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高三二班在五楼，云驰一步一步迈着台阶，越走越慢，朗朗读书声中比他矮了一层楼梯的说话声穿插在其中，他再一次听到了自己新同桌江书意的名字。

刚才他在操场墙外面其实听到了一些，但说的语焉不详，听得他非常……好奇。

“你可别跟江书意起冲突。”陈栩嘱咐身边人，“学校里肯定有很多人聊这个事儿，马上就要高考了，你忍忍，一年很快就过去了，别影响心态，。”

“知道了。”秦潮无所谓道，“多大点儿事儿啊，能影响我心态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虽然知道你心大，但有些话不能随便说，不然容易打脸。”

秦潮嗤笑：“那你是不知道我都经历了些什么奇葩事儿，我跟你说，我那个亲妈是我那个亲爸娶的第四个老婆。”

“什么？”陈栩震惊地转过头去看他，眼神清澈的波光粼粼，“这么狗血的吗？果然是豪门大户，那你妈是小……呸。”陈栩在自己嘴巴上拍了一下，那可是秦潮亲妈。

“应该不是。”秦潮不太在意地摇头，“老二好像才是出轨的。”

陈栩：“。”艾玛，换他去当两天豪门贵子呗。

陈栩胳膊肘捣他：“说来听听。”

秦潮睨他一眼：“你是要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兄弟的痛苦之上吗？”

“你痛苦吗？我看你挺平静。”陈栩啧啧，“你但凡表现出点儿难过来，我现在高低得搂着你柔声细语好好安抚一番。”

“滚。”秦潮摸了摸胳膊上瞬间起来的鸡皮疙瘩，嫌弃地拉开与陈栩的距离，“我那个亲爹，今年都七十多了，第一任老婆陪着他白手起家，他有了钱后就出轨了，两个老婆生的孩子都是前后脚生的，就差一岁。”

“中间发生了什么我还没打听清楚，反正就离婚了，然后娶了老二，后来又跟老二离了，娶了老三，又离了，最后娶了我亲妈。”

“……”

陈栩作为一个看到邻居离婚都要觉得稀奇的单纯高中生，对秦朝竖了个拇指：“牛逼，你家这个情况挺复杂啊，然后呢？”

“要不咱俩逃个课我给你说一段呗？给你好奇心挑起来了是吧。”

两人说着话转过四楼楼梯。

“唉草。”秦潮一抬头吓一跳，楼梯上方是明明比他们早走好一会儿的那个高傲的蚕蛹，这特么走半天了怎么还在楼梯上？

陈栩倒是没被吓着，看了秦潮一眼，乐了：“你这是被学霸的光环给震慑到了？神经兮兮的。”

秦潮无语：“爬墙爬不明白，走路也走不明白，小儿麻痹症呢……我先走了，下课再说。”

秦潮两步跨上楼梯，越过云驰身边，迈步走在了他前头。

陈栩也跟在后面转过楼梯后直接进了三班教室。

最后一节台阶上的云驰看了一眼前面人。

他亲爹的四个老婆怎么娶的？

江书意真的不洗袜子和内裤吗？

倒数第一的智障表达能力不行，话都说不明白。

……

得到消息知道秦潮今天来上课的班主任背着手黑着脸站在门口，他特意过来看看，谁知道秦潮的座位上除了书包什么都没有，他等了半个小时了，这货才出现。

“你去哪儿了？”

秦潮张口就来：“厕所。”

“掉坑里了，一去就半个小时？”老王皮肤黝黑，个头挺高，拉着脸的时候看着挺唬人。

但唬不住刺头。

“我……”秦潮突然扬了一下眉，勾起唇往后一指，“我去跟咱们班的新同学联络了一下感情。”

老王这才看到后面乌龟爬一样带着一脸若有所思慢吞吞走过来的清瘦人影，不由叹了口气。

这位云驰同学，怎么说呢，就……唉。

高三转学过来个如此优秀的学生，简直就是天降的福利大礼包，这运气比中彩票还难。

但这位大礼包吧个性有点儿古怪。

当初校长把他找到办公室里时，这位云驰同学的妈妈当着他的面说了几句话。

“老师啊，我儿子可能有些小问题，需要提前跟你们说一声。”

那时他心里咯噔一声，高三学习压力大，可别给他送来个问题学生，要出了事儿，这彩票就变辞退彩蛋了。

他小心翼翼问：“什么问题？”

云驰妈妈也小心翼翼地回答：“比较特立独行。”

老王：“……”

云驰妈妈还请求他：“老师，您最好别管他，由着他爱干嘛干嘛，不然容易激起他的逆反心理。”

“麻烦老师了，还请老师多多包涵。”

逆反？

怎么个逆反法？

他还在观察当中。

开学一周，云驰同学的特立独行已经初见端倪，比如不爱上早自习。

虽然他摸底考试比江书意高了十分，但高三学习任务重，他这样下去真的不会影响成绩吗？

老王同志有些忧愁。

“老师早。”云驰在老王复杂的视线下走到他面前，丝毫不怯懦地直视着他，语气平静，“老师，秦潮同学说我有小儿麻痹症，对我的身心造成了巨大伤害，希望老师能够严肃处理，谢谢老师。”说着，云驰还给老王鞠了个躬表达了一下自己对老师的期许，然后直起身旁若无人地进了教室。

老王震惊地瞪大眼看向同样震惊瞪大眼的秦潮。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都停滞了好几秒。

“你为什么说他有小儿麻痹症？”老王一脸懵，有些回不过神来，“你说了吗？”

“我……”秦潮也惊呆了，这特么是什么小学生行为？

“你说了。”老王看他表情就知道了，一时间很难理解，“你为什么要说同学小儿麻痹症？”

“我……”秦潮被震的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脑子都不转了，“我顺嘴一说……”

“顺嘴一说？”老王瞪他，“这是人身攻击，你知道吗？”

“？”

秦潮话堵在喉头愣是不知道该说哪句，他说的人身攻击的话多了去了，比如问候爸妈爷爷奶奶大爷大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诸如此类全家缺一不可的，一个小二毛痹症算个屁……

“人家招你了？”老王看着眼前的刺头，身心俱疲，家庭变故都阻止不了秦朝搞事，“你今天第一天上学，以前也不认识他，说说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儿。”

秦潮无语半天，妥协了：“我错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都要成年了，还能梦回小学时候被人家告状，老江同志追着他打了两条街的时候。

“……”老王也没处理过这类事情，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让秦潮去道歉？

可拉倒吧，他真敢让秦潮去道歉，秦潮就敢当众给云驰来一拳。

“老师，没事儿我进去上课了。”

秦潮转身就走，被老王拽住胳膊：“你等等。”

秦潮回头看他，老王轻咳一声，一向黑着的脸温和了几分：“你，你，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秦潮打断他的话，“亲爱的老师，我非常好，心态健康的很，求你了，千万别搭理我，你有空还是多关心一下你的大宝贝学霸……不，学霸地位已经岌岌可危了，毕竟来了个小学鸡学霸，我都替他头疼了。”

这说的是江书意。

老王也确实很头疼江书意的问题。

“你管好你自己吧。”老王瞪他一眼，“你真没问题？”

“我能有什么问题？”秦潮无语，“我上课去了，你别老盯着我了。”开学第一天，遇到的人都不正常。

“既然没问题，明天你要再敢迟到，就给我滚出来站着。”老王想了想又压低声音，“你那个什么，不许去招惹云驰。”

“知道了。”秦潮懒洋洋地比了个OK的手势，“我大度，肯定不揍他。”他不至于跟个小学鸡一般见识。

老王也不容易，江书意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打击的一蹶不振，这一位还得留着给老王争光呢。

秦潮进了教室，教室里有人抬头看了一眼，但又飞快地移开了视线，老王千叮万嘱，不许谈论这件事情，谁要敢表现出好奇就滚出二班。

而且秦潮早自习之前已经来过教室了，该偷摸着看他的人早就看过了，所以大家都比较正常。

秦潮视线在低着头看书的江书意脑袋上转了一圈，收回视线时就看到了坐在江书意身边正毫不掩饰抬着个头盯着他看的人。

小学鸡蚕蛹告状精跟江书意是同桌！

老王排座位都是按成绩来排的，第一名跟第二名同桌，第三名和第四名同桌，以此类推，考一次试换一次座位，相当考验学生们的心理承受能力。

但尖子班嘛，本来就是竞争淘汰制的，你不想卷，有很多人挤破脑袋想进来卷。

这位蚕蛹同学看来是很不服气啊，盯着他看不就是挑衅嘛，真是一点也不藏着掖着啊。

秦潮顶着云驰的视线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往他桌上一靠。

“卧槽。”不知谁在后面发出一声惊呼，压倒了教室内的读书声，异常明显，“江……不是，秦潮，你别冲动。”这位以为秦潮要找江书意的麻烦。

不被允许随意谈论的同学齐刷刷抬起头歘欻欻地看了过来。

这可不是他们有意的，这是秦潮自己搞事情。

江书意眼角瞥到人影，也听到了声音，抬头，就看到秦潮歪靠在他新同桌的桌子上，握着书的手不由一紧。

江书意犹豫一瞬，正要开口，就见秦潮手一伸挑走了云驰桌上的一本书，翻开扫了一眼后，从喉间溢出一声讥讽的轻哼：“原来是这个驰啊，驰骋的驰，呵，我记住了。”

说着还勾着唇朝云驰露出一个微笑。

这一刻，云驰与秦潮心意相通，他非常肯定，这个智障是在用他的名字嘲讽他小儿麻痹症。

云驰慢吞吞收回视线，淡声：“幼稚。”

哎我去。

秦潮伸手指他。

“秦潮。”一直盯着他的老王在教室门口.爆喝一声。

秦潮一个激灵。

“……”

服了，是要吓死谁。

秦潮将书扔回云驰桌上，直起身回了自己的座位，小学鸡这玩意儿不能沾，影响智商。

“你有毛病啊？”之前那位回头看着秦潮，皱着眉，“你现在已经开始无差别攻击了吗？”秦潮开学一周都没来上课，肯定不认识这位转校生，这茬找的也太明显了，难不成是因为云驰跟江书意同桌？

“我先攻击攻击你吧。”秦潮一巴掌给他脑袋拍了回去，然后外套往脑袋上一罩开始补觉。

豪华大床睡得他别扭死了，两个多月了也没睡习惯。

*

云驰努力控制住自己先往后看的心思，从书包里摸出一个橘子掰开，然后将其中一半从课桌中间慢慢推了过去。

江书意从放空的思绪中回神，看到那一半橘子后愣了一下。

江书意高中三年都在老王的班里，所以身边的同桌换了好多个，第二名竞争激烈，几乎考一次试就换一个同桌。

而这是他第一次以第二名的身份坐在这里。

如果是以前，他大概会伤心难过，但眼下有比这个更令人无法接受的事情，他都不知道该先难受哪一个了。

江书意视线盯着那橘子瞧。

事情发生后，他以前众多的朋友都如潮水般退散，已经很久没有人主动过来跟他说过话了。

这位新同桌也高冷的很，同桌一周从未主动搭理过人，所以他为什么突然之间给了他一半橘子？

给橘子也不说话。

江书意盯着那橘子看了好一会儿后还是决定接受，他不太好意思拒绝别人。

“谢谢。”江书意低声说了句。

“不用，我非要给你的，你不用说谢谢。”云驰边往嘴里放了个橘子瓣，“应该我谢谢你才对。”

“？”

江书意颓然的脸上缓缓打出了几个问号，不解：“为什么？”

“？”

云驰皱眉：“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是我非要给你的。”

江书意：“？”

云驰：“？”

两人默默无言各怀心思的开始吃橘子。

云驰眼角瞥到江书意将橘子吃了，好的，现在他们是朋友了。

他以前的学校不这样，大家要么爱学习，要么不爱学习，最多就是几个问题学生打架斗殴，他偷偷看过几次后就没了意思，不像这里，一来就遇到了新鲜事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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