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心动

千万人面树占满整个房间,无数眼睛弯起来,看向闯进门的荆牧芜。

秦裴漪被肉树枝条缠绕着痛苦挣扎。

“救……命……”秦裴漪的脸已经泛开青灰色了。

凶手找到了。

自爆的幻痛出现,荆牧芜强撑着,剑指蝣粟。

“啊,”像前世一样的万人齐声道:“来救小情郎吗?”

“放开他!”荆牧芜厉声道。

蝣粟闻言,肉枝绞的更紧了。

“啊……啊……”秦裴漪说不出话,面色痛苦。

“蝣粟!就此放手仙门百家就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既往不咎什么呀?”肉树伸出一根枝条,上面的眼睛看向荆牧芜。

“是这一府邸的人命,还是乎尔池杀的无数条凡人?”

幻痛更强烈了,荆牧芜五脏六腑都在抽搐的疼,像有刀在里边四处搅弄一样。

蝣粟的威压袭过来,荆牧芜不敌瞬间扑通一声跪倒。

唇边溢出一丝血线。

在规则产物面前,任何生灵都是草芥。

“真是一对可怜的亡命鸳鸯啊。”蝣粟笑起来,伸出肉枝强行抬起荆牧芜的下巴。

“先杀这个,再杀你,路上好做伴呀。”

肉枝绞紧,秦裴漪脚蹬了一下,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秦裴漪的身体突然僵硬一瞬,然后软趴趴的低头,嘴张开,七窍流血,被压烂的内脏从嘴里流出来。

荆牧芜呆呆的看着秦裴漪的尸体被肉枝扔下来。

一刻钟前,这具尸体还是活生生的人,被他嬉戏打闹的红着一张脸害羞的别过头。

现在软趴趴的扔在地上,还睁着一双没来得及闭上的眼,里面绝望的情绪,仅剩的些微意识试图凝起扩散的瞳孔看着他,手抽搐着想抬起来,胸膛被绞扁,起伏微弱。

荆牧芜疼的站不起来,手撑着爬过去抱着秦裴漪。

“现在,杀你了。”蝣粟笑道。

肉枝高扬朝荆牧芜劈去。

荆牧芜搂紧秦裴漪,催动灵力,准备像前世一样鱼死网破。

“孽物!”一声清脆的男声,剑光尖刺着一张符箓,直朝蝣粟向荆牧芜劈下的那条肉枝飞过去。

符箓一接触到肉枝迅速燃烧起来,发出腐臭的气味。

“走!”一只手拽住荆牧芜的后背一拉把人拉进怀抱,单手抱起,剑扒开他怀里的人,带着人迅速逃出去。

符箓的火蔓延到肉枝全身,烈火中,一只红眼睛笑眯眯的看着荆牧芜被抱着离开。

“阵法被改动了,得找到阵眼破坏掉才能出去。”秦裴漪抱着荆牧芜边跑边说。

荆牧芜被紧紧抱着怀里,鼻尖是秦裴漪身上淡淡的皂角气味,带着染上的些微血腥气,温度稍高,是运动过后的升温。

荆牧芜抬头,看到秦裴漪的下巴,眼睛担心的向下看着他,睫毛长长的,五官精致华丽,长发簪起,上面的符箓铜钱摇动。

很好看。

他想起刚才被蝣粟绞杀的幻影,一双很像秦裴漪的眼睛里全是绝望,好像真的是秦裴漪,临死前求救无望的样子,面色青灰软趴趴的躺在那里,无光的眼神,瞳孔逐渐散大,仅剩的意识控制着瞳孔尝试凝结想看清他。

而现在,那双好看的眼睛看着他,没有散瞳,也没有绝望,有的只有倒映的他的脸,担心的看着。

扑通。

荆牧芜感觉心脏像要跳出胸膛。

完了,荆牧芜想,他好像应该是要栽在这个凡人身上了。

秦裴漪抱着荆牧芜跑了一会,突然停住。

“怎么了?”荆牧芜从他怀里下来,紧握着他的手。

秦裴漪掏出一张符箓无风自燃。

火光照亮黑漆漆的空间,让人能看清周围。

一座房间,一条路,四面八方,一模一样。

鬼打墙。

八方阵,只有一个生门。

“可恶。”秦裴漪咬牙骂街。

秦裴漪翻出来一对玉佩,分开戴在两人身上,“这个可以定位我们俩,只要看到没带着的就是幻象。”

秦裴漪今天这身烟蓝色的衣服倒是挺配玉佩。

“小心,这案子很可能是蝣粟的手笔。”荆牧芜攥紧秦裴漪的手。

“刚才的幻境中,我看到了蝣粟,”荆牧芜深吸一口气,道出后半句:“绞杀了你。”

“放心,我命硬的很,”秦裴漪声音高上去给荆牧芜鼓劲,“我还要长命百岁,死在这里太可惜了。”

荆牧芜点点头,“嗯,长命百岁。”

两人握紧手中剑,朝其中一个方向走过去。

“郎君啊~且看~”突然出现的唱戏声,让两人警惕起来。

“朱颜啊~~一朝枯骨~郎君此去~边关呀~~功名食禄~~忘了闺阁里的~泪人呀~”

声音幽怨,哭诉着丈夫抛弃妻子。

琵琶的声音弹起来,和着女人的唱腔,在寂静中各位诡异。

秦裴漪拉着荆牧芜朝回走,却看到来路已经成了一片草地。

“诸位看官莫走呀~听小女子一言呀~莫把真情轻付诸~怎知肚下人兽心呀~”

“装神弄鬼。”秦裴漪不耐烦的说,回头朝声音的方向扔过去一张符箓。

符箓不知道碰到什么燃起来。

声音突然断断续续的。

“郎君啊,你可敢见见你那可怜的闺人呀~”

“要报仇找你那郎君去,我们只是路过的人。”秦裴漪高声道。

唱曲的女声顿了一下,明显是被秦裴漪这一嗓子给整无语了。

“看官呀~你莫走~你莫走~~”

“看看闺人我呀~是否还是艳色——”最后一声落地,空气瞬间阴冷下来,血腥味弥漫开了。

一只骨头从地面破出来,朝两人抓去,两人反应迅速的躲开。

骨头抓了个空,扭动着,撑着地面,爬出来。

骷髅穿了鲜艳的嫁衣,头发还在,绾了华丽发髻和许多金饰。

荆牧芜将秦裴漪护在身后。

骷髅朝两人扑过来,荆牧芜迎上去和骷髅缠斗起来。

骷髅嘎嘎的笑着,金饰和衣服翻飞。

秦裴漪加入其中。

打着打着,骷髅突然一顿,被荆牧芜找到破绽,一剑刺进骷髅肩胛骨的地方。

“噗呲。”不是破骨的声音,而是刺进血肉的声音感觉。

荆牧芜瞬间蹬大眼睛。

嫁衣骷髅的身影模糊一瞬,秦裴漪一身烟蓝色,肩膀血色蔓开,一脸震惊的看着荆牧芜。

荆牧芜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手,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一双骨手,控制着他的行动。

什么时候?

骨头控制荆牧芜抽出剑,秦裴漪肩膀的衣服瞬间被血浸泡。

秦裴漪捂着流血的肩膀。

刚才打着打着,秦裴漪突然发现荆牧芜身后缠上一具骷髅,刚想开口,荆牧芜就一剑刺过来,他没反应过来,被刺了个正好。

该死的,秦裴漪疼的想骂人,忍着疼和骷髅控制着的荆牧芜打。

肩膀伤了,他只能用还完好的那只手持剑。

骷髅攻过来,秦裴漪一个闪身躲到骷髅后边,看准了骷髅的脊柱就是一脚踹过去。

秦裴漪都做好骷髅反应过来打过来的准备了,毕竟他一个凡人,这骷髅都成精了,他这一脚除了惹怒骷髅外没什么用。

“咔。”脊柱就这样轻飘飘被秦裴漪一脚踹断了,秦裴漪听见那声骨骼断裂的声音时都惊讶。

骷髅失去行动,荆牧芜从骷髅的控制中脱离。

荆牧芜一出来就掏药,扳着秦裴漪下巴塞他嘴里。

羿月峰的药就是厉害,秦裴漪腹议,才吃下去伤口就不疼了血也止住了。

荆牧芜拉着秦裴漪,趁着骷髅还没爬起来朝一个方向跑过去。

骷髅挣扎两下就停住不动。

两人离开后,一个红衣男人从阴影里踱步过来。

骷髅上半身爬到男人身边。

蝣粟脸上满是笑意,低头看看骷髅。

“哎呀,”蝣粟一只脚踩上骷髅的头骨,“没用的东西。”

“咔。”

蝣粟踢开踩碎的骨头。

“时间,差不多了哟。”蝣粟伸手凝出一把长刀。

游戏,开始。

两人跑到确认骷髅不会追过来停下,抬头,又回到了原点。

房间里亮了灯。

血腥味弥漫,树上的红灯笼转动。

“看来现下之计只能一条一条试过去。”荆牧芜说。

“百星!”秦裴漪召出百星拿出信号烟花想找增援,放出去却发现好像被一个罩子遮住,升到一半就灭了。

秦裴漪想骂人,他这一晚上想骂人的次数比在巧工阁最受刁难的那段时间都多。

“救……命……”一座房间里突然穿出来微弱的呼救声。

听着有点熟悉。

两人寻着声音,打开门。

一个血人倒在厅堂。

“我的女儿呀……”血人喊道,“她还……痴呆着呀……”

两人对视一眼,让出来这是那个洞穴里的可怜人。

血人听见开门声爬起来。

“我的……女儿……死的好惨啊!”血人突然暴起朝秦裴漪扑过去。

“搞没搞错?我可是救了你女儿呀!”秦裴漪躲开血人的攻击。

“我的……女儿!死的好惨!你这个混账!”血人喊着攻击秦裴漪。

“我服了!”秦裴漪一边躲攻击一边吐槽,“恩将仇报啊!”

“这阵法召进来的都是什么东西!?”秦裴漪抱怨道。

“你!为什么把她推下去!”血人质问道。

“推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秦裴漪说。

“啪哒。”血肉蠕动的声音。

荆牧芜警惕的回头。

一张面目全非的脸就距他的脸不过几厘,掉出眼眶的眼睛在血管的牵扯下摇摇欲坠。

肚子破开,死婴的脐带拖到地上,胸膛扁下去。

“恩……公……”一开口,下巴便掉在地上。

舌头上下动弹着,“为……什么……”

荆牧芜剑出鞘横在她脖子上。

“什么东西?”秦裴漪也看到了女人,震惊的说,“她怎么也死了?!”

女人歪歪头,颈骨咔一声断开,头就这样歪在肩膀上。

“恩……公……?”断裂的声带发出诡异的声音。

“不……是……为……什么……杀我?”女人说。

秦裴漪一边躲着血人的攻击一边还得应付女人的话,“谁杀你了!?我要杀了还救你干嘛?我有病啊!?”

“呜呜呜……”女人突然哭起来。

“不要……”女人朝秦裴漪扑过去。

“一个两个有完没完?!”秦裴漪快崩溃了,一个两个专逮着他欺负,他就一个凡人何德何能,从小到大连鸡都没杀过,这俩人——这俩鬼上来就要他偿命,他偿啥呀?

荆牧芜看秦裴漪对付不过来,拔剑助人。

这俩看样子才成鬼物不久,荆牧芜参与进来后很快就被打散架了。

“走。”荆牧芜拉着秦裴漪的手想出去。

“去哪呀?”万人齐声穿过来。

剧烈的幻痛袭来,荆牧芜用剑强撑着自己的身体,攥着秦裴漪的手收紧,浑身哆嗦起来。

秦裴漪察觉到荆牧芜的不对,像是不受蝣粟威压影响一样,单手抱起荆牧芜,一手持剑朝关上的门劈过去。

没劈开。

“是……蝣粟……”荆牧芜忍着疼说。

秦裴漪虽然恨蝣粟,但实际上却没见过蝣粟,所以这时候才这样。

秦裴漪听见这个名字愣了一下,扭头看去。

肉树上的眼睛笑眯眯的看着他。

中央的红眼睛在于秦裴漪对视时,秦裴漪的眼底深处,一抹红色一闪而过。

“亡命鸳鸯啊,”肉枝条伸过来想摸秦裴漪的脸被躲了过去,笑起来,“真可怜。”

“你才是亡命!”荆牧芜只感觉秦裴漪是真的初生牛犊不怕虎,敢这样对上蝣粟,像生怕激怒不了蝣粟一样。

“若真是真身到来,怎么会只躲在这幻境阵中?以你的能力,真想杀人,早在我们踏入府邸的时候就开始了,何至于躲躲藏藏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我们一路闯到这里,身上却无一点你造成的伤,怕只是幻境捏出来的假象。”

蝣粟突然笑出声来。

“后生可畏啊,还真让你猜到了呀,”蝣粟直接承认,“的确只是幻影呢,不过,人的确是我杀的,怎么?你,要为他们一家讨回公道吗?”

“公道自有他人来,仙门百家打不过你只能任你逍遥法外,但世间万物皆有规则,天道不会放过你。”

“天道?呵哈哈哈,还是天真呀,秦裴漪,你,真是天真呀。”蝣粟的语气突然情绪复杂起来,像在感叹秦裴漪,也想在感叹别人。

“天道轮回,应果报应。”蝣粟低低的说道,“可惜,我不喜欢。”

肉枝瞬间行动。

荆牧芜因为幻痛失去部分行动力,秦裴漪拔剑与蝣粟对上。

蝣粟每一招都避开致命处,给与荆牧芜时完全不一样,像在给秦裴漪喂招一样。

秦裴漪也感觉到了,又一次藤蔓劈过来,用用剑挡住,趁机后退到门口。

胖子为了附庸风雅,门口假模假样的放了一把名贵的琴,因为做工精良,琴身很重,只不过自买来就没用过,积了层厚灰。

秦裴漪收剑一把抱起重琴,朝藤条间露出来的树根冲过去抡起琴。

藤蔓下来想护住,却奈何琴实在重,轻飘飘的藤蔓挡不住,琴直挺挺的砸向蝣粟树根。

听声音秦裴漪是用了十乘十的劲,他本来从小做工抡大锤力气就大,之前在血肉藤蔓那里就能看出来,寻常刀剑需要带上灵力才能砍断的鬼物他能仅凭力气砸成沫。

荆牧芜身上还幻痛着,但看着秦裴漪这一套还是有点哽住,该说不说,抡琴砸人这种纯物理攻击,也只有秦裴漪能在鬼物身上用出来这么大效果了。

没有技巧,全是力气。

琴砸在树根上,砰的一声木片四散,树根被砸出来一个大坑。

肉树瞬间顿住。

秦裴漪背对着荆牧芜,碎木片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划痕,红色从其中溢出来。

眼睛。

是红色的。

符箓上的金线微弱的闪动两下。

肉树轰然倒下。

秦裴漪抬手用袖子护住自己的脸,朝后退去避开肉枝倒下时的碎木和尘土。

袖子放下,眼睛中的红色沉下去,乍一看去仍然是平常的黑色。

“走。”秦裴漪扭头向荆牧芜过去,拽住他的手踹开门出去。

门外不再是八方阵那一模一样的风景,而是恢复了一条路,红灯笼挂在树上,秦裴漪薅下一盏灯笼提着照路,带着荆牧芜向门口跑去。

府邸的大门终于出现了。

“太好了!看来那个幻象蝣粟就是阵眼。”秦裴漪如释重负的呼一口气。

“走走走,终于可以出去了!”秦裴漪笑起来,拉着荆牧芜上前推门。

没拉动。

一把剑从背后搭上秦裴漪的脖子。

“你不是他。”荆牧芜的声音冰冷。

“你在胡说什么?幻境阵已经破了,现在已经没有幻象了。”

剑用力了些,锋利的剑刃划破皮肤,血渗出来一点,再用力,就是血管。

“你的身上没有玉佩。”

秦裴漪顿了一下,突然背着荆牧芜笑出声。

“哈哈,久闻羿月峰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秦裴漪”抬手拔下发簪,长发散开。

烟蓝色衣服从衣角反上血红,后脑勺上的头发诡异的蠕动起来,一线肉睑竖着出现,睁开,赤红瞳孔看着荆牧芜。

嫁衣傀儡:不儿,这对吗兄弟?有你怎么闯阵的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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