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我不难过

江灏前段时间刚跟异地恋三年的女朋友分手，用车载音箱放了首孙燕姿的《我不难过》，在陆靳年的车上开始鬼哭狼嚎起来。

“虽然你还握着我的手

但我已不在你心中

我真的懂你不是喜新厌旧

是我没有

陪在你身边当你寂寞时候……”

几分钟后，驾驶座上的陆靳年本就憋了一子火，此时终于忍无可忍地关掉音乐，黑着脸，“你再在这里鬼哭狼嚎，就给我滚下去自己走回家。”

江灏这下终于闭嘴了，安静地看着车窗外的阑珊灯火。

陆靳年以为他睡着了，刚准备将温度升高一点时，便听见他突然道：“老陆啊，我和她谈了五年，当时她去A国旅游迷路了，钱包和手机都被抢了。”

“我们那次的实验一直都没有出成绩，我坐在教授家门口的台阶上喝闷酒，她跑过来寻求我的帮助，她看起来那么弱小，那么害怕，却愿意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只是看着像同胞的醉酒的男人。”

“多么天真。”江灏转过头，注视着车流，眼神逐渐清明，“多么可爱。”

“我回国那天，她向我求婚了，她放下矜持和自尊，穿着朋友设计的婚纱，是我曾经对她说的我最喜欢的泡泡袖，她拿着精挑细选的戒指，朝我求婚。”

“我当时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但我不敢，不敢接受她汹涌的爱意，我的家庭遭遇让我不敢对她许下往后的每一个日出……”

“是我太懦弱了。”

……

三年来，江灏常常跟陆靳年聊起他这位女朋友，但陆靳年从来没见过她，却也由衷的佩服。

他平视前方，等待着红灯，沉默不语。

江灏感觉自己跟他说这么多全是白费，苦笑着摆了摆手，“算了，我跟你说什么，你可能连谈都没谈过一个。”

陆靳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谁跟你说的我没谈过？”

“这还用……”江灏反应过来，瞬间清醒，惊讶道，“你谈过？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七年前，”红灯结束，陆靳年开着车缓缓地向前行驶，“我当时还不认识你。”

江灏干巴巴的“啊”了一句，然后说，“原来，你当时不喜欢和别人说话，整天呆在实验室里，不是性格孤僻，也不是恃才傲物，原来……是失恋了啊？“

感到一丝丝同病相怜，江灏的语气带着点关切，“是因为接受不了异地恋吗？”

“想多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陆靳年停下来等红灯，“异地之前就没恋了。”

“……”

陆靳年停在江灏小区外，“行了，回去吧，回家自己煮完醒酒汤喝。”

“唉，感觉自己颇有点孤家寡人的感觉，要不……我去你家陪你吧。”

“陪我？还是想听八卦？“陆靳年嗤笑一声，“滚吧，早点睡，明天别一副宿醉的样子去老陈面前找骂。”

……

江夏清晚上在与陆靳年重逢后，没能静下心来喝下多少酒，虽然也没说多少话，但此时回到家里还是觉得有些口渴。

他之前去国外学习了几个月，江夏月早上派来几个阿姨来他家打扫卫生，他光脚站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凉意顺着他的脚心朝上蔓延。

他没开灯，顺着记忆打开了冰箱，直到甜腻的味道在嘴里蔓延，他才终于醒醒神仔细看了看玻璃瓶上的标签。

汽水。

草莓味的。

“……”

其中的一瓶还贴着一张粉嫩的、和江夏月气质完全不符合的便利贴，与上面干练潇洒的字体形成了对比，“少喝酒。”

可能是感觉语气有点生硬，后边还花了一个笔触生硬、潦草的爱心。

“……”

他有些无语地关上冰箱门，走向落地窗前的小沙发，躺下。

他喝了口汽水，甜腻的味道和不太习惯的口感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但还是将玻璃瓶牢牢地握在了手上。

江夏清瘫在沙发上，闭上眼，脑海中却浮现出晚上陆靳年走到他面前，那道微微俯身的颀长的身影。

“哥哥，好久不见。”

虽然不是太愉快的一次相逢，但他心里默默地、贪婪地希望这个瞬间可以停留的更久一点，却在刹那间被另一个时常出现在他梦境里的画面代替。

华贵的夫人坐在他的面前，眼里带着几丝轻蔑，漂亮的红唇吐出的一个个字都如同一根根淬了毒的尖针，刺向江夏清的心脏。

“江家确实不错，抛开像你姐姐这样的能力，江家的女儿也能成为联姻赤手可热的对象。”

“可是，你毕竟不是个女儿啊，还是一个一个在A市名流圈赫赫有名的——灾星？”

“你如果真的爱陆靳年，就应该及时放手，让他回归正途，进修金融专业、继承家里的公司、与一个门当户对的名媛结婚、生下一个甚至更多的孩子，让家族的荣耀传承。”

“你知道吗，陆靳年的一生本来就应该是这么完美无缺的，但因为你，他居然去追求什么所谓的梦想，学了生物，喜欢上一个男人，与整个家族作对。”

“我今天来，是作为陆靳年的母亲，也勉强能作为你的长辈，所以，我们来聊几句家常话，谈谈你们俩的未来，”叶真笑着，“你们的感情只不过是起源于我们家庭关系的破裂，他迫切地需要一个精神支柱，而你碰巧出现，你觉得这样的爱情能持续多久呢？”

“现实一点讲，他四年来没用过家里一分钱，全靠做家教维持生计，活成了什么样子你比我更清楚，”叶真抿了一口茶，又继续淡淡地说道，“所以，江夏清，阿姨请你离开陆靳年，放他一条生路，好吗？”

回忆至此，江夏清感到有些呼吸困难，像是被困在冰冷的湖水里，猛地睁眼，拿起汽水就灌了几口。

带着凉意的液体顺着喉管向下，却难以使他的呼吸平静下来。

他忘了自己当初是怎样回答叶真的，又或许，没有回答。

他回到两人居住的公寓，看着两人曾经甜蜜地布置的家具，墙上亲密的合照，一种名为“苦涩”的感觉在心里蔓延开。

让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回来吧。

江夏清想。

所以他拒绝了陆靳年在自己的生日的求婚。

所以他和陆靳年爆发争吵。

所以他和陆靳年一分开便是七年。

此后见到对方的唯一途径便是梦境和酒后的幻想。

值得吗？

江夏清脑子昏昏沉沉地，却一字不错地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句话——

“如果你放弃很喜欢的事情，我觉得这一个人的身体的某个部分就死掉了。你变成了一个不完整的人。”

江夏清不希望陆靳年身体的某个部分因为自己而死掉，不希望他变成一个不完整的人。

江夏清真的希望陆靳年能够“比山更高”。

所以，如果陆靳年真的过得更好了，实现了自己的梦想，那就是值得的。

江夏清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如果你放弃很喜欢的事情，我觉得这一个人的身体的某个部分就死掉了。你变成了一个不完整的人。”——《比山还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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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比山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