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江卿烟在一个软榻上醒过来，圆月当空，月光从她身边的小窗透过来。
这是一处空荡的大殿，地面和圆柱被擦得很亮，几乎能照出她的身影。
不远处，有人安静的坐在椅子上。
那张椅子并不华丽，只是普通的红木椅子。男人端正的坐在红木椅上，一头柔软的曳地银发融入月光之中，他穿着华丽的长袍，那双和发色同样颜色的眸子注视着半空之中的月亮，似乎带着悲悯。
“你醒了。”男人开口，声音像是冰块撞击在一起。
江卿烟应了声，“听说你想见我？”
“像你这样年轻修为又好的女人，很难找。”男人扭过脸，长长的睫毛盖住半阖的眼眸。
“哦？怎么个难找法？”
男人站了起来，走到江卿烟身边，“你不害怕？”
说着，男人单膝跪下，轻轻拿起江卿烟的手臂嗅了嗅，“这样很好……味道很好。”
“是吗？”江卿烟伸手抚上他的脸，男人顿时眼神迷离，呼吸也有些混乱，“你叫什么名字？”
“月冰狱。”
江卿烟的主动显然让月冰狱很激动，月色下，九条硕大的尾巴占据了整个大殿，那双眼睛也变成了竖瞳。
“你想要什么？”江卿烟掐着他的下巴，姿态高傲。
“我想要你。”
月冰狱脸上出现密密麻麻的白色绒毛，俊俏的脸庞被覆盖，兽性占据上风，看向江卿烟的眼神也越来越凶恶。
两米长的狐狸按住江卿烟，嘴里发出兽类的嘶吼，最终张开大口，一口咬在江卿烟的肩膀上。
想象之中的美味并没有出现，只有一大股空气以及难闻的油味。
少女的轻笑传了开来，狐狸看着爪子下面分不清是人还是魂的逆，神色困惑。他又咬了一口，咬掉了“江卿烟”的大半脑袋，不过味道还是一样。
“江卿烟”身体虚化为一个巴掌大小的简笔画小人，落在一只黑猫的头上，空气中又传来细细小小的咯咯笑声。
“你们是谁！”大狐狸神色凶狠，拍灭了那两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她呢？！”
黑猫和小人没有回答，两人身上似乎发着淡淡的荧光，看起来神秘诡异。黑猫甩了一下尾巴，说：“你要和我做一个交易吗？”
……好险！
江卿烟从五六层楼高的宫殿一跃而下，差一点没有停住崴了脚。
根据童晁的说法，黑猫和竹酒都属于逆的一种，似乎是魔化之人的伴生兽。不过依她来看，倒像是心中的魔气被牵扯到新的个体上，生出新的意识，成为独立的生命。
也正因为如此，逆才可以模仿她们的气息……不过上辈子的心魔，居然能在这边出现？
这座宫殿建造在高山之上，是大妖制造的人间之外的境界，难怪她们刚刚在红袖楼的时候没有看到。
江卿烟飞快的下山，她得带着裴无章逃出去。
周围雾气很浓，江卿烟几乎不能看到十步以外的事物。她那短小的灵力充其量只能明目，做不到外放，除非到了金丹，或许还有点希望。
江卿烟心下不断思索，内心对修为的渴望越来越大。
突然，像是撞到了一个屏障。
江卿烟额头上迅速红了一块，被弹飞两米多远。
“这是！”江卿烟睁大了眼睛，“有谁在突破？！”
这股巨大的灵力屏障将周围的雾气不断冲刷，露出山路原本的模样。而正在突破的人，他的身影也在逐渐接近这边。
江卿烟呼吸几乎要停滞了。
居然是裴无章。
裴无章的确早就到了可以突破金丹期地步，可他还太年轻。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二十五岁左右突破金丹，修仙之人的相貌就会定格在突破之时，即便是天赋卓越者，也会拖一拖，在二十岁稍显成熟才会突破。可现在，裴无章才刚满十八岁，明明看起来还是带着孩子气的天真……
“裴无章！”江卿烟站起身，再度尝试向他身边走。不过还是一样，被弹回来。
正在突破的裴无章似乎发现了江卿烟，可是他身上的气息很狂暴，似乎下一秒就要将他的身体撕烂。他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青烟，你没事吗？”
“我没事！”包裹着灵力的声音传达过去，带着振聋发聩的力量，“你现在立刻停下来，不能再拖下去，马上定下心神突破！”
裴无章一向听她的，今日却有些迟疑：“可是，大妖……”
看来裴无章已经听说了所有事情，江卿烟淡淡的笑了，“没事的，我自有办法。”
其实她哪有什么办法。
江卿烟抽出剑，迎风而立。
她江卿烟的确是个心冷的人，却也不会坏自己的原则，既然答应了要保护裴无章，就绝对不会出尔反尔。
不多时，黑猫带着竹酒从山上跑了下来，喵呜一声：“谈崩了！快跑！”
“跑不了了，”江卿烟看着远处飞速接近的九尾银狐，心中涌出无限战意，“唯有死战！”
银狐已经饿得不行，他看见站在那的江卿烟，眼睛比天上的圆月还要明亮。
女人！美味！
巨大的爪子朝江卿烟扑过来，带着恶臭的猩红大口几乎能将江卿烟那小身板吃下一半。
江卿烟强忍着恐惧，使剑朝大妖刺去。
九尾银狐本以为美味尽在眼前，上下两排牙齿却并没有咬到实实在在的鲜肉。咬空了以后，两排牙齿重重的撞击在一起，崩掉了它右边上方的第三颗牙齿。
月色下，巨大的狐狸仰天长啸。
凶恶的灵气席卷整个境界，还有狐狸可怜巴巴饿肚子的咕咕声。
“风月！还要更多的女人！”
胡风月对现状丝毫不觉得惊讶，也不知如何突然出现的身影，恭恭敬敬的行礼，应了声喏。他斜着眼睛看向刚刚那两人消失的地方，饶有兴趣的挑了一下眉。
江卿烟一剑刺了个空，她也想过，自己手上这把剑根本刺不穿一个大妖的皮肤，也做好了自己被九尾银狐一口咬住的准备……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身后裴无章还在突破，可狭小的山路已经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天地。
竹酒飞到她肩头坐着，小小的腿晃来晃去。
黑猫喵呜一声，蹭蹭她的腿，撒娇道：“这就是那面古镜里面的世界。”
江卿烟点点头，将黑猫抱在怀里，“看起来这里灵气很充足……有人在吗？”
她提高了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纯白的空间随着她的喊叫似乎泛开了波纹一般的线圈，在波纹尽头，似乎出现了一个人影。
江卿烟眨了眨眼睛，的确看见了一个人。
这人穿着空间同色的衣衫，头发似乎也是这片空间的一部分。此刻，那张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上，一双澄澈的双目静静的看着他们。
“你好。”纯白的人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
江卿烟抱拳，微微躬腰，“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呵，”他笑了声，“不必，这是我欠他的。”
不等江卿烟再说什么，他率先开口，“这里灵气充裕，等他突破金丹期你们就可以自行离开……只是外面的事情还得你们自己解决。”
看出来这个前辈不想对自己的事情说太多，江卿烟并不追问，只应下来就盘腿调息。对上大妖那种级别，哪怕是一个吐息都能把她杀掉。她只受了轻伤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突破金丹大约需要七日，不过眼下裴无章并没有太充足的准备，这一次突破花费了近十日。
这个空间的主人也时常会过来看看裴无章，和江卿烟却没什么话说。而他看向裴无章的时候，眼里总是透露出一种夹杂着忧愁的期许。
“他快要醒过来了。”那人说。
江卿烟也察觉到周围的灵气波动，不过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比之前看到的要虚弱许多……
“前辈……”
“别叫我前辈了，”他打断江卿烟即将出口的询问，似乎不愿意继续谈下去，“我的年纪其实并没有很大。”
那双眼睛，瞳孔几乎淡得要融化在眼白里，这么温柔的看着她的时候，几乎让人整个身心都要陷进去。黑猫和竹酒这两天一直缠着他，连睡觉都在一起。
“我的名字叫吉厄，吉祥的吉，厄运的厄。你就叫我的名字吧。”
“是，吉厄前辈。”
吉厄苦笑一声，似乎很是苦恼，“你们离开之后应该会立刻与外面的大妖对上，你们有什么对策吗？”
“没有。”江卿烟很是诚恳，她道，“不知吉厄前辈还可以带我们进来这里吗？”
“若是再来一次，”吉厄没有表现出太大的伤心，似乎在说和自己无关的事情，“我恐怕就魂飞魄散了。”
“原来是这样，抱歉。”
吉厄摇摇头，“我虽然帮不上你们，不过我相信他一定有办法帮你们。”
吉厄指指裴无章，“这小子运气很好，跟他作对，一般没有什么好下场。”
江卿烟沉默了一瞬，“那前辈是有求于无章吗？”
“是，”吉厄也不遮掩，“不过，再多……我就不会再说了，你不必再套我的话了。”
见自己的想法被戳破，江卿烟并不惊讶，她也不认为对方会轻易告诉她。
似乎是为了缓解局面，吉厄开口扯开了话题，“裴无章应该很喜欢你。”
“我们即是夫妻，又是姐弟，我也喜欢他。”
“可是你的喜欢，却是可有可无的喜欢。”吉厄意味深长，“他的喜欢，却是实实在在的男女之间的喜欢。”
江卿烟眼神冷了冷，“前辈不要再开玩笑了，无章还小，根本不懂什么男女之间的情爱！请不要拿这个开玩笑。”
“你会认为我在开玩笑也在情理之中……”吉厄抱起黑猫，挠了挠黑猫的下巴，脸上又出现那种柔和的笑容，“也是，你从来都没有理会过那孩子的付出。”
周围灵气波动越来越大，吉厄看着即将醒过来的裴无章，身形逐渐消失，“或许你不知道，他之所以会突然突破，完全是由于担忧你的安慰……还有，我希望你记住一件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