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郁西洲只能凭借些微记忆，像个瞎子似的朝纪羽身边凑去，循着他的手臂，慢腾腾地一寸一寸往上，却什么也没摸着，便问道：“师尊，梨核在哪呀？”
纪羽强忍着被触摸的不适感，闭着眼咬牙道：“你摸的是本尊的腿！”
郁西洲尴尬到脚趾抓地，难怪感觉这“胳膊”摸起来比看起来粗呢。他只好沿着腿，继续往上，纪羽被他摸得很不舒服，而且他的手竟然愈发朝着中间摸去！
难道你一点方向感都没有吗？！
纪羽呵止他，让他往前跨一大步，费了很大力气，才伸出右手碰了下郁西洲的左手，道：“在这个袖口内侧。”
郁西洲这才准确地从纪羽白色广袖袖口里摸出一个梨核。原来是一粒小小的梨种子，他还以为是清尘仙君吃剩的、含果肉的整个梨核呢。
郁西洲迟疑半晌，道：“师尊，一粒种子能喂饱我吗？”
“没让你吃这个。”纪羽冷冷道，“本尊教你不竭幻术。由种生芽，由芽成树，由树开花，由花结果。”
听清尘仙君绕口令似的说了一堆，郁西洲似懂非懂，“您的意思是，不竭幻术可以让这颗种子变出许多梨？”
纪羽评价道：“还不算蠢。”
郁西洲哑然失笑，将手上的梨种子往前一送，“师尊，请吧。”
纪羽身不能动，道：“本尊教你口诀，但能不能学会就看你自己了。”若是学不会，就等着饿死吧。
于是，郁西洲跟着纪羽记诵心法：“一切众生，同在三界无明巨室，诸所为作，皆悉梦幻，无有真实……”*
郁西洲人虽沙雕，记忆力还是很好的，跟着纪羽念了五遍后，便记得滚瓜烂熟。按照口诀，他站在洞穴之内，静心调神，临目内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白、苍、青、赤、黄五色光芒若有似无地汇聚在眉间，五色烟贯他全身，周身绚烂奇幻，遍体清香。
郁西洲对此大喜，虽说这具原身只是最底层的炼气期，但于他这个现代人而言，芝麻点法术也显得牛逼轰轰，更何况他此时初次修炼，感受到体内灵气蓬勃，似要翩然而飞。
郁西洲将梨核放在地上，默念法诀，手掐指诀，五色光芒从指间飞出，落在梨核上，俄而梨核竟然长出了一条青绿的嫩芽。但没多久，嫩芽萎缩回去，仍是一粒干巴巴的梨核。
就着五色光芒，郁西洲看到了青绿嫩芽，兴奋地大呼小叫：“哇塞，神呐！师尊，我变出了嫩芽，您瞧见了吗？”
纪羽自然看见了，口中却道：“只是嫩芽而已，还没长成树呢。”
郁西洲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人，才不会因纪羽的冷言冷语而灰心。他瞧着绿盈盈的嫩芽，道：“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师尊，我是不是很厉害……”
郁西洲忽然觉得一直自吹自擂不好意思，便改口吹捧纪羽，“师尊，名师出高徒，您不愧是清尘仙君，不愧是我无比敬爱无比钦佩的师尊！您教的法术太厉害了！”
又听到令人反胃的“无比敬爱无比钦佩”八个字，纪羽：你闭嘴。
对方叽叽哇哇不闭嘴，他索性闭上了眼。
郁西洲兴奋地口若悬河，忍不住又试了几回，可惜都失败了，直到第九回，五色光芒氤氲，他仿佛揽了一身的云霞，辉煌灿烂。
纪羽感觉眼前一阵光亮，便懒懒地睁开了双目，漆黑的眸子如天上的寒星般明亮。
只见郁西洲手指梨核，口诵真言：“诸法幻灭，幻灭幻生。*”指尖飞出一道五色光芒，笼罩梨核，忽忽梨核抽出嫩芽，忽忽嫩芽长成枝繁叶茂的高树，转瞬间开了一树的白花，转瞬间花落结果，梨子速速长大成熟，挂得满满当当。
郁西洲目瞪口呆，旋即哈哈大笑，差点口吐芬芳，“卧……塞！真的变出梨子了！好多梨啊！师尊，您看，有梨子吃了！”
他欢天喜地，一口气摘下五个香嫩的梨子，擦了擦，刚想往嘴里放，又转过身，送到纪羽面前，“师尊，您先吃。算了，还是我先尝尝甜不甜，不好吃的话我重新变。”
“收了你身上的五色光。”纪羽被迫时时听见郁西洲欢脱的声音，但可以选择不看他的身影。
“好香好好吃的梨啊。”郁西洲咬了一口梨，汁水四流，香甜可口。他洋洋自得地碰了下周身的五色光，心花怒放地将其收起，洞穴又恢复了沉沉的黑暗。
回到黑暗中，纪羽不用再面对郁西洲**裸的目光，顿觉松快许多。
郁西洲再次将香梨送到他嘴边，喂小孩似的。纪羽的声音如暗夜里的泉水叮咚，“本尊已经辟谷，不吃这些。”
郁西洲撅了噘嘴，师尊可真是傲娇，真是不染尘间烟火的世外高人呢。
他自己开心地连吃五个梨子，方觉得饱腹。
真是奇妙，一棵梨核，可以变出一树的梨子。那一张钞票，是不是也可以变出满屋子的钞票，一辈子不用愁，发财了发财了！
虽说未必能穿回去，但光是这般想想，郁西洲就觉得好幸福，以后看不惯谁，就用钱砸他！
郁西洲陷在幸福的幻想中，优哉游哉，甚至哼起了小曲。
“师尊，您会唱歌吗？”
纪羽：……
就不该让你吃上梨子，这会儿又精神充沛了！
郁西洲习惯了纪羽的清冷寡言，便在指间聚起一团烛火般的五色光，在洞穴内走了一圈，挤眉弄眼地笑道：“你不陪我讲话，我就自己玩。”
他惊喜地发现，在穴壁上长了一丛草，草上有数滴水珠子。于是他用纪羽教的不竭幻术，用一粒水珠变出了一个水柱。
有了水，他就可以洗澡，祛除身上的汗臭味。他收了指间的五色光，回头问道：“师尊，您在黑暗里看不见吧？”
他自己反正看不见，那师尊应该也看不见，但还是再问一问比较稳妥。
纪羽不知道郁西洲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脱口而出：“看不见。”
郁西洲听到想听的答案，非常高兴，一面解衣服，一面笑嘻嘻道：“师尊，那我可就冲个澡啦！”
纪羽双目睁得铜铃大：？？？
“不可，万万不可！”
郁西洲脱衣服脱得很快，只剩中衣了，欢乐道：“我身上好多灰，又臭，我得洗洗，师尊。等我洗完了，我再伺候您洗澡。反正我们都看不见，脱光了也不打紧。”
纪羽心急如焚，声音依旧平稳：“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当着本尊的面洗澡，成何体统？本尊知道你爱慕本尊，倒也不必这么急着自荐枕席！”
郁西洲：……大哥，你想得太多了吧！
鬼要给你自荐枕席？
不过既然话赶话到了这，郁西洲就顺着纪羽的话，时刻不忘自己的舔|狗身份，道：“害，师尊，被您看出我的心思了，洗澡是假的，爱您才是真的。看来爱一个人是藏不住的，被爱的人也能时刻感觉到。”
纪羽：又来了又来了！给条竹竿，就顺着往上爬。
既然纪羽不准他洗澡，郁西洲只好作罢，扮了个鬼脸，气嘟嘟地穿上衣裳，道：“那我只好任由自己发臭，师尊别嫌弃我身上臭就行。”
“离本尊远点，就不会熏着本尊。”
郁西洲：？？？
书里不是说师尊清冷如霜吗？怎么还毒舌如辣椒呢？
你让我离你远点，我偏不。郁西洲故意跑过去，跳到石床上，俯下身子，几乎要贴到清尘仙君身上，厚颜无耻道：“师尊，您闻闻，我臭不臭？”
纪羽：……
看来得刺你一百八十剑，受受罪，磨去你身上的臭毛病才行。
虽然暗中不能视物，郁西洲还是感觉到清尘仙君目中怒火汹涌，便笑嘻嘻地跳了下来，躲得远远的，得意得摇头晃脑。
不久后，困意袭来。洞穴内，只有一张石床，被清尘仙君占了，郁西洲只好靠着墙壁入眠。
睡着没多久，他就被蚊子叮醒，奇痒无比，稍微挠一下，手背上就肿个小包。他忍不住怒火上涌，为什么修仙世界也有蚊子？这些修仙的人怎么不灭绝蚊子？蚊子有何价值吗？
他强忍住怒气，静下心听蚊子的声音，然后悄悄地一巴掌拍过去，以为拍中了，结果蚊声在另一方向响起，嗡嗡地，像是要吃尽人的血。
如此数回，不但整个人清醒了，而且感觉蚊子越来越多，简直蚊声成雷，像是捅了蚊子窝。
郁西洲无可奈何，愁眉苦脸地在洞穴内来回拍蚊子，噼啪声不绝于耳。
那边厢纪羽根本睡不着，一来心事重重，思索郁西洲为何要装出爱慕他的样子；二来他身边也有很多蚊子飞来飞去，不过他修仙百余年，心神稳定，区区蚊叮虫咬不足挂齿。
郁西洲祭出五色光，照见蚊子的影踪，如此才打死了三只蚊子。但肉眼望去，蚊子多得数不胜数，打断这双手也打不完。
绝了，要和蚊子相处十天，别想睡了。
不经意间，他瞥见纪羽脸上起了两个又大又红的包，既有点碍眼，又很滑稽搞笑。再高傲再倔强再清冷，还不是一样受蚊子欺负？
哈哈哈……郁西洲憋住笑，扑到纪羽脸前，佯装关心的样子道：“哎呀，师尊，您脸上被蚊子咬了？痛不痛？痒不痒？我好心疼啊！蚊子们，你们都咬我吧，别咬我师尊！咬我吧，咬我吧！”
啧啧，真是死心塌地，感天动地！
纪羽不喜欢他凑这么近，气都呼到脸上了，便撇过脸去，道：“退后。”
郁西洲乖巧地退后两步，道：“师尊，我颜控，您的绝世帅脸被这两个包包给毁了，我……我不爱慕您了。”
纪羽：……？？？这么肤浅？变化如此之快？
“那最好。”
郁西洲终于没忍住，捧腹大笑起来，笑得面红耳赤。
笑够了才收起五色光，坐在石凳上，脱了上衣，露出一整个白皙的膀子，又神情悠闲地翘起二郎腿。
纪羽目睹一切，刚想质问他为何要光着上半身，就见数只蚊子朝郁西洲白白嫩嫩的肌肤飞去。他的脸被蚊子咬过，知道那种痒不好忍受，但郁西洲一声不吭，最多伸手挠一挠。
纪羽张开的嘴又合上了，一时半会，也咂摸不出什么滋味，那颗冰冷的心似乎被白晃晃的膀子给触动了。
“师尊，您睡个好觉。早点好起来，这样我们才能早日出去。”
凭借郁西洲的本事，这辈子都出不了洞穴，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纪羽身上；再者纪羽答应饶他一命，郁西洲以身喂蚊，也算是报答他的宽恕之恩。
*出自《云笈七签》
郁西洲：我爱慕师尊。（才怪）
纪羽：我知道。（我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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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吃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