男生眼尾上挑,唇角微抿,皮肤是没有血色的苍白,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微弱的冷光。
王乔下意识后退,又发觉自己后退实际离他更近,她强行压制住内心的紧张,无法解释宴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要用吗?”她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没有应声,可他的视线却逐渐收紧。良久,他发出声音:“乔乔。”
将王乔突然凝滞的神情收入眼底。
“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他笑起来,对比王乔的强颜欢笑,看上去是出自真心,笑得十分温暖。
王乔怔怔地对上他的眼神,目光交叉的刹那,心中的石头突然落地,冲破喉咙里堵截某些东西。
她听到自己发出轻微的声音:“可以。”
宴玳的眼神在她明显紧张的脸蛋上长久的停留,昏暗的廊道里传来男生含笑的声音。
“以后多多关照。”
秦羽不免瞥过两人离开的座椅,不久王乔从里面走出来,脸色说不上难看,但隐隐有些紧绷,又混杂了几分疑惑的迟钝。
女孩拿上餐桌上的背包打算离开。
“国庆你就在学校里?”扶芳没有挽留她的意思,事实上她们很少在一起度过第二天。
“嗯。”她没有说自己在奶茶店打工,扶芳虽然对她很少关心,但在零用钱方面一向慷慨,如果知道她还要打零工来赚钱,说不定会甩过来一支票,而她不想接受施舍。
秦羽拉着她的手说着挽留的话,又想到她们喝了酒也送不了她,又招呼宴玳是否也要一起走。王乔极力推脱,借口和同学还有聚会便匆匆离开。
关上门的那一刻身心彻底放松,大脑也随即冷静下来。
坐上滴滴回去学校的路上,男人的话语再次冒了出来,她一遍一遍的回忆,最终有些侥幸的得到一个答案—
似乎是自己过于紧张。
或许那天的事情另有隐情,总之宴玳并没有认出她来。
他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而她表现出的是一副因腼腆而有些紧张的小女孩形象。站在宴玳的角度来看,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肯定忽略了她时不时出神的表情和因后怕而不断吞咽的动作。
理清楚这些后,王乔深吸一口气并呼出来,摁下车窗的按钮,任由冷风拍打在脸颊。
到了寝室的时候手机弹出一个消息,扶芳往她账户里打了两万块钱。
她们每次见面之后,扶芳都会给一笔钱。这笔钱在每个月例行的零花钱之外,算是给她额外的奖励。她把钱转进了另外一张卡里,在那张卡她已经存了近十年的零用钱,积累至今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如果以后碰到什么事情需要用钱,她不介意使用这笔钱,不过在那之前,她基本不会动用。
喻青青发来微信,询问她第一天工作怎么样,毕竟奶茶店人流量大,工作密度很高。
喻青青出生于一个普通家庭,据她说自己的爸爸是一个包工头,妈妈是家庭主妇,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家里每个月打过来的一千块在宜京市连吃饭都够呛,所以她需要额外赚钱零用钱。
接下来的几天就像复制粘贴,王乔从奶茶店工作完,沿着特定的路线回到宿舍。唯一可以称之为打破这个平衡的事件,大概就是扶芳在某个秋高气爽的下午打电话过来,那个时候王乔正在奶茶店里忙活,下了班后在小吃街回拨过去,得到一个意料之中的结果。
扶芳即将再次开启一段新的旅程。
这次她将前往新加坡,在哪里和她新交的华裔男朋友度过美好的下半年,新年后如果他们还没分手,扶芳会考虑带男友回来和王乔见见。
她语气中饱满着青春期少女才会有的喜悦和幸福,这说明了她再次坠入爱河,爱情的滋润是她坚持高产的燃料,读者们在她幽默诙谐的语句中窥见自由生活的趣味,那正是她真实生活的写照,也是普通人无法企及又十分艳羡的事情。
如果她失恋了,也正是她停笔的时候,这个时候她会停止观察周围的事物,丧失对细小物体的兴趣。通常自己一个人在家酗酒,然后想起自己还有一个远在异国的亲生女儿。
这个时候她认为自己需要振作起来,至少看到女儿的份上,然后再次换上时髦的造型,风风光光地踏上回国的航班。
但也许在她准备回国的路程中又认识了新的异性,她们坠入爱情无法自拔,短暂的分离对她来说都是煎熬,她迫不及待地离开,就像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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