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走的番僧运气不错,竟是被最后追击的一个。
完颜胜给他争取了太多时间,他竟跑到了一条河边。
他看着湍急的河水,也是个狠人,咬了咬牙,跳了下去。
若是在岸边,两个杀手杀完其他人,一定会追过来。
他一路来的痕迹未被遮掩,一定会被追上。
对方那速度,完全碾压他中毒的身体。
他宁愿被河水带走,也不愿面对那两个杀神。
冰冷的河水一路向下,将他冲得七晕八素。
他昏头昏脑地被水流裹挟着,过了一会儿,竟看到一片湖泊。
是江宁东湖!
他简直要喜极而泣。
他被河水冲进东湖里,好不容易游了上来。
目光所及,就看到一个华丽的红船。
后半夜了,仍然亮着明亮的灯。
他大声朝那边呼救,他惊喜地看到花船上的人看到了他,并将船滑了过来。
离得近了,他看到船头站着衣着鲜妍的姑娘,还有黑衣的护卫。
这样无害的人间场景,简直令他想要落泪。
终于回到人间了。
船上挂了个巨大的招牌,上面书着“九”字。
在江宁呆了几天,他知道,在一艘书着“九”的花船上,有一个绝美的秋娘,“九姑娘”。
想来,这就是九姑娘的船了。
“喂,那边的人,你是什么人啊?怎么在这里?”船头的粉衣姑娘软软地问着。
“我是……”番僧想到中原人可能在前几天的传闻里并不待见他,便撒谎道,“我是武林盟的客人,请送我去见风盟主,事后必有重谢。”
“那你过来吧。”粉衣姑娘朝他招手。
他心想对方信了,便高兴地游了过去。
容貌可爱的女子就在他前方的头上,他正想露出和善的笑容,一道袖箭忽然插在了他的喉咙上。
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面无表情的黑衣护卫,他想要质问,却只是从喉咙发出“嗬嗬”几声,身体往水中沉去。
直到死,他都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杀他。
他没有死在杀手的手里,却死在了这里,若是他不朝这艘船招手,或许反而能逃出去。
谁知道呢?
鲜血将船边的一片湖水染红,但很快,血色又被湖水冲淡。
粉衣姑娘笑嘻嘻地拍了拍手:“明明是个光头番僧嘛,还想骗我,你看,他反而被我们骗过来了。”
黑衣护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湖水。
粉衣姑娘朝黑衣青年扮了个鬼脸:“大木头,真是无趣,我不和你说,我去找姑娘了。”
粉衣姑娘跑进花船了,黑衣青年则走到一边,靠在栏杆上,看着天上的月亮。
粉衣姑娘无声地穿过层层的纱幔,小心推开一扇房门,凑到一张罩着红色纱幔的床前。
“姑娘,河里游来个番僧,被我们杀了。”
床帐里,一道身影支起上半身,如瀑的长发隐约可见其轮廓。
“杀他做什么?”酥麻魅惑的声音从床帐里懒懒地响起。
“那番僧没事不走大路偏走河里来,还撒谎说是武林盟的客人呢,我也骗他过来,他就真的过来了哦。一点都没有防范意识,真是笨死了。”
拥有少女般可爱容颜的粉衣姑娘,仗着自己脸嫩,凑近床边撒娇道。
“别离那么近。”床里的声音淡淡道。
当这个酥麻的声音变淡时,便有一股冷意在耳侧,平白让人感觉到压力。
“好嘛。”粉衣姑娘噘着嘴,不情不愿地退开了些。
“十九呢?”
“大木头在外面守着呢。刚才就是木头用袖箭射死了那个番僧。”
“下次别那么冲动,注意下周围有没有别人,你知道的,我讨厌麻烦。”床里的人抚摸着长发,漫不经心道。
“姑娘,我省得的,木头看着呢。”
“这次就算了,那番僧本该走了的,却到了这里,怕是被追杀得紧吧,不用动手,自有人来杀他。好了,现在去叫他们把船开远些,别让人怀疑就是了。”
“是。”
粉衣姑娘站起身来,蹦蹦跳跳走了出去,等她出来,走在船里却没什么声音。
她来到船尾,对警觉的黑衣护卫道:“姑娘说把船开远些。”
抱剑而立的黑衣护卫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粉衣姑娘嘟囔了一句“二木头”,又轻快地往船头去了。
————
当最后一片竹叶落下时,林间响起了掌声。
黑衣男人握笛的手紧了紧,缓缓转身,眼看着一道艳丽的红衣从暗处缓缓走了出来。
“真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对战,引出如此多腥风血雨的‘众星拱月’果然名不虚传。”
红衣男人手握一柄折扇,在手心敲打着,缓缓走近。
月光洒在红衣人的金色面具上,映照出冰冷的光泽。
天歌……
黑衣男人背着光,眼中闪过复杂之色,但转瞬之间,那点异色又像水面上的波纹散去了。
凤天歌看不清这点异样,仍旧散漫肆意地打量着黑衣男人。
黑衣男人嘴角下垂,冷冷道:
“阁下也想要这门武功吗?”
“不,我对它不是很感兴趣,不过……我对你挺感兴趣的——石峰青的儿子,灵鹿山庄的少庄主。”
黑衣男人冷笑一声:“在下倒是不知与阁下有何瓜葛,阁下不好奇绝世武功,反倒来好奇在下。现在,在下就站在这,阁下待如何呢?”
凤天歌没有第一时间接话,反倒是看了看黑衣男人苍白的脸色,笑道:“敌意用不着这么大,我又不想把你怎么样。只是我有些好奇,听说你与你兄弟是双胞胎,你是哥哥还是弟弟呢?”
“干卿何事?”黑衣男人冷淡道。
凤天歌眯了眯眼,这只是一个小问题,对方却不愿意回答,有古怪。
“这个秘密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你怕被别人知道什么呢?”凤天歌用扇柄敲了敲手心,漫不经心地问。
黑衣男人沉默片刻,转身就走。
凤天歌没想到对方这么干脆,眼中划过一丝诧异,身体却诡异地闪到黑衣人的身前,挡住了对方的去路。
黑衣男人的脸色沉了下来,身上有了敌意。
竹林的风忽然大了起来,发出“飒飒”的声音,地上的落叶有蠢蠢欲动的架势。
凤天歌“刷”一下展开扇子,挡在唇前,声音里含着笑:“何必如此呢?我不过问你几个问题,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你刚动过手,小心伤了身体。”
周围的动静停止了,或许是黑衣男人多方考量的结果,谁也不知道黑衣男人在想什么。
他侧着脸冷冷道:“一个问题。不行就动手。”
凤天歌见对方是个较真的主,也不好把对方逼急了,便应道:“好,就一个问题。你先转过头来看着我。”
黑衣男人皱了皱眉,还是依言转过了头,目光认真地注视着面前的人。
凤天歌收起扇子,用随意的语气问道:“你与武林大会上救下叶明月的那个石之屏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黑衣人冷冷道。
凤天歌确信,自己没有错过男人脸上的任何一丝变化。
他看不出任何异样。
“你没说真话吧,你难道不认识他?”凤天歌故意露出不满的神情。
黑衣人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认识又如何,难道我还要去找他认亲?一个问题已经结束,信不信是你的问题。”
黑衣人说着就往前走,凤天歌后退两步,继续拦在对方面前道:“等等。”
在黑衣人露出不耐烦的敌意时,凤天歌连忙道:
“我之所以有这一问,是因为,风啸天把那个石之屏当成石峰青的儿子了。”
他说这话时,看似目光散漫,实则密切关注着男人脸上的表情。
他看到男人脸上浮现出一丝波动,似乎有些失神和愧疚。
这很正常,以至他还是看不出来,这个人到底是谁。
好在他还有别的目的。
他继续道:“你放心,那个石之屏没有冒领你的身份,他拒绝了风啸天。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别用石之屏这个名字惹麻烦,这样会牵连到其他人。”
黑衣男人冷笑一声:“原来,阁下是替他人来警告在下的。”
“警告谈不上,算是规劝。毕竟,你们这些年隐姓埋名,低调行事,也不想凭空多一个敌人吧?反正你们已经不用这个名字,不如放下这个名字,重新开始。”
凤天歌摇着扇,慢条斯理道。
“呵,”黑衣人嗤笑一声,“应该改名的是他,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个名字没那么好承担,你猜他在武林大会上暴露出的武功,让多少人怀疑他身上有灵鹿山庄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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