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穗子

站在山里看朝阳初升,红彤彤的太阳像是从远处的群山之间徐徐而起,云蒸霞蔚,璀璨夺目,构成一幅壮丽的山间日出图。随着光芒所到之处,山间景物渐次明朗可爱。

初夏时节,溪水潺潺,花红柳绿,果树都结满了青色小果子,颗颗圆润饱满。

木芙蓉、牡丹、兰花等各色花朵依旧繁盛,开得蓬蓬勃勃,姹紫嫣红迷乱人的双眼;百树青翠,欣欣向荣,栖息其间的青鸟、麻雀睁开惺忪的睡眼,对着阳光叽叽喳喳地歌唱,开始欢快生趣的一天。

当曦光终于照射到饮泉洞时,暂居于此的无垢门弟子很快就纷纷醒了过来。

郁西洲刚来前两天很难入眠,这里有人一身臭烘烘,有人鼾声如雷,有人说梦话甚至梦游,他堵住耳朵都睡不着。但昨夜却睡得很好,想必是因为习惯了这里的环境,再者昨晚练剑练累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饮泉洞的人已经走得所剩无几,阿嫣倒还在一旁等他,痴痴地欣赏他的睡颜,不忍打扰他的美梦。

郁西洲睁开双眼第一件事就是要看看昨夜挑灯做的穗子,是不是还颜色鲜艳品格风流?今天得找个机会送给玉霄道人,挂在他的玉箫上面,以报答他的恩情。

可是怀里没摸到穗子!

郁西洲又在袖口,甚至起身在附近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那条红色吉祥穗子。

他拧起眉头一面翻找一面喃喃自语:“奇怪!我昨晚睡觉前明明放在怀里的。”

阿嫣也帮着四处查看,道:“别急,郁师兄,你再找找,我们没有离开过这,不会丢的。”

但原地找了很久,都没看到红穗子的踪迹,郁西洲忍不住急躁起来,这可是他头一次亲手做礼物送人,还没送出去就丢了。明明做完穗子之后立马睡觉,不可能插翅而飞!

阿嫣安慰道:“郁师兄,你别伤心,我这里还有红色丝线,今晚你再重新做一条穗子,送给……送给那位神秘人。”瞧郁西洲这般着急,就知道那位神秘人是多么重要。

郁西洲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只好如此,可惜不能在今晚和玉霄道人会面时送出。

这时,陆知信从洞口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手里还晃着一条红色什物,正是郁西洲昨夜做的穗子。他脑袋偏向身边的同行人,眼睛却觑着郁西洲,阴阳怪气道:“文师弟,你说谁做的穗子这么丑?也好意思送出手。”

跟着陆知信的人名唤文德,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道:“肯定是哪个小姑娘做的。在药峰受罚,还行私相授受这种不要脸的事,该回禀掌门人,扔进寒冰渊受罚。”

郁西洲嗖地一下飞奔过来,目露凶光,伸出手掌,一字一顿道:“还、给、我!”

“呦!”陆知信将穗子往后背一藏,故作恍然大悟,“这条穗子原来是郁师兄的呀!真——看不出来!你喜欢上哪个姑娘……不不不,你做这种东西,喜欢的肯定是男人。是不是送不出去,被人扔在洞门口,才被我捡着。”

郁西洲伸手去抢,陆知信将穗子扔给文德,文德也是个嘴上不积德的,“笨蛋美人原来也会思春!我还以为他发育迟缓,脑子停留在三岁呢。”

郁西洲二话不说,扑向文德,文德又嬉皮笑脸地将穗子扔给陆知信,两人一唱一和,将郁西洲当猴子耍。很快就有不少人围拢来看热闹,窃窃私语。

“郁西洲喜欢的是男子?”

“我们无垢门第一美人玉千蕊师妹都没郁西洲长得好看,他喜欢男人不是很正常嘛。”

“在药峰受罚还不安分!”

“我要是有他那张脸,我也不安分,真想和他换张脸。”

也有人悄悄道:“其实那条穗子做得挺好看的。”

谁都知道郁西洲乃无垢门卧云峰的笨蛋美人,是清尘仙君唯一被人诟病的徒弟,所以很乐意看他出丑,但碍于清尘仙君的威严,还不敢肆无忌惮。这会儿趁着有人带头起哄,他们就浑水摸鱼地泼点脏水,过过嘴瘾。

郁西洲肃然而立,不再陆知信和文德两人之间颠来跑去,他不是没见识过他们的厚颜无耻,他们就是想看他在众人面前出丑。

郁西洲偏不让他们称心如意。

他凉凉的目光扫过陆知信和文德,嘴皮子功夫溜得起飞,滔滔不绝道:“我敢大胆地承认,那条红色穗子的确是我做的,一件小玩意儿而已。昨夜做完我就睡了。阿嫣师妹可为我作证。你说在洞门口捡着,还说是我的情人扔在那。呵!可有证据吗?你看见我和谁勾搭了吗?红口白舌地在这胡说八道,其实都是因为这穗子是你昨夜从我这偷走的。”

陆知信铁青着一张脸,耍赖道:“谁偷你的穗子?明明就是我在洞门口捡的,文德师弟亲眼所见。”

“就是。”文德站在旁边帮腔,“上回,你诬陷陆师兄抢你回生草,这回又诬陷陆师兄偷你的穗子。你自己修炼不行,做人也不行,应该及时逐出无垢门!”

天地作证,郁西洲没有做任何亏心事。

他不慌不忙,理直气壮道:“谁不知道你们蛇鼠一窝?你说在洞门口捡着穗子,早上出门的人这么多,来来往往,你看见了吗?”

郁西洲环顾四周,连连问围观的吃瓜群众,被点到的人纷纷摇头,“你看见了吗?你呢,也没有,他们都没看见,都没捡着,偏偏你陆知信捡着?世上有这么巧的事?你现在出去再捡一个试试看。还有,陆知信,你说我抢你的回生草?果真如此的话,我师尊清尘仙君的仙鹤为何会追着你跑?难道说仙鹤不分是非吗?难道说清尘仙君不分是非吗?”

郁西洲将陆知信的行为提到污蔑清尘仙君的高度,这就不是一般的小罪了。无垢门掌门人也得敬仙君三分,陆知信一个小小弟子,哪里得罪得起,急红了脸,道:“就是我捡……”

“捡捡捡,捡你个大头鬼!你先前还说这穗子是女子所做,私相授受,要扔进寒冰渊。凭借一个穗子,你就敢污蔑栖霞峰,敢背后妄议餐霞真人的弟子,玷污餐霞真人的名誉,陆知信、文德,你们两人好大的胆子!挑拨五峰之间的关系!”

论巧舌如簧,借题发挥,这都是郁西洲的拿手好戏。从陆知信和文德的话中破绽入手,小题大做,把他们的罪名越说越夸张,还得越说越激动,慷慨激昂,才能煽动看戏群众的情绪。

果然众人都齐刷刷向陆知信和文德投去鄙夷的目光。

“清尘仙君不可能有错,白仙子不可能有错,那有错的只能是陆知信。”

“餐霞真人火爆脾气,要是她听到陆知信和文德的话,他们俩肯定立马残废。”

“我早上出门的时候没看见穗子啊。”

“我也没看见。”

阿嫣看呆了,舆论转向得太快!她本想帮郁西洲说几句话,力证他的清白,结果发现自己这张嘴……笨嘴根本排不上用场。郁西洲以一敌十都不是问题,辩论起来有理有据,说得人不得不服,不得不哑口无言。

陆知信没想到郁西洲三言两句就占了上风,顿时失了气势,道:“我们没有……有……”

郁西洲神色凛冽,咄咄逼人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没有有。既然你们觉得自己无辜,不如现在就一同去迎旭峰,让掌门人召集五峰人员,一同说个明白。我白天采药,晚上做穗子玩,并不违背门规。倒是你们,偷我的穗子,还造谣污蔑清尘仙君和餐霞真人,看看掌门人究竟如何处置。”

郁西洲声音高亢,句句在情在理。陆知信和文德面面相觑,一时六神无主。

陆知信气得发懵,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根洁白羽毛,是白仙子的。郁西洲竟没发现,他不仅偷了穗子,还一道拿走了那根从白仙子身上薅下来的羽毛。

之前郁西洲说,这根洁白羽毛可以立刻召唤白仙子,因此陆知信才不敢欺负郁西洲。

现在他偷走了羽毛,自信打得过郁西洲,才会无事生非,想要趁机报复回去。

陆知信施法变出一团火,当着众人的面,快速烧了羽毛,哈哈笑道:“你我本是戴罪之身,不能离开药峰,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你去迎旭峰。”

郁西洲本来想着,拿回穗子,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想到陆知信欺人太甚,竟然偷走了白仙子的羽毛,还当众烧了。

他怒不可遏地扑上去,以手比剑,使出昨晚玉霄道人教的剑招。

陆知信和文德同时反击,他们两人的功力都比郁西洲厉害,只一招就将郁西洲打得趴下。

阿嫣连忙欺身上前,护在郁西洲面前,道:“你们两人讲不讲道理?”

“是他先动手的!阿嫣师妹,你别浪费感情喜欢他,他不配。”陆知信说着,又晃了晃那条红色穗子,“他摆明了已经有喜欢的人,你再跟着他又有什么用?”

“你别信口雌黄!”阿嫣到底是女子,被陆知信如此污蔑,气得羞红了脸,“无垢门的规矩同门相亲、不打诳语,你都忘了吗?”

和这种人讲道理完全是没用的,只会白费口舌!郁西洲怒吼道:“还给我!”

陆知信将穗子扔出山洞,轻蔑道:“自己去拿啊。”他以为郁西洲还在炼气期,法力比不上他,羽毛又被烧了,不能召唤白仙子,只有挨打的份。

郁西洲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心里头只想捡回红穗子,将它送给玉霄道人。陆知信和文德却得寸进尺,祭出金板,前后攻击郁西洲,出拳踢脚绝不心软。

众人围观,即便有劝解的,也只是口头上说说,反正人伤着了,也怪罪不到他们身上。阿嫣数次要出手相助,都被陆知信和文德拦着。

俄而,郁西洲被打得鼻青脸肿,怀里的金叶子掉出一片,这才想起金叶子的妙用,立刻引出体内灵力,对其施法。

一道强烈的金光闪过,众目睽睽之下,金叶子变成一个两米多高的壮汉,浑身金色,面目凶厉,看起来异常威猛不好惹。

有人认出了这种法术,惊道:“六丁六甲神术!”

“原来笨蛋美人已经这么厉害了!”

“哇!我第一次见这么高的人!浑身金色!亮瞎我的眼!”

高高壮壮的壮汉对郁西洲低头行礼道:“主人,有何吩咐?”

郁西洲也惊呆了,没想到召唤出这么大个庞然大物,像一座山似的,估计一拳就能将人打飞。他定定心神,抬头望着壮汉道:“我想拿回我的红穗子,你……悠着点……打他们。”

陆知信和文德吓得腿软,牙齿打颤,说不出一句话。他们听师尊说过六丁六甲神术,那是化神期的修士才能练成的法术,召唤出来的壮丁一个拳头就能将人打得浑身散架。

壮汉对着郁西洲,粗犷的面目上还能有一点和气,转身对着旁人就是一脸凶残。他伸出两条巨长的手臂和巨大的手掌,将陆知信和文德提起来,就跟提小鸡似的,一手一个,在空中快速翻飞,过山车都没这么刺激。

陆知信和文德被颠来倒去,头晕眼花,分不清上下左右,恶心得吐了好几回,哭着求饶:“饶命,饶命啊!”

“叫爸……”古代人不以“爸爸”来称呼自己的父亲,郁西洲改口,“叫爷爷!”

“爷爷饶命!郁爷爷饶命!”

壮汉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力道越来越大,将陆知信和文德砸向洞壁,他们又从洞壁反弹回来,壮汉接住,又将他们砸了过去,来来回回,就跟闹着玩似的。

陆知信和文德脑袋上起了好几个肿胀的包,口吐鲜血,连声求饶。

半晌后,壮汉身上的金黄色渐渐变淡,整个人如碎叶般一点点消失。

郁西洲意识到这是自己修为力有不逮,六丁六甲神术快要消失。于是他合上手掌,摆出施法的样子,像是自己收回了壮汉,免得旁人看出破绽,一本正经道:“爷爷我先放过你们,再有下次,让你们好看!”

郁西洲捡起穗子,刷掉上面沾着的泥土,回头对陆知信和文德道:“做人呢,最重要的是诚信,否则自有天收。”说罢,转身出门采摘草药去。

山光绮丽,空气清新。

阿嫣跟在郁西洲后面,目光里充满了崇拜,道:“郁师兄,六丁六甲神术太厉害啦!那个壮汉得有我两个高吧,他们都说你是笨蛋美人,今天可算知道,原来你会的法术这么强大!”

郁西洲不好意思说,那是玉霄道人给的金叶子,其实他本人还是一个弱鸡。

通过今天的一战,阿嫣对郁西洲佩服地五体投地,道:“还有啊,郁师兄,我和别人吵架,总是吵不赢,很容易被气哭,或者到了晚上才想起来当时应该怎么吵。但是你吵起架来,想都不用想,口若悬河,句句在理,气势凌人,简直反应太快了!”

郁西洲小时候经常去菜市场,看得多了,慢慢就悟出吵架的道理。再找人多实操数回,熟能生巧,就能凭着铁齿铜牙立于不败之地。

他笑了一声,抱胸道:“吵架最重要的就是,声音要高、气势要足,不要给别人说话的机会。”

阿嫣道:“道理我都懂,就是学不来。下回我和人吵架的时候,喊你来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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