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故渊的声音。
林池鱼眼睛微睁。
“别起身,雍青在盯着。”故渊放在侧边的手暗自拽上她的腰带。
林池鱼顿神,刚离毫厘的唇毫不犹豫地落下来。
故渊:!
他学着杜徵青的样子闭眸。
一个很轻透的吻。
穿过身躯,抵达灵魂。
那是沈扶摇曾给杜徵青的吻,也是现在林池鱼给故渊的吻。
【原来神女不是不会回眸,只是回眸的人不是她而已。可是他凭什么!就因为他是一个死人吗!】
两人默契地眨了眨睫。
林池鱼拔下绕发的步摇,满头青丝散落,遮住二人交颈之处。她微微抬头,“你怎么进来的,还扮演杜徵青?”
他含混道:“雍青认定我罢,就像她将你认作沈扶摇一样。”
“不对,”林池鱼染血的手轻轻勾起他的下巴,“你说谎了。”
故渊被迫仰面,唇又离她近了一分。他滚了滚喉结,“怎会?”
“雍青都记不住林沧泱那个角色的脸,我不觉得她能记住杜徵青的脸。”她面带审视,“从方才雍青的声音落下,我已完全不受限制,说明这个笼的因已经暴露,故事即将走到末尾,而第一个进入这个笼的人至今未现身,我不觉得还有什么额外的角色由他来扮演。”
故渊勾唇,微微抬头离她又近些:“你总是这样聪明。”
“那你猜猜我这样做的意图?”
林池鱼笃定道:“还能是什么,你不想让杜徵青沾染上旁人的影子,宁愿自己来。顺便再戏耍我一番。”
故渊的唇微平:“我在你心中便是这般心肠?”
林池鱼沉静的眸子清晰倒映着杜徵青的脸:“你的善心都是有代价的。”
故渊一口气噎在心口,林池鱼撤去手,替他收拢胸前衣襟,抬眼扫了眼洞口,先他一步堵他的话:“能跟我走吗?”
“能,雍青选中的不是我。”故渊当即答道,抛却胸腔那点涩堵感。
林池鱼整理好杜徵青的仪容,拿上步摇施灵挽发,从床上起身站直,“跟上。”
她走到洞门果然已无人。
故渊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将绯常卡在薄障之外的魂勾指找回。
薄障认人,检测到绯常的魂体,自主放行,故渊将他塞回去的过程十分顺利。
继续做你的木头人罢。
故渊狠狠吐一口恶气,最后看他一眼,跟上林池鱼的步伐。
她依然回的雍国。
按照卷宗记载,雍青在位连灭易安景三国,安国被灭之时,沈扶摇还在她身侧。
她又如往常许多个时候,迟来为雍青送来一道恭贺声。
雍青第一回目光没落在她身上,望向她身旁的男子,“他是谁?”
林池鱼看了眼故渊:“你不是说安国不听话吗?他是我特意带回来帮你攻下安国的。”
她笑着,乖巧婉娩地应道:“遵令。”
她备军迅速,不日便邀请林池鱼动身。
朝堂主和派的群臣哀哉,认为此刻雍国已成强国,各国来朝,没必要再白白折腾兵力,破这安逸日子,对阵那些不服命的小国。
幸而还有一部分主战派认为雍国如今地位合该各国臣服,自然要给那一两个不听话的小国一些厉害瞧瞧,让他们看清楚如今远州由谁掌控。
林沧泱在主战派的一方。
雍青指示故渊为领战主将,林沧泱为副将。
林沧泱忍着跳动的眉心躬身领命,目光落在林池鱼身上,难掩失望。
故渊心中一乐。
他着一身人间将帅的甲胄,腰间别一把象征身份的铁剑,挑眉看向林池鱼。
林池鱼缓步走上前,沉静的目光落在林沧泱身上,扫过他腰间的锁灵囊,落到雍青身侧的沈灵懿。
只可惜她见她过来,乖顺地低下头,不留给林池鱼任何目光。
林池鱼微不可察叹了口气,“你不去吗?”
雍青知道是问的她,笑着接道:“有您和您送来的人,我很放心。”
林池鱼忽笑了声:“明白。”
全程没有提到林沧泱,他目光更加阴郁。
-
说着是故渊为首,实际冲锋在前的还是林沧泱,一路乘风杀到安国国都之下。
她比他快一步抵达,感应着安国国君脖颈之上的扶摇印气息,一路追至安国国境。
她都有些气笑了。
多年不见,雍青的术法上升几个阶级,易过却仍原地打转。便是这样一个人,轻而易举杀了杜徵青。要他再睁眼,她能在他眼前将此事拿出日日嘲笑。
她眉眼低垂,挥剑封住他的去路,“易过,好久不见。”
“跟他废话什么。”故渊拦在他身后。
扶摇剑花从天而落,“这一回你跑不成。”
困阵绞杀,林池鱼不给他再挣扎逃命的机会,罡风将他的灵汇聚,林池鱼将它收集,同沈扶摇一起,默契想到他的去向。
——天渊界的恶鬼地,最适合他存在。她要他生生世世在其中被恶鬼撕咬,坠入一层比一层更深的修罗地,日夜受魂灵的煎熬,让他也尝一尝魂灵粉碎不得超生的痛。
只是这一段路程林池鱼没有经历,转眼她和故渊人又来到清沙州。
——荒芜之地迷雾不散,向阳之人已凉热血,林池鱼望见原本开阔的洞府,此刻被团雾围着,半分见不得真貌。
林池鱼早已意料到,冲进洞府,那张腾着冰息的灵床上果然空空荡荡。
她挥剑破息,迅速赶往雍城,见到坐在王座之上,等着她的孤女。
她熟练地擦着她手中画戟,仿佛这个场景她已等待无数回,见到林池鱼身披月光而来,落到大殿中央,执在手中的剑不断战栗,周身绕着翻涌的灵息,已然做好同她一战的准备。
“沈扶摇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安国事后,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眉眼笑着,神色温柔,眼含期冀,停下手中动作,痴痴望着她。
久违的疯狂声又起:【这一刻,她的神女,眼眸之中实实在在只装下她一人。】
林池鱼皱眉:“杜徵青在哪?”
雍青瞳仁骤然一缩,手中戟随她激动地颤栗嗡鸣:“你叫他什么?!”
林池鱼并不在意她的情绪,冷淡道:“将他还我!”
雍青直起身,面容扭曲:“你都救了那人那么多年,他还是老样子,你都知道如何都不能将他救活,何必再如此劳心伤神徒劳无功!他是自愿为你赴死,和你没有关系的,你不用再勤勤恳恳还这俗债。我不过是帮你舍断离,提前认清这毫无意义。”
“那个蠢货救了我的命,也救了你的命。”林池鱼神色一凛,不受控地刺伤她的左臂,留下一朵扶摇印,不再回头,“雍青,你最好能看护好你的王城。”
【到这地步,她仍是不屑于落剑直接将她了结。】
扶摇剑落下的困阵困着她不能上前,她抱臂站着,不甘地泣喊:“沈扶摇,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一路爬至此高台,亡灭两个国度。你想报仇便替你报仇,你想掌控远州便老老实实做傀儡替你掌控,这难道还不够吗!这些难道比他一命抵一命少吗!我难道不是你的俗债,你为何要抛弃我……”
周身困阵已因主人的远去再维持不住阵形,她瘫坐在地上,任由左臂血流,泣不成声。
沈灵懿自阴翳之后现身,当即心疼地去寻药材,替她包扎止血。
雍青拦住她:“沈嬷嬷,没用的,法术造成的伤口,寻常药材止不住。”
沈灵懿陪着她不忿:“仙长如何说走便走,至少也要顾念一下这十几年的情分。”
雍青苍惶一笑:“同魔谈情分,可笑。”
“陛下,同臣谈情分,并不可笑哦。”
月色下突兀传来一道讨厌的声音,雍青抬眼,对上身披月光姗姗来迟之人。
【他好像算计好今日的时辰,就等着她出完丑,再装作善良的救世者,以期像从前许多个日子,温暖她的神魂,让她还如以前一般对他言听计从。】
沈灵懿识趣退下,雍青恶心地撇身,“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听说陛下伤心,此时最适合送关怀,臣便来了。”
【他嚣张露骨地向她透露着她身边有他的人监听,以期让她同这些人离心。这样便彻底为他一人所控。】
他将她扶起,指尖灵息碰上她的左臂,堪堪止住血,“陛下,双修伤口好得更快。”
“好得快又能如何?能改变什么?”雍青讥嘲问道。
“自然是学习新的术法,将沈仙长如方才她困你这般,将永远她困在你身边。”他附在她耳边蛊惑。
雍青动了心。
月光隐在云后,黑夜笼罩大地,他们藏匿于黑暗之中,做尽疯狂事。
林池鱼折返站在檐上,冷淡的眼睛穿过楹窗,落到沉溺纠缠的身影上。
当雍青的不甘又在心底嚎叫,林池鱼就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她朝故渊微微抬了抬下巴:“你去。”
故渊随意陪她站立,目光浑不在意:“我去可以。我的灵息一定会留下红莲火焰纹,等林沧泱清醒,他也将识破你的身份,徒增麻烦。八门金锁阵鎏月魔宫里,这种事你又不是没见过。”
林池鱼思索一番,决定自己上阵。
她冷着神色掐诀隐身,如入无人之境,剑挑锁灵囊,无声破除禁制,她收着就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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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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