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伍归云站在监控墙前，垂目盯着掌心中银灰色的翻盖手机，五台组合电脑屏的蓝白光微闪，映出了她沉静而冷肃的眉眼。

这部来自十五年的老款手机外壳已经布满摩擦痕迹，它象征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已经被飞速发展的桁川淘汰，就像两条生命的无故消失，逐渐被埋入时间的洪流，再无人记得。

伍归云身为祝烟时，曾不断给这部手机里唯一的号码发信息打电话，期待能从母亲留下的东西里找到一丝希望，然而所有问候如泥牛入海，毫无回应。

后来她恢复记忆，猜测叶云荷是警方卧底，认为留下的手机应该是与直属上级联系所用，所以用了很多办法让它维持可以用的状态，但再也没有发过信息。

这是十年来第一次。

虽然总算是得到了回复，但她却从这反常的现象中察觉到了危如累卵的险峻境况。

伍归云确信，假如这次依然只说自己是祝烟，死而复活也不会引起对方兴趣，最终让对方选择回复的是路西法三个字。

短暂思考片刻，伍归云回复对方通电话三个字，然后合上手机盖，走到窗前，耐心等待对方打电话过来。

她拉开窗帘，沉默地从高处俯瞰下去，眼底倒映出沐浴在冰凉夜雨中的繁华城市，亮黄色的灯被雨帘晕成一颗颗虚幻的光点，将笼罩在桁川市的黑暗完全掩盖。

无论是聊天室选妃式交易，还是颜安说的人口贩卖，这几乎是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可怕行径。

原著的世界虽然是虚构的，但现在它成了一个无比真实的世界，那么被设定成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那几家人，脱离了不能过多触及犯法行为的剧情以后，需要在脚底下踩上究竟多少具真实的尸体才能拥有现在的高位，需要多少新鲜的血液才能凝聚出如今光鲜亮丽的光环？

伍归云甚至不敢去深思，也就是这一刻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部手机会在今天有了回信！

她无声地吐出一口气，或者说敢。

假如颜安的信息准确，宁飞玥也在查这件事的话，宁飞玥所说的警察朋友真的是叶云荷，那么手机对面的人百分百是她无疑。

对于一个警察来说，卧底这条路尤其艰辛，不仅要暂时放弃这份荣耀的职业，有时候还会常年不归家，连家人都不能见，基本就是九死一生的工作。

如果不是对公平与正义有着绝对信念的人，很难坚持潜伏下去，甚至有可能被同化。

叶云荷究竟是不是卧底，实际上在今天之前，伍归云并不能确定，是颜安的话让她确认了百分之九十。

毕竟三岁以前的事，很少有人能完全记清。

除去能在相册的记录中窥见一些温馨日常，她只有一些重要节点能记起来。

在模模糊糊的记忆中，伍归云记得叶云荷每天都是正常上下班，偶尔会出差，之后她与祝逸林失踪，紧接着，舅舅一家立刻登堂入室，声称接下来他们就是她的监护人。

“哎哟我的小可怜，你爸妈这么多天就把你丢在邻居吗？要不是两人公司联系不到人，我们都不知道他们失联了呢……”

那是很久之前的一个白天，外面大雨倾盆，舅舅和舅母两人连雨披都没脱下，急切地将伍归云从邻居家的沙发上抱起来，他们露出关怀神情，好像爱是真切的。

“这做父母的也真是有意思，把孩子一放就是几天，一声不问。”邻居推拒着少得可怜的一袋苹果，毫不客气地埋怨：“小祝和小叶两人蛮好的呀，怎么会这样呢？”

年幼的伍归云迷茫地看着双方交流，从只字片语中得到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她的父母不要她了。

随即舅舅一家强行住进她的家，门一关，那副关怀的嘴脸立刻变得冷漠，她开始如履薄冰地过日子。

当失联变成了确认失踪的那一刻，警方遗憾地表示毫无线索，前脚刚走，舅舅一家转头就将父母的东西丢了出去，她只能局促地站在角落，偷偷摸摸藏起叶云荷一直很珍视的箱子——

那就是存放相册和手机的地方。

那天以后，伍归云彻底失去了任性的资本，即便在饭桌上听见那贪婪的一家人在饭桌上吐槽叶云荷，言语措辞十分龌龊，也不敢反驳一句。

“警察当得好好的，居然受贿，真是丢我老祝家的脸，现在只能跑去一间公司当前台，真是脑子进水，全靠逸林养什么意思？害我们要买房都没法借钱！”

“当初我就看叶云荷根本就不是一个可以安心呆在家里的女人，现在两人拍拍屁股不知道到哪里去潇洒哦，倒是留下个拖油瓶麻烦给我们……”

“要是她还是警察就好了，确定死亡好像有抚恤金吧？”

……

尖酸刻薄的话语历历在耳，伍归云从来没忘记过身为祝烟时对舅舅一家的怨恨，对父母的不理解，然而恢复记忆后，心里只剩下一个复杂的感慨。

她想，叶云荷和祝逸林在离开前，一定知道自己接下来的结局，所以在楼下奋力挥手，用心记下她的模样，然后义无反顾地转身，奔向正义的战场。

伍归云反复琢磨先前颜安说的话，大致能确定叶云荷应该是明面上被开除，实际上去当了卧底。至于去的地方，应该就是那间公司了，否则不可能按时上下班。

这些暂时还是她总结复盘出来的假设，要确认，就看电话会不会打过来！

她平静地注视着窗外，耐心等待，直到十五分钟后，窗外雨渐渐小了，掌心的手机才震动起来。

古早dj铃声响起，伍归云打开盖子，放到耳边。

彼此双方都谨慎地没有先开口，话筒里传出对面微乎其微的呼吸。

嘀嗒。

嘀嗒。

时间流逝如沙，交叠的呼吸声中，两人僵持不下，开始无声较量。

但很显然，气氛越凝滞，伍归云越冷静，比对方更像一个合格的猎手，很快对面终于崩不住，声音嘹亮而沉稳：“伍归云。”

她用肯定的语气叫出了伍归云的名字。

伍归云唇角缓缓勾起，也含笑叫出对方的名字：“宁飞玥，好久不见。”

“……”

长达半分钟的沉默后，伍归云敏锐地察觉到怒火都要喷过来了，立刻将手机挪远。

果不其然，话筒对面登时爆出了一句粗口，简直暴跳如雷：“伍归云你这个臭丫头！！！”

即便离远，伍归云还是差点被震聋，不由地撇撇嘴，诚恳道：“……宁阿姨你年近五十，肺活量依旧如初啊。我妈要还活着，应该差不多也这年纪吧。”

宁飞玥暴喝：“给我滚犊子！！”

伍归云掏掏耳朵，故意道：“那我挂电话了？”

“你敢挂个试试！”宁飞玥这话基本是咬牙挤出来的，“你真是祝烟？”

“如假包换。”

“……那为什么当初我查出来，你是一个孤儿？”

这件事说来话长，伍归云根本不清楚宁飞玥现在有多窝火，大概也只有宁飞玥自己知道，肚子里那一包气旺盛得就差没开直升飞机过来，然后狠狠敲她脑门了！

当初伍归云和队伍在国际上横空出道，由于第一单就是政府单，很多人动手查了他们的身份并试图纳为己用，然而全都吃了闭门羹。

宁飞玥就是其中一个冤大头。

“当年老娘一查，嘿，我一发现你居然是咱Z国人，立马信誓旦旦跟上面保证要把你揪回来培养，结果你拒绝我就算了，这会儿现在又给我搞这么一个重磅炸弹出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宁飞玥的声音都变尖锐了。

伍归云甚至怀疑这老古董手机的话筒都能被震碎，觉得还是别把她血压气飙升，连忙笑着缓和气氛：“Hades帮的忙，你懂的，假死换身份。电视里都这么演——”

宁飞玥显然是知道祝烟死亡时几岁，更加不可置信：“Hades是什么人，你当年才几岁怎么可能认识他？算了，所以呢，后来就跑出国当承包商去了？你是真厉害，我怎么不知道叶云荷还能生出这么牛的崽子呢？！哦原来你在演兵王归来啊？你觉得我信不信？”

……神特么兵王，她还王者归来呢！

伍归云知道宁飞玥生气，但也没想到她会气到完全没有印象中的沉稳，顿时一言难尽地扶额：“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就是祝烟，具体我以后会跟你说。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

宁飞玥冷哼一声：“说来听听。”

“请问宁副部长。”伍归云转身靠向窗台，目光落在监控墙上，嘴角笑容一点点消失，开门见山：“我妈和我爸当年是不是在查众诚。”

对面没声音了。

宁飞玥突如其来的沉默亘长而沉重，宛如默认。

根本不用宁飞玥回答，伍归云已经将所有事情连起来了，不远处的其中一个监控显示沈家人正陆陆续续回家，但碧翠斯不在。

她瞳孔微微眯起，一句一句地向宁飞玥确认：

“2009年前，曾经发生了一件大事很快被掩藏，但还是引起警方注意，身为警察的叶云荷接到任务去卧底，身为丈夫且是记者的祝逸林也开始奔走寻找真相。”

“2009年，叶云荷和祝逸林查众诚失踪。”

“2023年，育心私立学校学生覃瑶在众诚失踪。”

“2024年，颜安和她的特种小队因为发现众诚贩卖人口，上报消息后，仅活下来一人。”

“中间年份发生的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而众诚人力资源的背后，不仅仅是孟家，还有四家能在桁川只手遮天的家族，对吗？他们是一个利益共同体，为同一个地方输送一些人口或其他。”

“最重要的是……”伍归云边说边走向电脑桌，拉开椅子坐下，指尖飞速在平板上敲动，格外平静地说：

“五家涉及无数犯罪，人脉官员遍布上下，他们身后还有无法撼动的大鱼，尤其是那个地方……”

宁飞玥冷声打断：“你知道这些事代表什么吗？你是以什么身份在和我讲话？”

伍归云眯起凌厉的眼，她知道那个地方？

下一秒，她立刻从容不迫地回答：“你的手下。”

宁飞玥愕然：“什么？”

啪嗒，伍归云按下发送键，将一条写有“监控处理干净没”的信息发给周徊，然后才对宁飞玥说：“我说，我是你的手下。”

很快，周徊回复：【已经删了。】

伍归云终于满意了，删干净就好，但她还是留下了一点线索给碧翠斯，希望她会喜欢。

尤其是沈樾昀！

紧接着，伍归云靠向柔软的电脑椅，指尖搭在膝盖上轻轻敲动，姿势惬意，语气非常果决：“从这刻开始，我加入清理组，决心为国效力，惩奸除恶义不容辞。”

似乎是幸福来得太突然，宁飞玥哽住了。

许久，才疑惑地嗯了一声，语调突然转弯：“我说你怎么会让周徊联系我断掉T国的渠道，你认真的？”

“当然。”伍归云目光冰冷，充满杀戮意味，死死定在监控里刚迈进家门的傅琰之身上，这货和方唯安勾肩搭背一块回的家，不知道去哪里浪了。

少顷，她直接反客为主，微笑道：“只要宁副部长愿意提供信息，我就是你手里一把最快的刀。”

宁飞玥：“……”

凝滞的空气里，伍归云看不见，手机对面的宁飞玥手已经微微发抖，她穿着军装站在窗前，极力压抑兴奋又悲痛的喘息，缓缓地再次问：“你认真的？就算是死？你知道，为了查众诚已经死了多少人吗？”

宁飞玥没有再隐瞒，伍归云也没有犹豫。

她冷静的声音，透过话筒清晰地传入了宁飞玥耳中：“说吧，要他们怎么死？我祝烟，一定竭尽全力把他们头打烂。”

这是伍归云第一次光明正大用这个名字。

虽然她的语气非常稀松平常又轻挑，但宁飞玥不知为何，不禁感觉有一股难以抗拒的信念感瞬间迎面而来，斩钉截铁得仿佛像一种无形的力量，好像能撕开沉重而粘稠的黑夜，能为还深埋在地底的累累无名白骨迎来一丝微亮曙光。

“……”宁飞玥恍惚间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伍归云时，她问她为什么不愿意回国效力。

她也是这样十分坚定地说：“因为还有几个王八蛋没干掉，如果不干掉，这辈子就算白活。”

时间似乎在这一瞬间固定住了。

远在军区的宁飞玥颓丧地坐到了椅子上，斟酌片刻，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伍归云只是伍归云，她当然非常愿意她能加入，但她同时也是祝烟，她绝对不能让云荷唯一的孩子牵连进来。

这是十五年来，宁飞玥从来没回复信息的根本原因。然而没人知道她看到这条新信息时的激动，明明不想牵连却还自私地抱有一丝希望，于是回了这通电话。

因为那些案件已经堆成了山，有人做就有人压，无能为力的人只能选择漠视，一层层施压下来，一**人投进去查，全部犹如石沉大海，换来的永远是冰冷的死亡两字。

再不解决，和平永不会到来。

光明与正义，早就被钱权压在了不见天日的地方。

这就是现在的桁川。

要想当清官，就必须比贪官更坏，宁飞玥深知这个道理，所以用前程和性命去拼，想要暗中成立一帮能力出众却不能算正统兵的清理组。

现在最中意的人选终于自己出现了，她却不知该怎么回答伍归云。

就在这死一样的长久沉寂中，伍归云体会到了这份难言的缄默，声音出乎意料地温和：“不用纠结，其实我什么都能猜到。”

这份温和像只温柔的手，短暂地抚慰了宁飞玥的纠结，紧接着，伍归云平缓地说：

“十五年杳无音讯，我知道我爸妈已经死了，很多人都死在了这条路上。但你没办法了不是吗，所以才会回我电话。”

颜安那么桀骜的一个人，还是被现实磨平了棱角，最终选择沉默退避，这证明不论是沈家还是众诚，要面对的，一直都是一座无法轻松逾越的高山。

但她是伍归云，上辈子一路地狱开局，照样能打出王炸牌，顺利活下来自由翱翔的伍归云。

那么这辈子，也得是。

“我的命运，必须也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伍归云上辈子被带进黒帮，也是这么对大佬说的，后来忍辱负重几年，成功将对方割喉逃走，从此天高任鸟飞。

不等宁飞玥回答，最后，她发誓般地对宁飞玥说：“我一定会赢。”

“请你相信我。”

“我会让桁川迎来新的黎明。”

……

与此同时，医院。

vip病房，沈樾昀逐渐从麻醉中苏醒，醒来就发现碧翠斯独自一人守在床边，此刻正揉着眉心看平板上的邮件，神色疲惫，显然到了极限。

他的意识还有些不清晰，动了动指尖，嘶哑地开口询问：“妈……你怎么不回去休息？”

碧翠斯立刻关掉页面，起身将他扶坐起来，并倒了一杯水递到他唇边：“想等你醒了再走，先喝点水。”

沈樾昀脸色还是很苍白，低头抿了一口，然后皱起眉推开：“嘴巴里全是苦味，不想喝。”

休息片刻，他看向紧闭的病房门，门外只有保镖的身影，顿时冷嘲一笑：“他们都回去了？”

碧翠斯放水杯的动作一顿，少顷冷淡道：“借着我的势才起来的人，永远不会是一条心。”

从前碧翠斯需要夺权，母子俩被驱逐后相依为命，后来与沈父结婚也是为了利益，从未有真感情，严格来说，还是母子俩相依为命。

沈家其他人不过是趋炎附势的哈巴狗，如今碧翠斯还没和沈父分开，那是因为彼此利益牵连，互相需要。

“路西法那个贱女人找到了吗？”沈樾昀明显心知肚明，移开话题：“她堂而皇之闯进学校，肯定会留下线索。”

碧翠斯重新坐回椅子，修剪得圆润漂亮的指尖点了点平板，冷笑道：“找不到任何监控，她队伍里有个电脑技术很厉害的天才，花钱找的黑客都没法破解。”

“最厉害的黑客也不行？”

“……”碧翠斯又头疼了，一言难尽地叹口气：“如果你说知名的黑客，那就死心吧。那都是路西法的人。”

沈樾昀：？

她难道是什么八爪怪吗？手那么长？

这一点碧翠斯深有体会，刚才叫人去找黑客的时候，开出几千万的价格都没能让人动容，对方只回过来一句话：“路西法是我救命恩人。”

一个就算，接连几个都是。

现在极速还有一堆尸体，光解决都得耗不少功夫，天知道这多叫人憋屈！简直是完完全全栽了个大跟头！

见沈樾昀一脸疑惑，碧翠斯脸绷得极紧，从表情来看，基本上已经到暴怒边缘了：“这女人真的厉害，到处救人，实际上根本就是在培养自己的人脉！”

沈樾昀：“…………”

劲敌啊劲敌，沈崎真是招惹了个不得了的麻烦。

母子俩面面相觑，少顷沈樾昀不爽地说：“那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算了……”

他垂目盯着自己被纱布缠起来的僵硬右臂，突然问道：“伍归云和我一起被抓走的，查她了吗？有伤吗？”

碧翠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眯起眼：“很健康。你不是对她很感兴趣？进手术室前嘱咐我要给她检查，还让钟洁叫她回极速。”

“是有兴趣。”沈樾昀抬头，对上碧翠斯略显欣慰的眼神，语气冷冽：“但我不笨，路西法没必要带她一起走，她的发型和身高也和路西法差不多，而且之前一直在海外生活。”

他这副样子，完全没有先前装痴情的傻样，面具一脱，变回了Y国黒手党的太子爷。

碧翠斯不答反问：“当时问她了吗？”

沈樾昀点头：“试探了一下，不过没多问，怕被发现。”

显而易见，能在国际上呼风唤雨的路西法会装成学生的概率微乎其微，没人会为了一台电脑，不仅伪造身份甚至还考试，莫名其妙搞出这一堆事。

圣恩的考试记录从不出错，的确有伍归云的名字，还是养父母陪同一起考的。

最重要的是，今天烂尾楼血腥味太浓了，他完全无法分辨两人身上的味道。所以他的疑惑更倾向于，为什么她会被一起绑架？

“那女人动手一点都不带犹豫，伍归云性格挺倔，她估计会对她动手，但她身上完全没伤口，这就很奇怪。”

沈樾昀对路西法的狠辣有了一定了解，现在回想起手术前医生说以后右手可能无法提重物后，都忍不住化身桌面清理侠，发上一通脾气。

然而碧翠斯却摇摇头，终于露出了今天以来第一个微笑，她打开平板相册递给沈樾昀，随即双手交叠在身前：“很谨慎，很好。不过你想错了。”

“首先，根据我的了解，路西法并不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她作风的确狠，但很少对无辜人动手。”

碧翠斯下巴冲相册一点，淡淡道：“路西法先是伪装成了搬运工，将货车停在楼下转角，虽然避开了监控，但转角有几辆车的行车记录仪还是拍到了视频。”

沈樾昀艰难地捧起平板，只见上面显示短发面罩的女人先是将他扔下窗户，然后自己跳下来，穿上搬运工的衣服，将他送进车里。

但很快，伍归云的身影也出现在记录仪里，视频被雨打得太模糊了，只能隐约看见她急切地追上，在车门关上的最后一秒拉住了门。

这似乎惹怒了路西法，大概是事情紧迫，她转头就给了她一拳，她纤瘦的身影就这样倒在了雨水里，随即立刻一起被塞进了车里，紧接着车子呼啸而去。

沈樾昀错愕地抬头，望向碧翠斯，下意识问道：“那她为什么没有跟我说这件事？”

碧翠斯一针见血：“应该是不想让你误会她担心你，省的你再纠缠她。”

沈樾昀：“……妈！！”

“不过钟洁问的时候她说了这件事，意思是本来想先阻拦呼救，没想到被打晕了。”碧翠斯站起来，铺平因坐姿而折起的衣角，姿态优雅。

下一秒她昂起下巴，用俯视的姿态，垂目看向沈樾昀，语气冷漠：“我知道给你看视频，你会对她更感兴趣，就像覃瑶一样。”

沈樾昀脸色微变，指尖无意识一紧，一言不发。

“虽然知道你得到了也不会珍惜，玩够了就像丢垃圾一样把人丢走，不过我还是要警告你……”碧翠斯缓缓道。

沈樾昀直视着她，只见他亲爱的母亲忽然微微俯下身，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绿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随即，她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毫不客气地说：“想要一个女人可以，但请你下回再做什么前先动动脑子。”

“如果再发生一次和覃瑶一样的事，我不会给你擦屁股。再和不相干的人暴露我辛苦建立的盖朗岛，他们要杀要剐，我碧翠斯会亲手把你送上。明白吗？”

这是沈樾昀第二次听见这种话了。

他盯着碧翠斯毫无波澜的绿眼，那仿佛是一个漩涡，逐渐幻化成了一道道荧绿灯光扫射的昏暗山洞通道，同时他的脚忽然隐隐作痛起来。

无数西装革履、华服精致的男女聚在一起，每个人胸口都有金币标志，指责、辱骂、愤怒……沸反盈天。

“你儿子带来的人带人逃跑了！”

“这个地方要是泄露出去，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碧翠斯，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

声讨声中，沈樾昀被保镖压在地上，头上抵着一把枪，双腿发软，以为自己要死了。

是一脸镇定的碧翠斯喝止了所有人，她冷眼逡巡四周，声音不大却瞬间压住所有质疑：“这里是我们五家一起组建的，我儿子犯的错，轮不到你们指摘。”

随即，浑身湿漉漉的覃瑶被碧翠斯拖过来，她踩着覃瑶的肩膀，从包里掏出枪毫不犹豫瞄准沈樾昀的脚扣动扳机，然后将枪丢到了他面前。

“杀了她，这件事就算完。再有下次，我不会再管你，一定会直接把你交出去。”

覃瑶苍白的整张脸被踩在尖锐的嶙石上，血流了一地，沈樾昀望着她沉静但嘲讽的双眼，心头一颤，最终还是没能动手。幸好最后是孟兴山出现，阻拦了这一场闹剧，才保下了覃瑶。

“你听明白了吗？”碧翠斯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穿过回忆，与现实重合。

沈樾昀抿紧唇，低眉敛目，乖顺点头：“母亲，我明白了，我会小心的。”

他把和路西法说过的事，给咽了回去。

不过没说名字，对方应该查不到，再说一有状况，孟兴山那狠角色一定会第一时间搞定吧，他这样想。

伍姐：可我马上就能知道了耶……

ps：以后定时23点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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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Chapter 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