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出居民楼，街上零星有几个店铺亮着灯，不过大多都已关门落灯。

晚风吹人有点凉，宁衍打了个寒战，理了理衣襟。他熟练地走到先前买狗粮的宠物店，然后，他看见了大门紧闭的宠物店。

奇怪，他之前来时明明这个点还远没有到关门的时候。

很快，他注意到玻璃墙上的公告牌，最后，盯着公告牌上那几个字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明明几个字一秒钟阅读完的事，他愣在这站了足足一分钟。

“店主外出，半月后归”

“有事拨打电话157xxxxxx19”

风中凌乱完一分钟后，宁衍愁眉苦脸，一双如白灵蝴蝶的眼睛少见地染上些情绪，低落地扇着翅膀。

隔壁烧烤摊还开着，炭火在铁架里烧，燃烧的烟雾升空。摊口坐着一桌人，看起来都挺年轻。那桌一圈都烟雾缭绕，酒瓶散落一地，还有几个被踢碎了，玻璃碎片乱七八糟地散在地上，没人收拾。喝酒叫骂声频频砸入宁衍脑中，吵得宁衍太阳穴不停抽抽。

宁衍直感觉头疼，他想了想，要不去隔壁烧烤摊买点生肉先应付一下。总归不能让菜菜就这么饿死，要真饿死那他也别活了，离他饿死也不久了。

他向烧烤摊走几步。在烤摊前时，低头垂眸，入目是蘑菇、豆皮、土豆、青菜，还有菜上盘旋的苍蝇。他默默无言，余光扫过那几块看起来不怎么新鲜的生肉。

还是算了。

身后一直人的高谈阔论又响亮起来，吃得很尽兴，摊主刚给那会人添完菜端着盘子回身，见一个黑发高挑的青年站在这，便凑啰地招呼：“要什么自己添啊。”

宁衍没动。

这种肉不干净还好，问题是看起来有些坏，人吃了就算了，给狗吃得完蛋。

见宁衍似犹豫不决没反应，摊主又嚷嚷补充道：“本铺好吃又实惠，不信你去问问刚刚那会人，他们都在我这吃了好几回啦。”

宁衍摇了摇头：“多谢了，没什么想吃的。”

摊主也道：“好吧好吧，改日再来啊。”

他嗯声，摊主走到前，才发现他那对雪白的招子，惊奇地咦一声：“你…看不见吗？”

宁衍眉心直跳，他就知道得有这一出，只好尽量无视对方眼神，心平气和地微颔首，打算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别的宠物店。

摊主目送他离开时，眼神里多了些好奇与同情。

可怜一小伙子，年纪轻轻却眼睛盲了。

多数时候，宁衍会将人们出于同情的施舍照单全收，不要白不要。

但还有些时候，有些人注定喜欢欺负老弱病残消遣。

路过那一桌吃酒下菜的小伙子时，宁衍很安静地敲自己的盲杖。一桌人里其中一个绿色骷髅T恤的小伙从装了啤酒的杯子后瞟他一眼，另一些人心照不宣低笑起来，似乎不约而同想到什么好笑的事。

宁衍走回小道，黑夜将高墙与矮草融成同一抹暗色。他掏出手机：“小爱，找找附近的宠物店。”

“好的，正在为你查找附近的宠物店…”

手机正在一点点加载出宠物店位置，耳边冒出急促突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袭来，紧接着身侧刮起一阵风，宁衍被猛撞一下，踉跄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他还没缓过神来，立即有人抓着他的胳膊又狠一掼：“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你快起来。”

被这么一推，本就重心不稳的宁衍这下彻底没支撑住摔在地上。

那人却笑，边笑边怪声怪气地说：“啊呀，你这人怎么还碰瓷？真是白瞎我好心扶你了。”

宁衍眼冒金星缓几秒，下意识去摸自己的手机，结果摸到一手渣子，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

他面色忽地沉了下来，眼里却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只有那稍压的眉头能反应出他糟糕的心绪。

“喂，你怎么了，还起得来吗？要不要我帮你啊？”绿色骷髅小伙笑着问。

宁衍还有些头昏眼花，面前却已围了一圈人。

其中白色翅膀上衣的小伙眼中看起来很担心，犹豫道：“我们这样不太好吧？还是把人家扶起来吧。”

还有一个身穿英文字母上衣的寸头青年，撞了他一把，嬉笑：“那你快去扶他起来啊！不是你提的议的？”

白翅膀小伙却恍然大悟似的，腼腆地抿唇一笑：“对哦，好像是我提的议。”他凑到宁衍面前，害羞道：“小瞎子，看来我不能扶你了。”

有个人拍他的肩：“你凑那么近干嘛？你要亲他啊。”

白翅膀小伙脸上飞起两块红晕：“哎呀，说什么呢。”

他又回头，上下扫过地上青年的脆弱透白的眼睛、红润的嘴唇、一截雪白修长的脖子：“其实亲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人家长那么标致，不亲亲都可惜了。”

人群当即爆发哄笑，吵得宁衍耳膜疼。

小伙还想再说话，突然连脖子到嘴角一阵火燎的痛，好像被一块巨石砸上来，当即惨叫一声。

宁衍收回手，不卑不亢捡起盲杖。身后的墙上，一只野猫伸着身子路过，绿色的眼睛在夜里闪烁。猫是领地意识很强的独行动物，宁衍同猫对视，野猫在墙头趴下来，于暗处窥伺。

前有恶狼，后有高墙。对面显然没料到宁衍会反击，被倏地反打一拳，足足缓了好几秒，堪堪才反应过来。一时喊人的喊人，动手的动手，吼一嗓子就上。

月光斜洒在大地上，流淌出一地的呻吟。野猫低低嘶嘶，今夜似乎有鬼影不请自来。宁衍下手毫不留情，一拳砸一个准，一打多竟不落下风。很快，他身上挂了彩，对面也没好到哪里去，个个鼻青脸肿。

美工刀出鞘发出齿轮相磨的咔咔声，没什么好说的。刀尖很锐利，开了刃。

宁衍握紧了手中盲杖，他想，如果对面挥刀，他就拿他的棍子把对面的刀打掉。

他本来不想斗殴的，但手机被摔坏了。他没法给卫重发信息，到时候卫重又要说他在外打架吧。

可是真不是他想打的。卫重清楚这点。

更重要的一点是，手机摔坏了。手机真的很贵，修一个也不便宜，买一个又得花他大半工资。宁衍实在生气。

两边相峙，大战一触即发。对面人很多，美工刀夹在指尖不断收缩，似乎下一秒就要朝他刺来。然后，见血。

身后、耳鬓突然发出一道不紧不慢的声音，呵气如兰，幽幽恻恻。像有一只阴森森的鬼从墓里爬出来，带着满身的泥土湿气，漫不经心地调笑，向人索命。

“晚上好，又见面了，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