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赫连族的秘密

钟二狗被埋在了迷雾森林的一棵树旁,没有碑文,没有贡品,只有一捧黄土。

钟盼儿跪在他的坟前,轻声梵唱,为他超度。

明明是超度的梵唱之声,不知为何,却听得玄烨一阵恍惚,想要随着这歌声一同被埋进无尽黄土中。

他恍惚得要抬起脚步之时,钟盼儿的歌声停了,他的头脑也恢复了清明。

钟盼儿和玄烨依靠在钟二狗坟边的大树旁,此时迷雾森林中已天际泛白,林中雾气更浓,地上的野花杂草像蛇一样诡异爬行,想要靠近她们,却在触碰到钟盼儿施下的结界后畏缩不前。

“你刚刚说,赫连晟并非你的生身之父?”她们现在狼狈至极,不知该何去何从,钟盼儿便主动聊起了刚刚话题,多了解一点赫连家的事情总不是坏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玄烨听到她的询问,也不加隐瞒,直言不讳的聊起了赫连族中的不允许被提及的家丑,“嗯,按理来说,他应该是我叔父。”

“赫连晟是家中次子,我父亲赫连觉是家中长子。我父亲喜欢我母亲,我母亲却爱慕赫连晟,赫连晟觊觎家主之位,便与我母亲勾结,联手杀死了我父亲,同时对外谎称赫连觉修炼不当,经脉逆行而亡。再然后便是次子继任家主之位,叔娶寡嫂,我母亲与赫连晟,皆如愿以偿。”

玄烨说起过往经历,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无悲无喜。

钟盼儿不解,“你便不恨吗?不恨赫连晟杀了你父亲,还认贼作父?还甘愿炼化炼化玉清镜,吸收秽气,助他稳坐家主之位?”

看到钟盼儿的不解,玄烨也有些不解,他问道:“何谓恨?我称赫连晟为父,炼化玉清镜,都是应母亲的要求,母亲于我有生身之恩,这些是应当偿还她的。”

“这些话,不会是你母亲和你说的吧?”

“自然。”

“那你之前说的什么吸食秽气是为保百姓安宁、助赫连一族摆脱桎梏,这些话也是你母亲教你的吗?”

“自然。我之一切,皆为母亲所授。”

钟盼儿闻之一叹,“是啊,连爱恨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哪里懂什么百姓安宁?”

钟盼儿怜悯的看着他,“玄烨,我怀疑...”

玄烨虽然不懂她的神情,但是他想要和她说话,于是接着问道,“怀疑什么?”

“你把手给我。”

玄烨闻言照做,钟盼儿我住他的手腕,探了几息,心中了然,他的七情六欲都被抽离了,真想不到,世间竟有这样的母亲。

钟盼儿抽回手,神色更为复杂。玄烨问她,“可是在下有何不妥?”

钟盼儿看着他流露出的孩童般的神情,只觉得稚子无辜,“玄烨,休憩过后,我们继续北行,去极北雪山,取千年雪莲。”

千年雪莲,由极北雪狐镇守,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可助你重塑根本,恢复七情六欲,玄烨,我还你一物,日后再取你一物,也算是两不亏欠了。钟盼儿如是想着。

“好。”玄烨不问为什么北走,也不问为什么要取雪莲,他只说好,无论是她想做的任何事,还是她想要他做的任何事,他都会同意。

北行并不顺利,森林中的花草树木、飞鸟走兽,都想将她们二人吞噬入腹,才走了不到一日,钟盼儿双拳难敌四手,还要护着一个功法全无玄烨,早已伤痕累累。

“不行了,先休息一下。”钟盼儿弯腰停下,“你说你,要是你不把修为全都给我,咱们俩人四只手打他们,不比我一个人两只手强,哎呀,累死我了。”

玄烨无措的站在一旁,“抱歉,盼儿姑娘,接下来的路程,在下背你吧。”

钟盼儿无语,“你背我,我还怎么打妖怪啊?这迷雾森林果然诡异啊,其他术法都不受影响,竟然偏偏不能使出任何飞天遁地之法,只能双腿赶路,这要走到猴年马月啊。”

“盼儿姑娘小心!”钟盼儿回过神来,已经被玄烨扑倒在地,一狼妖从天而降,张开血盆狠狠咬住了玄烨左肩膀,她甚至来不及出手打走狼妖,便见那狼妖像是被吸干妖力一样,竟变成了一只小狼崽子!

小狼崽子从玄烨的背上跳下,嘤咛一声,还没跑出去三米远,便被一株藤蔓缠绕吸干了血。

而玄烨受伤流出的血液似是对这林中的妖物有不一般的威慑力,他们不再如此前那番纠缠不休,反而纷纷退避三舍。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还能吸妖怪的法力吗?那我刚刚累死累活不是白干了么!”钟盼儿诧异发问。

玄烨起身,同时拉起钟盼儿,“我也不知,许是...因为玉清镜。”

“是了,这玉清镜连冥渊秽气都能吸纳,更何况是这小小妖力,这下我们要出迷雾森林便容易多了!”钟盼儿说完,瞧见玄烨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伸手帮他止血,“这么深的伤口,疼不疼?”她问。

疼不疼?从来没人问过他疼不疼,原来流血的感觉,是疼吗?

钟盼儿看到玄烨一副不知如何回答的模样,说道,“破皮流血的感觉,就叫做疼,知道了吗?”

玄烨微微一笑,“知晓了。”

“知道了还笑,以后不要随便替别人挡杀招,会流血,会疼的。”

玄烨还是微微一笑,“盼儿姑娘不是别人。”

钟盼儿无奈,她发现玄烨看问题的角度,着实与常人不太一样,“那也不妥,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先护好自己。玄烨,谁也别信,包括我。” 不然,你会后悔的。

“听盼儿姑娘的。”

“看来你是没懂了,不过我也只能言尽于此了。”

“嗯,在下会护好盼儿姑娘。”

“哎...好吧,那便劳烦了。”

接下来这一路上,畅通无阻,这叫什么?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可惜啊,坦途大道没走多久,钟盼儿和玄烨便一个不小心,双双陷入了沼泽里。

玄烨面上不见一点惊慌,只是云淡风轻的问:“盼儿姑娘,现下如何是好?”

钟盼儿抬头看看空中拨不开的浓雾,低头看看越陷越深的沼泽,大喊一声“啊!!” 莫说回应,连回音都没有,她无奈到,“我如何能知道如何是好?怕是你我要命丧于此了!”

玄烨闻言眸色一亮,“盼儿姑娘的意思是,要与在下共赴黄泉吗?”

“你这声音,怎么听起来还有点兴奋呢?”虽然玄烨脸上还是无甚表情,但是钟盼儿瞧着他,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此刻兴奋得不行!

“啦啦啦~~啦啦啦~啦~”忽然一阵美妙歌声从沼泽深处传来。

“盼儿姑娘,这声音...与你的好像...”玄烨话还没有说完,便整个人直挺挺的陷入到沼泽中去。

钟盼儿一手拉住他,一手掐诀施法,向着沼泽中打去,不论什么术法,一碰到沼泽便化为虚无,如此折腾一番,倒是加快了她们陷下去的速度,直到沼泽完全淹没钟盼儿,她才想起来,是了,若非这沼泽湿地不能施展术法,她也不会被困这么久了,当真是昏了头了白费功夫!

那惑人的歌声还在继续,钟盼儿无法喊醒昏睡的玄烨,只得死死抓住他的衣襟,两人不知在漆黑不能视物的沼泽中坠落了多久,倏然感到眼前出现了光亮,只听砰砰两声,她落入了一潭黑水之中。

沼泽之下,是洞穴,洞穴之下,是漆黑的潭水,潭水之中有一黑尾女鲛人。

黑尾鲛人用她的大尾巴先是圈起来玄烨,甩入潭边一破败肮脏的大蚌壳中,继而又圈起钟盼儿,她蓝色的眼睛惑人,美妙的声线醉人,她问钟盼儿,“女孩儿,你为何不受我的歌声影响啊?”

钟盼儿看着她美丽的脸庞、焦黑的鱼尾,看着她生活在不见天日的沼泽之下,阴冷肮脏的潭水之中,压下心中苦涩,钟盼儿对她的疑问避而不答,反而指着玄烨问这鲛人,“你对他做了什么?”

鲛人得意地说:“他呀,要永久困在他痛苦的梦里面了,不过女孩儿,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你呢,现在是我的养料了。”黑尾鲛人露出尖利的獠牙,一口咬在了钟盼儿的脖子上。

下一秒,鲛人便面露惊恐的收起了獠牙,用鱼尾轻轻将钟盼儿送至潭边安坐,自己则匍匐在水面,瑟瑟发抖,“银蝶有罪,请少主宽恕。”

钟盼儿用手拨了拨漆黑的水面,问她,“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银蝶头也不敢抬,“鲛族被屠那天,我与哥哥私自跑去人界玩儿了,后来收到族中密信,知晓神族对鲛族赶尽杀绝,只好同哥哥一起逃到迷雾森林,林中危险重重,哥哥为了保护我被...被几只妖怪分食了。独留我一人,在这不见天日的黑水潭,苦苦捱过千年。少主明察,我鲛族最是友善,从不食人,可是在这林中弱肉强食,我若不吃人便只能被其他人吃掉,银蝶死不足惜,但是实在不甘心...不甘心落得如此下场,我鲛族虽为妖,但也一向安分守己,从不害人,对他神族更是俯首称臣,可是他们还要赶尽杀绝啊少主!”

银蝶字字泣血,可是不甘心的又何止她一人。

“你起来吧,我且问你,为何我的术法,对这沼泽一点用处都没有,还全然被它吸纳了?”

银蝶起身道:“这沼泽是上古神兽饕餮的部分遗骸所化,可吞噬一切木法,我的法力低微,所以只能躲在在潭中迷惑一些陷入沼泽中的人来进食。”

钟盼儿又问:“那你可知,有什么法子能对付沼泽的吸纳之力吗”

银蝶俏皮一笑,“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这潭底的泥沙,也是饕餮的分遗骸所化,刚好可以解除沼泽之力。”

银蝶说完突然翻身游向潭底,不到一刻钟又捧着一把乌漆麻黑的泥沙上来,涂抹到钟盼儿的手上,说:“少主只需将这泥沙涂满全身,便可不受沼泽的影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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