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那张照片,不自觉地翻动了一下书页。纸张相互摩擦,发出极轻的沙沙声。这声音,像是时间被风沙掩埋的痕迹,被我不经意间擦拭出来。
我是何时遇见这本书的?
脑海中浮现一种烘烤咖啡混合着银杏叶的味道。那时,我还在读高中吧,某个下午,我在往常一直走的那条放学回家的路上,遇见了一只胡须长长的三花猫。它慵懒地趴在一棵银杏树下,尾巴轻轻扫过花坛的砖缝,像是在梦游般。
我几乎天天走这条路上学,这次却还是第一见到它。
就在我快要走过去的瞬间,一声轻柔的“喵”打破了彼此的午梦。它抬起头,玻璃珠般的眼睛静静地望向我。我们隔着阳光对视了片刻,仿佛在确认什么。随即,它尾巴一甩,灵巧地一跃,毫不犹豫地钻进了一条我从未注意过的老弄堂。
那是一条在思南路的老巷子,青灰色的石库门在傍晚的光影里沉默伫立,墙体的一排排红砖斑驳,隐约能看见藤蔓顺着墙角攀爬而上。这里离市中心不远,却意外地安静,像是与时间隔绝了一样。
我只犹豫了一瞬,便跟了上去。
巷子尽头,一家小店藏在拐角里。门面不大,木质框架的门窗上残留着旧时的雕花,玻璃橱窗里摆着几张泛黄的海报,书页的影子映在窗框上。门牌上已经看不清原本的字迹,似乎曾经被手工涂刷过,隐约留下一点古旧的气息。
我站在门口,莫名有些恍惚。
走上狭窄的楼梯,到了二楼,店里光线依旧昏黄,空气里弥漫着旧书特有的干燥气息。老式的唱片、泛黄的画报、老照片、手写笔记、泛着棕黄色泽的书籍……它们被随意地摆放在架子上。
我缓缓走到书架前,指腹滑过书脊,注视着这些来自过去的文字。
就在我的手指要收回的时候,留意到一本书的封皮微微翘起了一角。鬼使神差地,我伸手将它抽了出来。
书的封面极其简单,没有多余的修饰,只写了四个大字:《瓦尔登湖》。
“我入林间,只为有觉知地生,直面生命之真谛,求索它的教诲,惟愿及至生命终焉,不至悔悟此生虚度。”
手中的书好像不是市面上常见的版本,但是翻译用词十分优美,有种与时代相悖的美感。我翻回扉页,一个图书馆的藏书章歪歪地印在纸页一角,墨迹微微晕开,但仍清晰可辨:
Saint Mary’s College Library Collection。
我怔怔地看着这个印章,那一瞬,不知怎的,心里突然有了答案。
这便是我如今的母校……而我在此之前,从未听说过它的名字。可在这一刻,一种毫无根据的预感袭上心头。我说不清为什么,我想去看看这个地方。
回去后,我查了这所学校的信息。它是一所偏僻的文理学院,不是什么声名赫赫的大学,甚至在许多大学排名榜单上都找不到。但看到照片上那座小教堂,看到它位于湖畔、绿意环绕的校园,心底竟生出了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熟悉感。
最终,填报志愿时,我把它列在了申请清单里。
尽管报考时几经周折,但最终还是落定。我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准备行李,第一次独自踏上跨洋的旅途。我曾幻想过,当我站在这所校园的土地上时,是否会有一种“回到命运原点”的感觉。
可现实往往比想象更普通。文理学院比我想象得更安静。这里远离都市的喧嚣,离最近的商场都要开车半小时。如今,我算是适应了小镇的慢节奏,也适应了日复一日平淡的生活。
如今,已经是研究生最后一学年了。
时间流转,曾经那个站在旧货书店里、拿着《瓦尔登湖》心跳加速的女孩,如今已然在这里生活了五年。
但我依旧不确定,未来该往哪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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