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男人看向身边眉宇间有忧色的文静男人道:
“峰青,我听到一些传言,说灵鹿山庄已经破解了前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绝世武功‘众星拱月’,练之可无敌于天下,传言有板有眼,很多人都信了……这是真的吗?”
文静男人摇了摇头,叹道:“大哥,我没想到下人里有居心叵测之徒,千方百计偷到一份我的手书传了出去。我虽并未参透,却也百口莫辩……”
高大男人面色凝重:“峰青,你和灵鹿山庄都危险了……”
“我知道,”文静男人低眉,“大哥,求你护送小屏和阿鸣去我的师门。”
“既然有去处,何不一起走?”
“回不了,”文静男人苦笑,“下山便是世俗人,再与师门无瓜葛。只是师傅疼我,会收下我的孩子的。”
高大男人拧眉:“我不在,你怎么办?”
“总不过一些时日,若无事最好,若有事,大哥在,恐怕也只能白白受拖累。”
“峰青……”
“拜托了,大哥。”
“我定用性命护他们周全。”
院子里,两个少年仍无忧无虑。
他们看着身材高大挺拔但面容仍然青涩的少年,目露羡慕。
弟弟道:“啸天哥,你这也太能长了吧。”
少年大概十三四岁,眼神沉稳,气质可靠,对两个小弟弟说话却是一板一眼的很认真:“多吃,多练,你们也会长高的。”
“嗯。”少年用力地点了点头。
“啸天哥,霸刀山庄下雪了吧,好看吗?”
“嗯。到处都是一片白,练武摔倒了也没事。”
“哇,好想看。”
“有空你来……”
“不行,母亲不让……”
“没关系,以后有时间……”
“嗯嗯。”
————
“风伯伯,我们去哪里呀?”
“不是要看雪吗?你父亲要带你们去一个对他来说很特殊的地方。”
“是不是父亲来的地方呀?”
“没错。”
“哇,是不是能看到父亲的师傅?……但是风伯伯,父亲母亲、啸天哥为何不和我们一起来?”
“你啸天哥可不比你们闲,他就为来见你们一面,马上就要回去补上功课。你们父亲有事要处理,他和你母亲脚程快,几下就能赶上来,带着你们坐马车,反而走得不快。”
“好吧。等我们再长一点,把轻功学好,我们脚程也会快的。”
“好,真有志气。”
“风伯伯,我也想骑马。”
“嗯,上来。”
“噢。”
————
“前辈,这是峰青的孩子。”
“哎……带上来吧。”
“多谢前辈。”
“阿鸣,小屏,伯伯有急事要办,你们就在这里等你们父亲母亲,好吗?”
“风伯伯,你们要去哪里?父亲呢?您不等父亲吗?”
“阿鸣!别这样……”
“哥!父亲还没来!父亲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阿鸣,小屏,抱歉,是真的很紧急的事,下次伯伯给你们带礼物。”
“风伯伯,您去忙吧,多谢您一路护送我们。我们会在这里好好听话,等父亲母亲来的。”这么说着,沉稳的八岁少年眼眶中溢满了泪水。
而弟弟则咬着牙,什么都不说,只是两行泪在脸上汩汩地流。
高大的男人叹息一声,像是被愧疚压弯了背。
“阿鸣,小屏,保重,好好照顾自己。”
“风伯伯……保重,一路小心……”
寒风吹过,掀起片片雪,少年已无心赏。
他们看着高大的背影消失。
“哥,父亲母亲会来吗?”
“会的,只要忙完了,他们一定会来的。”
“孩子,过来吧。”
“老前辈,我叫石之屏,我弟弟叫石呦鸣,接下来要麻烦您了。”
“之屏……你很好。好好照顾你弟弟。”
“是。我会的。”
“走吧。”
此时,熊熊的火光在灵鹿山庄燃烧。
到处都是鲜血,尸体,碎肢,残剑……
青衣男人静静地躺在地上,脖颈上一道红,鲜血污了他如玉的容颜。
他的胸膛上,一个美艳的女人趴着,身上的鲜血全在男人身上凝固……
————
高大的负刀男人快马飞奔,在焦黑一片仍有火光残留的山庄前飞身下马。
“风二庄主……你来得正好,石庄主他……”
说话的不敢言语了,因为男人脸上的表情实在沉重。
一步一步,男人的脊梁似乎渐渐弯了下去。
可当他走到石家夫妇的遗体前时,他又挺直了脊背。
他脱下身上的披风,宽大的衣服盖在了夫妻两人身上。
“风大侠,我们没找到两位小公子,你是否知道两位公子的下落?”
男人神情冷冷的,无论别人问什么,他都不作声。
别人也不敢逼问他,便和他一起为灵鹿山庄的人收敛。
为石氏夫妻下葬后,他站在密密麻麻的白幡新坟前,开口了。
“诸位,我义弟石峰青一家因为虚无缥缈的传言惨遭贼人毒手,满门皆灭……”
说到这里,男人声音中难掩伤痛悲愤之音。
“有人向我打听两个孩子的行踪,或许是关心,或许是觉得两个孩子手上有所谓的破解的武功秘籍。”
他冷冽的目光环视四周,似乎这些人里面就有凶手。
“确实,全天下只有风某一人知道他们的行踪……”
他轻哼一声,竟坦白出来,引得各色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也有人担忧地唤道:“风二庄主……”
男人收敛所有表情,冷冷道:
“风某知道,之后会有人用各种手段逼迫风某说出来,最终祸及家人。我霸刀风家虽不惧正面挑战,终究有妇孺老弱,难以防备贼人算计。风某一日不说,便给家中妇孺带来祸患。哪怕避世隐居,也有手段逼风某出来。”
男人扫视众人,又将目光投向凄冷长空,空中的风声似替他诉说着心中的愤怒。
他并未多做留念,收回目光,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众人道:
“所以风某今日在此,要将这个祸根斩断,将这个秘密掩埋,让无辜者不再流血。请天下英雄做个见证!”
霸刀横于脖前,他的动作如此突然而果决,直到鲜血喷溅,呼声才接二连三响起来。
“风大侠,不可!——”
高大的身影轰然倒塌,艳丽的血痕在雪地上晕染出一幅壮丽的画。
“不好了!不好了!二庄主……二庄主他……自尽了!”
“不——!”
“夫人!夫人!来人,叫大夫!”
“亦寒吾儿……义不顾身,又不愿牵连家人,敢作敢当,不负我风家风骨,好!好!好啊……”
“老庄主!快,扶着坐下!水!”
“老夫没事……只是……吾儿,白发人送黑发人,为之奈何!亦寒……”
“少庄主,你……”看着向来沉稳内敛的少年蓦地流下两行泪,庄中人忽然失声。
“父亲现在在哪里?”少年一瞬间长成了青年,他抹了抹脸,冷静道,“我去带他回家。”
“还在灵鹿山庄……”
“走!”
对于噩耗,少年早有预料,因为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曾那么愧疚地望着他。
“啸天,我送之屏和阿鸣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我没回家前,你要好好照顾你母亲,好好撑起这个家。为父有负你们,要辛苦你了。”
“父亲,您放心,我会做好一切。等您回来。”
“嗯,你一向是为父的骄傲。孩子,我去了,好好照顾……你母亲。”
“父亲,保重!”
望着男人好似一去不回的背影,毕竟才十四岁的少年,湿了眼睛。
少年骑着马,踏着风雪,出了山庄。
要流的泪早已流尽,今后,他不会再哭泣。
————
“哥,他们不会来了。”黑衣少年面无表情看着山下,脸上再无天真之色。
“阿鸣……”白衣的哥哥眉间染上了和他父亲如出一辙的忧郁之色。
“哥,我只有你了。”少年的目光转向身边的兄长,像是要用目光牢牢抓住对方。
哥哥用力将弟弟拥入怀中,发下誓言道:
“无论如何,阿鸣,我都不会抛下你。”
弟弟头枕在哥哥肩头,微微闭目,一滴泪悄然滚落。
————
“阿鸣,我听师傅说,你要走?”白衣青年推门进来,难得地露出焦急之色。
“‘众星拱月’我已经参透了,是时候去寻我的星了。”黑衣青年收拾着衣物,淡淡道。
“为何不叫我一起?”白衣青年眉间有愁色。
“哥,我一直在你的庇护下长大,是时候离开你的羽翼了。你若要寻我,就去一个叫幽冥殿的地方。”
“阿鸣……”白衣青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唤了一声。
“哥,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不用担心我。”
“好。”白衣青年微微闭目,应了下来,然后帮着弟弟收拾东西。
看着黑衣少年毫不犹豫下山的背影,白衣少年忧郁了双目。
一个须发尽白地老者无声地出现在他身侧。
“之屏,你还不跟上去吗?”
“师傅……对不起。”
老人微微一笑:“去吧。”
“办完事,徒儿再回来侍奉你。”
“好,为师等你。”
经历了太多,老者变得从心所欲而宽容,不再执着门规。
“师傅,保重。”
白衣青年拿出准备好的包袱,也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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