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执念,作茧

“裴大人今晚不回府了,特来让老奴传个话,让尔等先回去,明天也不必来接,圣上自会派人送裴大人回去。”

听到内侍的传话、在外等候的阎四客气送走了对方,待对方转身离开,他才沉了脸色。

虽然知道当今圣上对裴笙格外不同,可想到今晚裴笙会在宫里过夜,不知会发生什么,他的心里就渗满了毒汁。

当朝圣上又如何?

他对此从来没有敬畏,反而想将这些觊觎裴笙的人都抹了脖子。

这样的想法在脑中一过,他便冷漠地踏上了归途。

另一边,裴笙沉沉地靠在榻上。

皇帝不知何时放下了奏折,无声地靠近,将裴笙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裴卿……”皇帝俯身,缓缓唤道。

裴笙似有所觉,微微皱了皱眉,却没能醒来。

皇帝伸出手,落在面前之人完美无瑕的脸上。

裴笙微微偏头,好似在躲避。

皇帝却是笑了一下。

他的指尖细细地抚过昏睡之人的侧脸,目光从晦暗不明,到炽热滚烫。

最终,他的视线落到男人欠缺血色的唇上。

刚才的糕点并不足以将之染红。

或许,他应该……

他转身,指尖在赤色的糕点上压了压,沾染一片艳色。

然后,他将这抹甜糯的赤色压在男人的唇上。

一点一点压过,就像是涂抹口脂。

期间,男人皱了皱眉,嘴唇微抿,刚好压了一下皇帝的指尖。

皇帝微微睁大眼,一股愉悦的战栗从指尖传来。

他看着裴笙被涂抹过的唇,嘴角不自主扬了起来。

他继续蘸了点赤色,将男人的上唇也染上色。

男人浅浅的温热呼气,扫在他的手指。

他看到自己手指上的细小绒毛竖了起来。

一阵阵麻意,在绒毛上摇曳。

他的笑容更深,有一股隐秘的满足和欣喜。

他微微退开,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唇上有了血色的男人一下子艳丽起来,像苍白的画上了色。

虽然对方脸上仍带着病气,但刚才的药让这张脸上泛上一抹朦胧的红,像醇厚的酒有些醉人。

眼下的长睫像两把小刷子,不时轻颤,又好似被捉住翅膀而惊颤的蝴蝶。

美得如画中完美无缺的男人,平日一袭青衣,仿佛不可触碰的仙人,

此时,对方沉睡了,又仿佛变得可以亲近触碰。

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可以触碰他,将他从天上拉下来。

到底这是一种错觉。

除了皇帝,谁还有这种权力?

对今日的所得,皇帝心中颇有一丝自得。

他想起了裴笙刚来京城的时候。

多么精彩艳艳,风华绝代。

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当裴笙踏入朝堂时,他便知道,他想要这个人。

裴笙一直与他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叫人摸不清在想什么。

可他是皇帝啊,自然是该占有世间最好的东西。

对方愿也罢,不愿也罢,都是他的。

皇帝的眼底有些发狠,他俯下身后,扣住裴笙的后脑,吻了上去。

“唔……”

呼吸骤然不畅,裴笙发出一声拒绝的声音。

皇帝却将人压住,一点一点将刚才亲手涂抹的甜脂舔净。

因为呼吸不畅,裴笙脸上染了绯色。

无意识的轻微挣扎也渐渐弱了下来。

皇帝松开了他,让他求生般地喘气。

裴笙的唇沾染了水色,变得饱满,看起来格外诱人。

尤其是诱惑他面前的人,对他的野望犹如烈火般燃烧。

皇帝没有就此放过裴笙,而是啄住了那修长白皙的脖颈……

这个动作仿佛攫住了天鹅脆弱的脖颈,那个天鹅就永远飞不走了。

裴笙下意识往后仰脖,避开这不适的触碰,却如被猛兽叼住,挣扎无力。

咬住了猎物的猛兽怎肯罢休,牙齿开始在猎物柔软的皮肤上用力。

极致的占有欲,让皇帝对渴求已久的人有一瞬间的破坏欲。

但裴笙的咳嗽声打断了他。

他松了牙关,也松开了对裴笙的钳制,将人搂在怀里轻拍安抚。

裴笙边咳边艰难地喘息,孱弱的眉眼因为呼吸不畅而染上一丝痛苦。

皇帝火热的**被泼上了一盆凉水。

“裴卿……”他低低地唤着,轻拍着裴笙的背,为对方顺气。

或许是有些难受,裴笙竟睁开了眼睛。

“圣上……”

裴笙沙哑的呼唤伴随着不稳的气息。

皇帝发现裴笙的目光没有落处,便低沉着声音道:

“叫朕朔。”

裴笙茫然地看着他,眼皮低垂,顺从地换道:“朔。”

皇帝继续轻抚裴笙的脊背,用安抚的语气道:“睡吧,不会有事了。”

不消他说,止住咳嗽的裴笙已经闭上了眼,静静地靠在他身上。

皇帝继续安抚着怀中的身体,目光又晦涩起来。

一声叹息后,他一手揽住了怀中人的腰,另一只手抄起对方的腿弯,将人抱了起来。

来到旁边的偏室里,他将裴笙放在无人栖息的床上。

其实,如果可以,他更想将人抱到龙床上。

只是这样,怕是会激到这个人了,只好作罢。

裴笙静静地躺着,犹如传说中的睡美人。

他却不是路过的王子。

他是猎人。

他设下了重重陷阱,才让猎物非他不可。

外界传言裴笙祸乱朝廷,欺下媚上,权倾朝野,多么无法无天的样子。

其实恰好相反,他们不知道,这个男人有多么地克制。

因为这个男人真的可以无法无天,却没有这么做。

他知道外界怎么评价裴笙,却没有去阻止。

因为只有他们不懂得裴笙,这个人才属于他。

既然裴笙是朝廷的鹰犬,既然裴笙罄竹难书,十恶不赦,那么,只有他,作为皇帝的他,才能保护给予裴笙庇护。

只要他永远宠信裴笙,任何一方势力都要投鼠忌器,只能静心等待裴笙失势的那一天。

失势?怎么可能?

不过是他用来安抚朝臣的把戏。

让他们幻想吧,幻想有一天被迷惑的皇帝会幡然醒悟,将这个奸邪佞臣一脚踹开。

然后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再无后顾之忧地恶狠狠扑上来,向裴笙报曾经所有的打压拦路之仇。

他们这么热烈地幻想着,幻想着清君侧的扬眉吐气。

绝不会想到,他们被蒙蔽的圣上,多么迷恋这个宠臣。

所以甘心用卑劣的手段将对方束缚。

用一张举世皆敌的网,裹成了一个高高在上的茧。

裴笙只能被他保护在茧里,哪儿也不能去。

对于裴笙时常的离开,他越发不满意,他想不动声色地困住对方。

那些微不足道的风险,他都会替男人扼杀在摇篮里。

今天的刺杀,他已知晓。

这让他很是恼怒,仿佛在狠狠打他的脸。

那些人在告诉他,他的计划不是万无一失的。

他连一个人都护不住。

他暗暗的愧疚都藏在对刺客的恼恨里。

他当然不会告诉任何人,他在里面扮演的角色,以及曾经遭受的失败。

这是一个无法言说的秘密。

“裴卿……”

他抚摸裴笙沉睡的脸,心里说了一句对不起。

不过,他似乎毫无悔改的意思。

他甚至幻想着裴笙知道真相后,会如何。

明明被裴笙发现,是十足十的坏事,他却时常幻想,对方发现后会怎么样对待他。

冷着脸转身离开?假意宽容再狠狠背叛?还是沉默顺从?

无论是哪一个,他都期待着裴笙的反应。

因为他更期待自己的反应。

裴笙如果要离开,他就会派兵拦住裴笙,杀光裴笙身边所有亲近信任的人,毫无顾忌地囚禁对方,将人锁在金屋里,再也不用隐瞒任何偏激的觊觎和占有。

裴笙如果造反,他就会杀光对方所有的盟友和亲信,他会在大狱中偷梁换柱,从此惊艳朝堂的太傅裴笙魂归天地、销声匿迹,却会在他的寝宫中成为他永远的所有物。

如果裴笙顾全大局,只是沉默顺从,那裴笙就永远逃不掉,陷在泥潭里越陷越深。

他多么希望裴笙发现他的秘密。

然后,他再也不用伪装和克制。

可是,裴笙怎么能那么完美,完美到他束手束脚。

无论如何,都没法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

裴笙的乖巧顺从,裴笙的孱弱身体,一次次让他将固执的**压了下去。

这世上最令他不得不投鼠忌器的,便是死亡。

裴笙身体越发不好了,他怕一个处理不好,他攫取在手心的只是冰凉的尸体。

他只是皇帝,不是神,没办法让一个人永生。

所以,他收敛着锋利的爪牙,克制着独占**。

他甚至颇为大度,让裴笙身边有各式各样的人。

他难道不知道那些人在分散裴笙的注意吗?

不,他都知道。

他甚至知道有人不理解裴笙,被裴笙威胁着,敢怒不敢言。

想到他恨不得独占的人居然有人不识好歹地嫌弃,他就恨得牙痒,有些人真是该死啊!

偏偏裴笙护着这些人,他去刁难这些人反而只能生一肚子闷气。

裴笙,裴笙,你是神明,也是魔鬼。

你诱惑着我,也束缚着我。

你打压着他们,也保护着他们。

没人明白你,只有我,只有我……

含着怨恨,又蓄满迷恋,他轻抚着裴笙的脸。

缱绻的手指下,是一颗蛰伏着随时准备攫取的心。

皇帝在裴笙身边坐了许久,像是恶龙守着他的财宝。

最后,还是李全德的身影悄然出现在门边,他才出去。

他身后,裴笙的眼睫微微抬起,又无声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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