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年前,八十一神牺牲自己补全残缺天道。
天道收取所有神的一半灵魂补全,消化神的形体作为营养。
可惜残缺天道遗留的沉疴太重,仅凭人间轮转又是一场空前的混乱,于是仙门百家的雏形边出现了,为的是辅佐天道消除之前的影响。
除却四洲四大宗门,其他许多仙门大都零散分别在四洲周围的或大或小的岛上。
万年前,众神半意为了让自己牺牲后还能有庇护人间的大能,斩云聚雾,神界已经被天道融了一半无法再住人,他们就仿照人间,在神界与人间的中间地方,丢下法器化做土地做为仙门百家的容身之地。
当时的神中有五位先古神,其中四位原名字已不可考,只知道化道之后的名字,不可考名字的四位神丢下的法器化做四洲,其他神化做四洲周围的岛。
当时,每个门派都有相应的神遗留的半魂的看顾,门派也只管相应事物。
随着时间流逝,部分沉疴消失,相应的神也慢慢消失彻底融入天道,宗门却保留下来,只是事物不再单一,而是在原来的基础上扩展了不少。
只剩下四洲门派的神直到五千年前还存在。
南洲长恒,西洲百问,东洲因果,北洲将末。
剩下那位先古神,名后土,身化轮回,是古籍中确认的唯一一个,彻底祭天的神,理由就是自众神祭天之后,再无她的一丝声音,虽然后土并未建立任何宗门,但因为轮回建立随之发展建立的鬼界被视为后土所属。
而蝣粟作为后土遗腹,虽然他本人没管过,但实际上只要他想,强迫鬼界与他同流合污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毕竟蝣粟继承了后土的部分能力,是鬼界如今不折不扣的主人,甚至比失去古神意志的四洲对鬼界的控制力都强。
荆牧芜为了此行做足了准备,隐匿丸可以让他完美隐藏在众鬼之中,除了阎罗及以上的,无法看穿,碰到阎罗他可以说明自己的来由,因为蝣粟数次发起战争的缘故,阎罗们对其是敢怒不敢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只要蝣粟本人不过来,他在鬼界就十分安全。
蝣粟本人从出生到现在,除了出生时是从鬼界出来的,一万年间从未回来过。
众人说,蝣粟为人恶毒,自然也是那种忘本之人,不回来正常,地府也排斥他。
仙人进入鬼界需要先到人间落脚,在人间按风水找到一个阴气重的地方,等到合适的日子的午夜,鬼门大开,就可以借此进入鬼界。
荆牧芜找到之前推演出的地方。
“老人家,这里是后土司中吗?”荆牧芜向一个老人问到。
“是啊,年轻人,你到这里来是干嘛?”老妇人问,“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是什么好地方?这里之前发生过什么吗?”
“说来话长啊,你要是不嫌弃老身唠叨,”老妇倒了杯茶递给荆牧芜,“就坐下听老身细细说来。”
离推演的那天还差日子,荆牧芜接过茶水,坐下听老妇的故事。
那是个快四十多年前的事了。
当时,这里还不是如今一副衰败的样子,反而非常繁华。
当时有一世代坐落于此的大宗族,中有不少善于经商的人,世代的财富累计,到四十多年前的时候,可谓是富甲一方,鼎铛玉石金块珠砾放在别处还算夸张,在那宗族里边却是事实。
这块地方居住的普通人也托宗族的福,生活的不错。
这幅百姓和乐的景象直到一场屠杀。
一群面相凶恶的人闯进宗族的门,那天晚上,高门大府里传来尖利的呼救声。
那群人会法术,凡人根本抵抗不了,有胆大的凡人想冲进去反抗,结果被一刀腰斩,下半身被一个鬼物分吃,死相极为凄惨。
周边的百姓连夜逃走,后来的事老妇也是听说的了。
救人的仙人到了,可那宗族早已被灭门遭受了惨无人道的血洗,周边也被破坏的看不出形状。
仙人超度了遗留的怨气就离开了。
因着这具惨案,这方圆百里都没大有人居住,只剩下一些老人。
荆牧芜谢过老妇,在附近一个旅店内定下房间,等到夜晚过去先探探路。
到了晚上,荆牧芜跟店家借了盏灯笼,找到了那宗族的遗址。
即便已经摧毁了好几年了,却仍然可以看出曾经的繁荣。
房间或被烧了一半,或被虫蛀了,蜘蛛网遍布,厚重的灰尘掩盖了这里曾经的故事。
当年的尸体被匆匆收敛起入土,没了人,许多胆子大的把剩下的能用的东西值钱的东西拿走了。
府邸很大,一层套一层,寂静无声,只有时不时路过的乌鸦的叫声。
唯一的亮光只有荆牧芜手中的灯。
荆牧芜跨过门框,却看到积了层厚灰的地上,有一串蒙了层簿灰的脚印。
荆牧芜顺着脚印看过去,发现脚印并非杂乱无章,而是目标明确,不像过来摸索剩下的东西的,更像有明确的地方,
荆牧芜顺着脚印走。
脚印大约是个中年男性,鞋底花纹繁丽,推测生活富庶,所以来这里偷东西的可能不大,中间没有停顿的痕迹,看样子对这里非常熟悉,不是第一次来,且有明确的目标。
看脚印上的灰尘不多,应该是前不久来的。
脚印一路走过大堂,方向转向一个偏僻的角落,最终在一个看着还算完好的小院子前停下,脚印杂乱无章,看样子踟躇了很久才推开门。
院子不大,比起府邸里其他的华丽院子,虽然该有的花纹都有,但这间看起来是那么不起眼,可以想象出曾经被安排住在里边的是被边缘的一户,虽然东西不会缺,但又局限于必须生活用品不会缺,至于其他的,别奢想了。
门上残留了当时那人推门的手印,很轻柔,像怕惊扰了里边的人一样。
荆牧芜说了声得罪了,推开门。
院子收拾的很整齐,是有人定期回来收拾的样子。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配置房间都有,只是许久没有人生活,少了些人气。
荆牧芜刚想跨进门口,却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灵力波动,排斥着他的进入。
看来那人是仙门人士,为了保护这里设下阵法,防止有人破坏。
荆牧芜只得遗憾关门。
看这样,那人就是当年在惨案中幸存的人,时不时回来祭拜下家人。
荆牧芜也不好打扰人家,连连道歉关上门。
一阵风吹过,轻抚过荆牧芜的脸,灯笼轻摇,像一个人轻轻摇头,表明自己并没有计较误入的荆牧芜。
脚印的人祭拜完家人后,出来转向另一个方向,荆牧芜跟着过来。
这次脚印走的有点踟躇。
越来越踟躇,直到到了一段路,突然凌乱起来。
荆牧芜站在脚印凌乱的地方抬头看,离府邸的大后院很近,这里通常是一个宗族祀堂的地方,放的都是祖宗的牌位,讲究点的还会在牌位后摆一个宗族世代信奉的神像。
脚印凌乱了一会,终于重新坚定起来,大步朝后院过去。
荆牧芜跟过去。
后院的大门上,一个鲜明的脚印,看样子是直接一脚踹开的门。
荆牧芜说一声得罪,推开门。
“吱呀——”门沉重的打开。
悲眼看人间,慈泪渡苦者,肉骨做河舵,引渡万千祸。
这宗族信奉的竟是后土。
据记载,后土的祭拜曾经盛极一时,因为其化身轮回的缘故,普渡众生,当时的后土庙遍布,后土执掌轮回,几乎所有愿望都包含在命途之中,所以当时后土被视为万能神,无论大事小事都喜欢在后土庙里拜。
可惜后来,因为后土没有遗留任何半魂,无法向其他神一样回应信徒,也没有任何赐福显灵,比起其他可以赐福显灵实现愿望的神来说,后土属实有点无能。
众人渐渐发现后土庙没有什么用,掀起过一股拆后土庙的流行,好点的会任由其荒废,但大部分都是为了给其他神腾地方拆了,有些偏激的,甚至会组织人破坏后土像,在庙里大肆破坏,他们称其为赶迎,赶走没用的久神,以向接过来的新神表示忠心。
一开始,这种对后土大不敬的赶迎只是小部分,直到后来看没有任何报应后大规模流行起来。
反正后土都彻底没了,他们怎么对她都没事。
因此,仙人认为后土彻底祭天,性子再好的神,面对这种大不敬的,都会愤怒,后土却无任何反应,他们也检测不到一丝相关波动,只能表面后土是真的彻底的祭天,再无任何存在的痕迹。
祀堂很大,布置严密,十王像平均排在两边,祭桌摆了一圈,分两层,高一层摆着宗族祖宗牌位,低一层才是祭祀的桌子。
十王排过去,是一左一右被人为破坏的后土护卫像。
据说后土当年分裂神魂,一个善身,一个恶身,到当时多苦多难的人间历练,历练结束后,两身合并,后土看到人间疾苦,流下眼泪成为忘川,做了忘川摆渡人,超度苦难,后来苦难越来越多,忘川难渡,正和众神祭天,成为轮回六道。
这一左一右两人大概就模仿传说中的善恶两身。
因为时间太久,像上的颜料已经掉干净了。
一个抱着一个骷髅头,一个持一把镰刀,做防卫状。
两身的头没了,切口崎岖,应该是被砍了下来。
居中的就是后土,被破坏的比两身更严重。
神像的胸口被打碎了一半,上半身断裂倒在后边,只剩下一个看不出原样的底座。
后土面前的祭桌也被推翻,香炉倒在地上,一地香灰。
看来那人不是一般的讨厌宗族信奉的神,甚至是怨恨了。
荆牧芜看到供桌旁边有一个小门,是当时留出来进去修缮神像的,荆牧芜过去绕道神像后边。
先看到的是抱骷髅的神像的头,石制的,落在地上碎的七零八散看不出形状。
后土的半边身子也是,碎成渣子,近距离看形状,善身的像远远的一箭大力爆了头,后土像用沉重粗链抡过去砸碎的。
跨过一堆碎石,看到了持镰刀的头。
意外的没其他两个那么碎,半边脸还算完好。
只是。
这张脸……
“咔哒。”
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谁?”荆牧芜瞬间警觉,向外边绕过去,同时召出剑。
在看到门口那一闪而过的红衣,背影熟悉的让荆牧芜心里一震。
那个背影好像秦裴漪。
可是这个时候,秦裴漪应该呆在巧工阁的冶炼室内,怎么可能在这里?
红色身影消失快的像幻觉一样,荆牧芜想冲出去,却发现他进来时的小门或许是没注意,卡死了出不去,情急之下,荆牧芜只能翻栏杆冲向外边。
就在荆牧芜离开的瞬间,躺在地上还算完好的那半边神像脸上的眼睛突然睁开。
脸是石制的,没有任何颜色,那只眼睛却是鲜红色的,像新剜下来的血肉。
红色瞳孔僵硬的转动两下,凝起看向荆牧芜离开的地方。
眼睛眯起来,充斥恶性笑意的看着荆牧芜离开的方向。
那张脸,依稀看得出来,有六七分相似于秦裴漪。
荆牧芜出去却没看到人,还是那片荒无人烟的样子,他刚才看到的像是个幻觉一样。
或许是因为精神一直紧绷着,产生幻觉了,荆牧芜想。
“喵。”一声突兀的尖利猫叫突然出现,让人下意识的一哆嗦。
黑猫站在枯树顶,绿色的眼睛死盯着荆牧芜,眼中全是被入侵领地的警惕。
黑猫压下身子,盯着荆牧芜,喉咙里呜呜的警告声。
刚才那声脚步声是猫啊,荆牧芜彻底放下心。
他就说吗,秦裴漪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或许是因为他……
荆牧芜把乱跑的思绪拉回来,转身回到庙里。
在荆牧芜转身的一瞬间,黑猫的身体骤然扭曲,无数黑色枝条从中蔓延出来,五官被揉动的生面团一样,拉长变形,最终形成无数个细小的五官,遍布诡异的身体全身。
黑猫像融化的烛液一样,顺着树滴下去,落到地上消失不见。
荆牧芜回到神像后边,终于看清了镰刀身的脸。
很常见的恶鬼脸,没了颜料的衬托,显得有些滑稽,裂开了一道贯穿整个头的裂缝,看样子不用多久就会自己裂开。
那人的脚步痕迹到此为止,荆牧芜探查完了天也黑了,回到旅店休息。
荆牧芜离开后,黑猫融化的那棵枯树沉默了很久,突然像人一样呼吸起来。
枝条软软的垂下来,树皮渐渐染上红色,变成肉树。
树皮的裂缝中,一只只眼睛睁开。
蝣粟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
万千化形中,千面人树是蝣粟最习惯也最常用的形态,能尽可能的放出来最多的人面,至少没那么疼和吵。
良久,人面树变成人形,红色玄铃,赤红的眼睛,头发用金链扎起马尾。
蝣粟慢慢的进了庙,到了神像背后。
后土的残像矗立着,偶尔一阵风吹来,风化的细小石子落地的细微声音。
黑色的天慢慢压下来,外人看来寂静到毛骨悚然的府邸里,在蝣粟眼中,当年那场血腥恐怖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一遍遍重演。
“吵死了。”蝣粟懒懒抬眼说,抬手随便一挥。
景象定格,然后,灰飞烟灭。
蝣粟移眼看向后土残像。
后土残像无声的于他对视。
总是这样。
后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哪怕对于自己的遗腹。
蝣粟突然张开手,一柄镰刀浮现。
反手握紧刀柄,向残像劈去。
碎石四散,后土最后的神像,终于彻底没了。
尘灰飞扬,蝣粟站在其中,有碎石砸到脸上造成的细小的伤口瞬间恢复。
血红眼睛看着,却没有一丝对母亲该有的情感,一片冷漠,甚至还带了浓重的恶意。
后土:孩……
蝣粟:滚。
作者:我的小……
蝣粟:你也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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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后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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