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什么都没看到。”幽十一低头回道。
阎四看向沉默的幽十,幽十也低下了头。
阎四勾了勾唇,轻声道:
“京城暗潮汹涌,裴笙身边更是危机四伏,死两个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希望你们能够聪明些,安稳活到任务结束。”
“我等明白。”
“明白就好。”
他看到男人的手指动了一下,顿了顿道:“去把东西端上来,大人要醒了。”
“是。”两人退下了。
阎四的目光落到男人长长的羽睫上,细密的睫毛轻颤,狭长的凤眼缓缓睁开。
平日里深邃的眼瞳带着初生婴儿般的茫然,漆黑的眼瞳反射着黄色的灯光。
男人眨了眨眼,眼睛缓缓定焦,落在身前的红衣人身上。
像是一束光落在了身上,男人第一时间看到了自己让他心生愉悦。
他俯身抚上着男人的眼尾,轻声道:“您总算舍得醒了。”
男人抬手覆住他的手,嘴角微扬:“吓着四儿了吗?是我的不对。”
“您可真是敷衍,可是,四儿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原谅您啦。”
他在男人的唇上亲了亲,亲昵又俏皮。
男人含笑看着他,撑着身体想要起身,被阎四扶了起来。
东西已经来了,两人站在旁边,在阎四的眼神示意下,两人才将东西放下。
阎四服侍男人洗漱洁面,这才端起药碗。
他舀了舀药汁,放到鼻尖轻嗅,确定没有问题,又坐得近些,喂到男人嘴边。
男人垂眼看着嘴边黑褐色的药汁,张嘴含了进去。
在阎四再要舀第二勺时,他伸手去拿阎四手里的药碗,阎四只好松手。
他垂眼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阎四接过他手里的碗,同时将清水递到他手边。
阎四还是这么周到,可他实在是不想再喝药了,几个周目他已经喝得够多了。
这些药对他来说,没什么用,不过是安身边人的心罢了。
他真想任性一把,让苦得想冒胆汁的药见鬼去吧。
他心里暗笑,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幼稚了。
饮下清水,冲掉口中的苦味,他靠在身后的靠垫上,看着阎四将水杯放好,扫视着房中的两个青年。
如果,这个号废掉的那一天,身边有这三个孩子陪着,也就够了。
“您在想什么?”阎四握住了他微凉的手,将他的注意力拉回身上。
“在想,”他含着笑回道,“你们还会不会长高。”
这是什么念头?阎四实在搞不懂男人在想什么。
阎四笑着回道:“当然会的,他们还小,还能长一截呢。”
听到阎四说他们还小,他就忍不住想笑,他笑问:“那四儿呢?”
阎四俯身搂住他的腰,将头轻轻枕到他的肩头,他整个人被阎四搂在怀里。
“我也会,会比大人还高,”阎四的声音而低,就在耳边,像是情话,“就可以把大人护得严严实实的,谁也伤害不了您。”
阎四的声音虽低,但对房中的人来说,已经足够清晰了。
幽十一分辨不出这是四少主的真心还是假意,毕竟刚才在男人昏迷的时候,对方可是伸手去掐男人的脖子的。
他看到男人脸上的笑容微顿,也不知信了没信,男人没说话,只是抬手轻抚怀中人的后背。
这些只是惊鸿一瞥,他又低下头去。
裴笙信没信呢?
裴笙说不好,他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往常都是阎四拿不准他的话,不敢信任,现在他竟也拿不准阎四的话了。
阎四的话确实是合格的情话,上位者听到宠幸的小东西说要保护自己时,一般会一边觉得可笑一边觉得新奇,从而滋生更多的宠爱,或许心动了也说不定。
阎四的话确实戳中了他心中柔软的地方,不过阎四并不知道两人背后的关系,所以不知道这句话的效果。
明明知道这句话里,掺杂着几分真情几分假意,还是会为之心动。
这种感觉确实新奇,他细细品味着。
他的沉默让阎四抬起头,狐狸眼微嗔道:“怎么,您不信?”
“不,我信,”他抚上着阎四的脸颊,深邃的凤眼里闪着潋滟的光泽,“我等着那一天。”
————
“我信,我等着那一天。”
这话不像是从男人嘴里说出来的,倒像是从男人的丹凤眼里透出来的。
丹凤眼除了给人多情的感觉,也会显得主人深情。
就像此刻,阎四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心跳悄然加快。
他那半真半假、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漂亮情话,得到了同样效果的回答。
但在对方这双深情丹凤眼的加持下,这个回答多么动人啊。
他知道自己又输了,在人心这块,裴笙从来都没输过的。
或许,走近对方,就等于进入对方的圈套。
无论怎么挣扎,都会一败涂地。
因为裴笙没有心,从来就不会输。
他看着男人的心脏处,目光灼灼。
男人笑道:“想挖出来看看吗?”
“不,”他抚上男人的胸口,带着点虚假的凶狠道,“想给您换一颗心。”
换心做什么,他没说。
他想,真想看看有心的裴笙,到底是什么样?
如果有一个裴笙,真的相信自己的话,那会是怎样的景象?
他想不出来,因为就是因为裴笙没心才引得他坚持在这里挖掘的。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他不会感兴趣的。
裴笙轻而易举就能猜中阎四在想什么,他笑着回道:“换不了,这颗心被填满了,沉甸甸的,四儿也在里面,我舍不得换。”
自己到底在说什么?我被阎四带坏了。裴笙想。
这句调笑的情话,让阎四回过神,他埋首在男人肩头,低笑道:“净会哄人。”
裴笙也忍不住笑,搂着阎四轻拍着。
两人这边浓情蜜意,幽十和幽十一则沉默无声,不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对于那边两人言语间的交锋,他们虽不全明白,却也感受到了其中的诡谲。
陪在这个男人身边,获取信任,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事啊。
甜言蜜语,口腹蜜剑,对于他们这些直来直往的杀手来说,还是有些勉强了。
房中氛围和煦,他们只觉得心头沉重。
裴笙注意到两个孩子的处境,拍了拍阎四的肩头。
“好了,起来吧。”
阎四直起身来,和男人一起看向两人。
“都辛苦了,下去吧。”裴笙温声道。
“是。”两人暗自松了口气,转身离开。
“我还想让他们伺候您呢。”阎四暧昧地笑道。
“我更想四儿陪我。”
“又哄人。”
男人笑着刮了刮青年的鼻子,并不辩解。
温馨的氛围沉淀下来。
阎四收敛了调笑的神色,带了点认真道:“刺客已经调查清楚了,祁王一案的余孽和严阔的儿子,说来,也跟将军府里您的宠物有些关系。”
提到宠物,阎四语气又带了点讥诮,等着看笑话似地看着男人。
挑刺的青年像只骄傲的狐狸,向主人伸出争宠的爪子。
当然,这也是一种伪装。
青年当然知道,自己不会因此生气,反而会去哄他。
任性的狐狸,狡猾的狐狸。裴笙暗笑。
“四儿辛苦了,”他握住青年的手,看向窗外,“他会来找我的。”
“哼,您别太心软了。”
“跟他没关系,”男人摇了摇头笑道,“可惜由不得他了。”
“你倒是心疼起他来了。”
“那倒不至于,”男人的眼中带了点冷色,“这些年太过轻松,杨家都忘了自己的处境了,他确实要长长教训。”
“长到床上去的教训?不过是您的情趣罢了。”
“你呀,”男人无奈地看着他,“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还不是您惯的。”
“是我把您惯坏了。”
“您后悔了?”
“不,”男人将他拉到怀中,“我觉得刚好。”
阎四看着男人沾着病色却不减丝毫绝美的脸庞,那双眼中只倒映着自己一个人,真是格外撩人。
他知道,裴笙只要勾勾手指,就有人愿意扑过来。
这世上能拒绝裴笙的人,并不多。
那些人不知道,只因他们从未靠近罢了。
现在,他离裴笙这样近,如果是块冰,早该被这样的目光暖化了。
好在他不是。
他是阎四。
所以他笑着埋首进裴笙怀里,叹道:“您总是这样,我就是这么被您惯坏的。”
“那有什么要紧呢?只要四儿还听我的话便好了。”裴笙抚着他的发,轻声道。
你看,裴笙还是喜欢听话的我,如果我不听话,他恐怕就要翻脸了。阎四想。
于是阎四蹭了蹭男人的肩头,近乎呢喃道:“我当然会听您的话。”
两人沉默下来,似乎在享受这片刻的温存。
在阎四看来,不过是他和裴笙各自心怀鬼胎,又逢场作戏。
他似乎也习惯在裴笙怀里撒娇了。
过了一会儿,裴笙掀开被窝,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
“进来吧,陪陪我。”
“好。”
他褪去鞋袜,解开外袍,钻进被窝,搂住了男人,将脸贴在对方的胸口。
“您可以再睡一会儿。”他在男人胸口蹭了蹭。
男人摸了摸他的发:“好。”说完将下颌枕在他头顶,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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