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居然这么早就起来了?”突然,大扫帚后面冒出个人头。
她烫着一头时髦的螺丝钉式小卷发,走起路来还一弹一弹的。
颜夏回过神来。这应该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妈妈了。
真别说,这位妈妈还真和她亲妈长得有点像,只不过身材更丰腴一些,眉尾也略挑,看起来比她亲妈还要不羁几分。
颜夏平复心情,弯了弯眉眼,露出一个营业式的微笑:“哈哈,对呀。”
她边说边从床上爬下来,把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披在身上,又殷勤地从她手上拿过扫把:“妈,我来吧,我自己来扫就行了。您歇着去。”
颜妈看她这一副勤快的模样,还有些不适应,往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了颜夏两圈,眼神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颜夏被这颇有威压的目光看了几眼,还有些心虚,只能凑合地哈哈一笑。
幸好,颜妈估计只是觉得自家女儿又在发什么神经,也没多想,就把手中的扫帚递给她,出去的时候嘴里还念念有词“你这个小妮子还真的哈哈镜照人,怪模怪样的哦”。
颜夏目送她离开,然后火速拿扫把在地板上随意扒拉了几下,确定没有特别明显的垃圾之后,又理了理头发,便也离开了卧室。
为了尽量表现自己这里一点都不陌生,她还装模作样从茶几上拿了一个苹果,随便用手擦一擦,便啃了起来。
颜妈这会儿正拿着个杵臼在研钵里捣来捣去,听到动静,像是身后有耳朵似的,直接向她挥了挥胳膊:“别再站着了,帮我拿一下饭桌上那个黑秋秋的玩意儿。”
颜夏把苹果塞进嘴里,空出两只手把东西拿给颜妈。
想到试探消息,她又装作不经意地顺带问了一句:“妈,我爸呢?”
颜妈不停捣药的手一顿,叹了一口气,语气深沉。
“你爸他……哎。”
颜夏扒拉苹果的手愣住。
“那不是你刚走没多久,”颜妈想了一会儿,又开始接着捣药,继续往下说,“我跟你爸一起回姥姥家,他吃饱饭没事干跑去钓鱼,看到地上掉的芒果,想着不捡就是丢,刚蹲下来,一个都没拿稳,就被你二大爷家的狗追着撵了二十里地,都快跑到市里去了。”
“啊?”颜夏震惊,“那爸爸没什么事儿吧?”
“有啊,”颜妈不以为然,“他大牙差点没摔落,腿也不小心摔瘸了。这不住院割痔疮去了吗。”
“……哦。”为啥这话题弯拐的那么大,被狗追和痔疮之间也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啊。
不过颜夏只敢在心里小小腹诽一下。她现在可不敢瞎说话,万一露馅了,就只能用撞到头失忆之类的来解释,那也太麻烦了。
颜夏啃完了苹果,便也搬个小板凳坐在颜妈旁边。
她本来还准备再打探一些消息,但是屁股还没在小板凳上坐热,颜妈就已经嫌她挡着光,开始赶她走了。
“去去去,别在这乱玩。去楼下菜地里给我摘两根黄瓜去,中午还要做饭给你爸吃。”
颜夏乖乖听话,从厨房里随便拿了一个口袋,叠吧叠吧揣进兜里,前往神秘的小菜园。
小菜园紧邻小区后门,位置十分隐蔽,极少有业主注意到这里,所以它也才能存活至今,据说已经杂七杂八种过十几种蔬菜。
不知道颜妈是不是用了一点科技狠活,这会儿的黄瓜看起来还格外水灵,颜夏看了都忍不住想摘一个塞嘴里尝一尝。
不过,她到底还是一个孝顺的孩子,想到还没吃饭的老父亲,在小菜地里转了一圈之后,又从兜里掏出塑料袋,把它抖开,一颗颗小树苗看过去,看哪棵黄瓜小崽崽更水灵好吃。
她审判完第二排黄瓜秧子,小区的后门外突然探出了一个黑乎乎的脑袋,手上还拖着一个尼龙口袋,鬼鬼祟祟四处观察了一会,确保这附近都没其他人之后,这才悄悄从后门钻进来。
只不过,他刚翻进来,就看到了正蹲在菜园子里跟个花蘑菇似的颜夏。两人四目相对,差点没给他吓得叫出声来。
不过,等他看到颜夏手上拿着的塑料大口袋,一瞬间表情又淡定下来,从刚才的惊慌失措瞬间转变为老乡见老乡,颇有半路兄弟相见的感动。
颜夏还没来得及多想他怎么看到自己还那么激动,就见他抖了抖自己手里的尿素口袋,学着颜夏的动作也蹲下来,同时鬼鬼祟祟地向她的方向靠近。
“兄弟……诶,你是女的?好吧,女兄弟,你这里的菜看着不错啊,见者有份,要不咱俩对半分?”
哟,合着这位是来偷菜的。
颜夏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着。
大鸭子小短袖,五分小碎花睡裤,因为懒得洗头所以随便戴了一个棒球帽,脖子上还挂着叮叮当当的一串钥匙。除了手上的塑料口袋稍微有些违和外,真不知道是什么会让他认为她堂堂一个十七岁的花季少女会大早上蹲在这儿偷菜。
颜夏转了转眼睛,搓手:“不要,这里的菜都是我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另外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虽然入行不久,但是先来后到的规矩他也是懂的,见颜夏还热心地想要给他指地方,立刻也来了兴致。
颜夏想了想自己昨天进小区时的路线,给他指了一条明路:“你从这儿进去,直走,然后再右拐,就能看到一个小房子,小房子后面有一片种了很多五颜六色的瓜果蔬菜。到时候那里的所有都任君挑选,包你满意。”
“噢,真的吗?”对方瞪大了眼睛,但是仔细想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你怎么不去啊?这里的菜种得瘦不拉叽的,看起来都不够塞牙缝。”
“因为我人长得瘦,当然就吃瘦的啦。你看看你长得这多壮实,就那样肥的适合你。”颜夏说得义正言辞。
对方想想,觉得她说得好像也在理。
他郑重地说了一句“多谢”,便拖着自己的蛇皮口袋雄赳赳气昂昂地往颜夏指路的方向走去。
颜夏对他充满期待的背影挥了挥手,同时也在心里为他接下来所要面对的事情默哀。
那里可是派出所种的地,正好临着办公室后门。之所以个个茂盛鲜嫩,很大原因也是因为没有人会胆子大到去那里。
念在这个小同志是初犯的份上,她其实还是给他指了一条明路,毕竟第一次被逮到也不过是好好教育一番,他还有回头是岸的机会。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颜夏真的很想看戏。她在往回走的一瞬间还真有一点把两个黄瓜揣兜里,然后假装去派出所遛弯的冲动。
只是一想到那位还在医院里的老父亲,小心思便又打消了。
还是先回家吧。
颜夏刚一踏进家门,颜妈就像小旋风一样飞过来,在看清她手上只拿着两根黄瓜之后,又开始念念叨叨:“叫你去摘两根,你还真的就只摘两根黄瓜,我们不吃的吗?万一我叫你去拔两根葱,你是不是也会真就只拔两根来?”
颜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颜妈劈头盖脸训了一顿。她正准备说葱和黄瓜又不是一个量级的,没有可比性,不过话还没来得及说,颜妈就已经又钻进了厨房里,开始哐哐炒起菜来。
这熟悉的彪悍感,还真有点幻视她亲妈。
颜夏嗷地一声,疲倦地瘫倒在沙发上。
有这样的妈妈就是她的宿命吧。
不过,家里有了烟火气之后,比起昨晚的冷冷清清,果然更像一个家了。
颜夏又有些享受此时的静谧。
可等到半个小时之后,美丽张姐的爱心便当出锅了,颜夏一瞬间又想收回自己刚才的想法。
光看那菜一眼,她就觉得胸中好似有一种澎湃的情绪想要喷薄而出,这种生理性的冲动在四肢末梢游窜,最终想要从口中宣泄出来。
简称,有点想吐。
直到颜夏站在医院门口,看着手中提着的可爱小饭盒,一瞬间开始认真思考起来,这种饭带给病人吃,对他的病情康复到底是好呢还是不好呢。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良心大发,自掏腰包,去医院旁边的餐馆里重新点了两个菜。
想来,颜爸会感谢她的。
颜夏左手拎着盒,右手挎着饭,威武地走进了医院。
肛肠科,是一个写满了无数故事的地方。
她刚从电梯走出来,整个走廊里都回荡着痛苦的嚎叫。
“啊——妈妈,妈——嗷嗷啊!”
这惨叫声,闻者伤心,听者落泪,震撼得她当场做提肛运动,生怕自己也要重蹈覆辙。
好不容易在惨叫声的围绕下终于找到了爸爸在的病房,本以为将会看到一个虚弱的老父亲,颜夏为此还有些小伤心,不过病房门一打开,她亲爱的老父亲这会儿正在里面热烈地跟人家斗地主。
三个平均年龄五十以上的大男人凑在一张窄窄小小的床上餐桌上,脑袋抵着脑袋,甚至还有一位估计刚做完手术没多久,脸色苍白地斜倚在病床上,身残志坚,一边看牌一边沉思。
颜夏把手中的饭菜先放到小茶几上,坐在病床上晃悠着脚看他们仨玩牌。
不消几分钟她就看出来,这三位看起来一本正经,但其实都是又菜又爱玩,一手好牌全都玩得稀烂,还没她技术高。
不过,他们几位的状态又都非常值得欣赏,生机勃勃,玩到激动处还会一边狂笑一遍捂着屁股嗷嗷叫,比班里那群男生还闹腾。
男人还真是至死都是少年啊。
颜夏:爸爸,你滴精神,大大滴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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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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