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小陆小鹿

两人有时会在下完晚自习后继续留在教室里。

陆靳年会拿着江夏清的周测的卷子给他分析，又让他拿出草稿纸再次演算。

两人的关系也逐渐熟络起来，江夏清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尤其的兴奋，他一边看着题目求导，一边问，“陆靳年，你大学会读哪里啊？”

“A大。”

陆靳年在做着错题整理，闻言，笔顿了顿，抬头看了他一眼，本想快手移回，却刚好和他对视。

江夏清笑着，眼尾的那个泪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的起伏。

“哇，真好，那我要努力一点争取和你当校友啦，”江夏清重新将目光转移到题目上，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那你以后会读什么专业呢？”

“感觉你生物很好诶，好像你还蛮喜欢这个的……”

“金融。”

陆靳年等到江夏清分析完，不咸不淡地说道。

“啊……这样吗？叱咤风云的金融界大佬？商场上生杀予夺的霸道总裁？感觉这样的身份和你也蛮搭的诶。”江夏清为自己找补着，说到最后自己都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陆靳年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淡笑着开口，“姜玫下次和你讲这些的时候你能不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别记这么仔细。”

“那不行，”江夏清看着草稿纸上的错误答案有些迷茫，但还是贫嘴道，“认真记住每一个人说过的话，是我的基本素质和修养。”

“好的，这位素质和修养极高的未来美术界新星，你的求导公式代错了。”陆靳年用笔指了指草稿纸上那隽秀的字。

“不可能！我每次考试都用的这个！”说着，江夏清打开了数学书，想要证明自己，反复对照后终于崩溃道，“所以我这么久，都用错公式了？！”

他又看看下面别的求导公式，才终于安下心来，“还好其他的我记的都是对的……”

“下次记公式的时候也麻烦你像记别人的话那样认真，争取做到一字不漏。”陆靳年打趣着。

“……”

二十分钟匆匆过去，他们连忙收拾东西防止再次因为晚归被宿管老师警告。

头顶上的风扇“吱呀吱呀”地转个不停。

江夏清背上书包，去把风扇关掉，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低低的一声，“不过，我确实喜欢生物。”

也喜欢你。

这是陆靳年未开口说出的话。

那时的他认为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让对方听见自己的心声。

但还好，还好命运对他宽厚。

江夏清有些没听清，他转过头，“你说什么？”

“没什么。”陆靳年提着书包，先他一步关掉了灯和风扇，“走吧。”

那一年的陆靳年虽然有自己喜欢的学科有自己想学的专业，但父母替他做的选择、告诉他如何权衡分配不同在学科间的时间，总是会被他奉为圭臬。

“父母总不会害自己的孩子。”

这是十七年里，陆靳年拳拳服膺的道理。

晚风习习，可却带不走少年人心中的满满愁思。

……

那时的陆靳年不会想到，自己心中的信仰也会有全然崩塌的一刻。

四月底是室友高源的生日，陆靳年和江夏清结伴去为他准备生日礼物。

他看中一个模型，刚想伸出手，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曦上次是说喜欢这个吗？那爸爸给你买好不好？”

陆靳年下意识地回头，和自己的父亲对视。

“爸……”

他看着坐在陆盛肩膀上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男生，牵强地扯起一抹笑容，“这是……”

陆盛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自己的儿子，想要解释，却难以开口。

“靳年……”

陆靳年没再看他，只是取下了那个模型，朝不远处正在为高源选礼物的江夏清走去。

眼看着心心念念的模型被别人拿走，陆盛肩膀上的陆曦哭了起来，“爸爸，我要那个！爸爸，我要那个……呜呜呜”

陆靳年听见陆盛安抚了他几句，甚至听见了一道女声，他感觉自己恶心的都快要吐出来。

终于，他看见了江夏清。

江夏清感受到身边传来熟悉的洗衣液的淡淡的香气，抬头对着来人笑了笑，“你选好啦？”

他手上举着两个精致的小夜灯，“你帮我看看这两个……”

江夏清的话突然被打断，是陆盛。

“靳年，你的……你弟弟也想要这个模型，他跟我说好久了，”男人的话带着些不耐，既是对哭闹不止的男孩，也是对自己的长子，“你都长这么大了，哪里还需要玩这些，让给他好吗？”

他抱着一个哭不停的小男孩，身后还跟着一个娴雅的女人。

陆靳年见过这个女人，在自己小时候去陆盛的公司的时候，那时的苏洋还是只是一个冒冒失失的小职工。

小小的他坐在休息室里，隔着玻璃看着她被主管骂得狗血淋头。

他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只是在主管离开后，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了她，让她擦去眼泪。

这一幕被追上前的助理看到，从此苏洋得到了接触这位“太子爷”的机会。

她会给他买糖，辅导他功课，在跟在领导后面看到他时会偷偷朝他眨眨眼。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了他十二岁那年，苏洋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怪。

他只记得那一年的秋天，父母爆发了巨大的争吵，而他也再也没有被接去过陆盛的公司，再也没有见过苏洋。

他觉得很恶心，为眼前，为曾经，为自己。

恶心自己给了苏洋接触父亲的机会，恶心自己间接造成父母感情的破碎。

江夏清在家长会上见过来开会的陆靳年的妈妈，也没听陆靳年有什么弟弟妹妹的，看到这架势，立刻明白了过来。

陆靳年背对着他们，江夏清看着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想到自己当众出了丑，像是在极力忍受着什么。

陆盛看着自己的儿子的背影，越发的不耐。

“陆靳年，你懂事一点行吗？”

陆靳年脑袋里混乱不堪，感觉自己整个世界都快要崩塌了。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轻轻地拉了拉，像是自己崩坏的世界里的最后一个维护者，然后，他听见江夏清开口，“啊，是陆叔叔吗？不要意思最开始没认出您来，没给您打招呼。我是江夏清。”

“江夏清”这个名字在A市富人圈里可以说是赫赫有名。

陆盛立刻想起来他，勉强地扯出了一点看似慈祥的笑容，“是老江的儿子啊，有段时间没见到你父亲了，你这是……和我们家靳年认识啊？”

在外面养了情/人和儿子并不是什么光鲜亮丽的事，在自己的儿子面前还好，可被旁人看见了，真可谓是一件实打实的丑事。

他又看似随意的说了几句，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好爸爸和一个慈祥的长辈。

看着三人转身离开，江夏清几乎是立刻放下了嘴角。

他踮起脚，轻轻地摸了摸陆靳年的发顶，“没事了。”他也不顾不上去纠结哪一个小夜灯更适合，刚准备将两个一起买下时，便听见陆靳年闷闷地开口，“那个富士山的，更好看。”

“是吗？”江夏清看他自己平复好了心情，淡淡地笑着，又突然看见了橱窗角落的一个小夜灯，将他拿了起来，递到陆靳年眼前，“我觉得这个小鹿的也好看，送给小陆，好不好。”

“让小陆的心情快点好起来，好吗？”江夏清一本正经地对着那个小夜灯说，“小鹿。”

陆靳年闻言只觉得脸快要烧了起来，“你……”

“别把我当小孩子哄。”陆靳年声音越来越低。

江夏清只是笑笑，便走到收银台让店员把那个富士山和麋鹿的小夜灯包起来。

……

江夏清之前因为常常要出校，到了很晚也回不了寝室，所以江夏月在学校附近给他租了一套房子。

想到陆靳年今天收到的冲击应该不小，便主动邀请他和自己一起去那里过夜。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江夏清不明所以地看了看陆靳年莫名其妙红起的耳朵，见他点头答应了便带着陆靳年拦了俩出租车离开。

两人在楼下随便吃了点，回到家里洗漱完后看起了电影。

他们随便打开了一部，是几年前上映的新版的《傲慢与偏见》。

屋内的无火香薰无声地扩散着香味，伴随着电影里演员的对话声，江夏清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请你坦白告诉我你的心情是否还如四月里一样

我的心愿和情感依旧……”

陆靳年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江夏清，却发现他早已闭上了眼睛。

伴随着男主角继续表白的声音，陆靳年像是受到了某种蛊惑，又像是收到了某种鼓舞，满满地朝江夏清靠去。

“你占据了我的躯体和灵魂我爱……

我爱……我爱你

从今天起不想与你分开。”

终于，在女主伊丽莎白亲吻达西手掌的那一刻，陆靳年轻轻地吻上了江夏清眼角的泪痣。

无比虔诚。

简?奥斯汀在原著里写到，“并不是我们所有的人都会拥有浪漫，很多人至死都不知道浪漫为何物。”

但陆靳年如今拥有了浪漫，在这个灯光昏黄，散发着淡淡木质香的书房里。

“我在想，飞蛾扑火时，一定是极快乐幸福的。”

三毛曾如是说道。

“你对我的身体和心灵都下了魔咒，从今天起，我不愿再与你分离。”

陆靳年轻轻地用英语复述着。

片刻后，他缓缓地起身，关掉了电脑和灯，抱着江夏清走进了主卧。

他心里乱成一团，没有注意到自己怀里，江夏清的睫毛轻轻地颤抖着。

是05年版的《傲慢与偏见》[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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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小陆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